“我家世子差屬下送來書信一封給冷三小姐,還請冷三小姐收下。”男子清爽聲音繼續在馬車外響起,只是言辭間語氣不明。
世子,車內冷言諾身體莫名的一震,極其輕微,擡起頭正對上慕容晟睿看過來的眼眸。
“成王府世子原來就是這樣教導下人的,連聲璃王妃都不稱呼?”慕容晟睿看了眼冷言諾,冷言諾只見其袖子似乎微微拂動。
然後,便聽到外面響起一聲悶哼。
悶哼之後是短暫的沉寂。
此時馬車正處於偏僻巷道,過往行人零星少有。
馬車外高踞馬上一襲簡單青衣裝扮的男子捂住胸口,良久才艱難擡起頭,“是屬下逾矩了,還請璃王恕罪,請…。”男子終於感覺到壓迫自己那股氣壓緩慢回收,深呼一口氣,“還請璃王妃恕罪。”語氣比之之前多了份尊敬。
車內,冷言諾自然清楚車外發生了何事,微微擡眼看着對面面色微暗的慕容晟睿,脣瓣緊抿,終是沒開口。
“清四。”慕容晟睿一聲吩咐。
車外清四自懂其意,遂對馬車前面高踞馬首的男子道,“留下書信,請回。”
馬上男子看了眼清四,四目對視,彼此間似有火光拼烈而過,男子似乎輾轉思際多餘,而後,從懷中取出信下馬遞給清四,清四接過信,面不改色,遞進馬車內。
男子見任務完成,深深的看了眼緊閉的馬車,駕馬離去。
馬車內。
慕容晟睿接過封存完好的信,替冷言諾撕開膠封,抖開絹紙,淡淡一瞥後,遞給冷言諾。
冷言諾看着遞過來的信,怎麼就覺得車內氣壓突然很低,很低,這傢伙聽說天縱奇才,不會這麼一閱十行吧。上面應該沒有寫什麼不太靠譜的內容吧。
冷言諾面色變幻半響,伸手去接那飄飄欲墜的上好娟紙,上面龍飛鳳舞,筆勁瀟灑的字也隱隱微動,手指剛要觸到,便眼見那娟紙突然在眼前化爲粉末,消散不留一點痕跡。
冷言諾面色一變,微微惱怒,“你這是做什麼?”語氣竟隱隱透着一絲責怪。
慕容晟睿擱在空氣中的指尖極輕微一顫,隨後,兩指輕捻,狀似要抹平那已不存在的紙灰。
慕容晟睿沒有答話,只是擡起頭極爲認真的看着冷言諾,認真的像是在觀賞一件藝術品。
“你如此在意?”慕容晟睿開口。
“慕容晟睿…。”冷言諾突然很頭痛,她能說那是前冷言諾兒時的桃花嗎?她是來自另一個地方的同名同姓的人嗎。她與這個什麼世子半絲關係都沒有嗎。甚至都未打過照面。
“你很在意?”慕容晟睿看着冷言諾的表情,毫不妥協。
冷言諾不喜這種感覺,遂擡起頭,不知是賭氣還是什麼,幾乎是吼道,“是,我很在意。”
“原來麼…。”慕容晟睿神情一怔,玉色容顏白淨透明,清潤的眸子裡面某種情緒積聚而深,團團疊疊。
吼過之後是極度的平靜,冷言諾看着這樣一幅最如初見溫潤淡玉的慕容晟睿心卻突然滴落一滴水,飄流晃盪激起一片漣漪,靜水之區悄悄浮動,暗香盈袖,拂華正春濃。
冷言諾就這樣一順不順的看着慕容晟睿,慕容晟睿盯着那眸中一汪清河,一坡鮮妍,不過兩步之距,精脣微勾,色如豔花,嬌媚燦生,小巧的臉上卷而秘長的睫毛更像是夏日期裡一柄小扇,風搖輕低谷,涼滲清清心,帶着一抹小挺玉珠自九天仙霞而下,如空谷幽蘭般寂靜,如燦然芍藥般綻放,一色一朱都是如斯美物想要靠近。
慕容晟睿眸色一深,身子微微上前一傾,心卻驀的一痛,眸光一散,往車壁上一靠,眼眸一閉,一切動作輕微不過眨眼間,車內依然,只是心冰寒三尺。
冷言諾眨眨眼睛,眉頭輕蹙,這廝犯什麼病,撓撓剛纔被慕容晟睿撩拔微亂的頭髮,脣瓣微微不滿的抿起卻更添誘人景緻。
慕容晟睿正睜開的眼,又是一閉,頭一偏,不再看向冷言諾。
車內一時間靜謐,只聽得馬車行走於地的車軲轆聲與馬兒暢氣聲。
“到了。”慕容晟睿當開先口,聲音有絲暗啞。
“嗯。”冷言諾從來不是熱臉去貼人冷屁股的人,人家都如此冷默了,自己何必呢,遂快速下車。
急着下車的的冷言諾全然沒有在意到慕容晟睿眸中那一瞬間籠罩而上的青影。
“鬧什麼毛病呢,不就一封信。”冷言諾一回到雨芬閣便端子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一臉不悅。
正在院子裡做活的香葉與寒霜見此,忙前後腳進屋。
“小姐…。”
“小姐…。”
兩聲低喚,冷言諾擡起頭,惡狠狠一咬牙,“以後不準聽他的。”
“聽誰的。”異口同聲,寒霜與香葉瞪大眼一臉疑惑。
冷言諾見此,擡頭看看窗外春景,心瞬時恢復清明,她爲什麼要生氣,爲什麼要跟一個有毛病人的人生氣,思及此,面色微舒,“無事,你們先下去吧。”
寒霜看看自家小姐,與香葉眼神一對,能讓自家小姐生氣的人這世上除了東廂院子那某人,好像還沒別人吧……於是二人互對一眼,心照不宣的退了下去。
……
這一日,一直沉寂的丞相府卻送來請柬,柳氏之母那位有着封號的一品誥國夫人遠赴燒香歸來,明日特地給各位夫人小姐們講解佛經,賞花怡趣,特邀冷言諾回府一聚。
那位年近六十的誥命夫人冷言諾兒時見過,氣勢與柳氏幾本掩同,只是眉宇間還高傲些,口中總是什麼嫡女,庶女。
一幅庶女就該死踐死踩的模樣。
說什麼講解佛經,共享天倫,每年都去外地參佛,每年又回來講佛,她不累,佛都累了。
所謂什麼講解佛經是有的,共享天倫那是萬萬沒有的,宴無好宴,不死也會脫成皮。
“小姐,你明日要去嗎?”說話的是立在冷言諾身後的香葉,自從冷言諾嫁入璃王府,香葉與寒霜還是習慣性的叫冷言諾小姐。
香葉一向話少,自從跟着冷言諾後,除了冷言諾吩咐的事情,其餘時間更是一心鑽進了醫學中,還不時的跑去向離大夫去請教,山老醫術當然更好,可是香葉萬萬是不敢去請教的。
原因是山老最近不知從哪兒弄進王府一個眉清目秀,脣紅齒白,說話聲音比女子還輕,一說話就害羞臉紅的名叫秦清的美少年,香葉好好的“不恥下問”,非要被山老說成什麼情竇初開,旁敲側激,明明是看上了秦清纔對,這香葉臉皮子薄,幾下被說得臉紅,而一旁的秦清自然臉色更紅,明明二人話都沒說過,外人見此不是一幅此地無銀三百兩嘛,遂香葉寧願走些彎路,懸樑刺股,百轉迂迴也不願去山老院子了,所幸,離大夫也是個醫術精湛的,香葉也是受益無窮。
當然了,山老是不會取笑寒霜的,因爲寒霜是個臉皮子厚的,不僅不拿山老話當回事,還能倒打一杷,說什麼秦清這個小受,就知道臉紅,定然是有樣學樣,倒把山老的臉弄得紅紅的。
至於什麼是小受,山老是問過寒霜的,寒霜小手一撩眉發,極爲溫軟一笑,“就是英俊威武的意思。”
所以“歪曲”一詞就是這樣由來的。
然後,山老經常會來一句,“如老頭我這般小受之態想當年……”
每每聽見此,冷言諾當真是哭笑不得。
冷言諾看着手中請柬,微微一笑,“去,當然去。”冷言雪都出來見人了,她要再不去,如何再上好戲。
一旁正在往壺裡裝熱水的寒霜偏過腦袋,一雙眼睛鬼靈鬼靈的,“小姐,你這是入虎穴,我聽說此次丞相府還請了京中各有頭有臉的夫人小姐們不只是本房,而且聽說,那日二公子回府後,便沒再出門,而後被丞相大人調京外了,大夫人怎麼可能會咽得下這口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冷言諾嘴脣一勾,笑意綻放。
這時,清香端着糕點走了進來,看着冷言諾手中請柬,湊上前,“咦,王妃,需要奴婢立馬收拾東西嗎,王爺出門最講究的。”
聞言,冷言諾蹙眉,王爺?“不用收拾了,王爺喜歡待在屋裡辦公事,就由他吧。”話落,徑自喝茶。
清香聞言與寒霜香葉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王妃怎麼了,王爺何時得罪了王妃?王妃似乎不太待見王爺呢。
不知道,香葉眨眨眼。
天知道,寒霜兩手一攤。
“你們三個不要在背後做小動作,是不是很羨慕清一清二?”冷言諾半嬉笑,半威脅着開口。
然後,三個丫頭一溜風似的出了屋子,捲起一陣溫風。
不過冷言諾卻也有些疑惑與擔憂,這幾天都沒有收到冷言月的任何消息。
冷丞相府。
冷言諾由寒霜扶着極其優雅的下了馬車,看着陽光下那閃閃發亮的“丞相府”三個鎏金大字,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此次因爲請人衆多,特將宴會辦在丞相府的後花園裡,冷言諾一步入丞相府大門,便隱隱聽得淺笑說話聲。
田管家衝冷言諾行了禮,卻聽得冷言諾道,“管家不必忙乎,本王妃本是丞相之女,回自己家倒不用引路的。”
一旁丞相府管家聞此言,偷偷打量了冷言諾一眼,似乎也對冷言諾的改變頗爲疑惑,隨後還是依舊笑着恭敬的又是彎腰一禮,“王妃體恤,老奴感激。”
哼,給你時間去跳大戲吧,冷言諾微微點頭身後跟着寒霜香葉清香三個丫頭一路向後花園而去。
正值春花旺際,雖比不得皇宮裡奇珍異卉,但是花種也同樣難得,泉池精緻,水流如彎,道路回折,百花爭開,羣芒爭豔。
花園中間,最上首,穿着繡着五福捧壽紋樣的緋色衣衫,外罩一層深色罩裙,頭上戴着一根通透如瑩的翠玉祥雲簪的柳氏老夫人,年近六十,卻是保養得看不出一絲皺紋,看上去也不過四十之婦,一雙秋鳳眼,年過半白卻依然色彩熠熠,整個人看上駢面容端莊,眉目慈和。
所以說多讀佛經還是有作用的。
在她身旁,緊挨着柳氏和冷言雪,還有一羣身着各色華服有着品階的夫人。
小姐們各自圍着圈坐在花園另一邊賞花,談笑,偶而談笑幾句,柳氏老夫人說着佛法兒趣事又是逗得一衆人輕笑。
二姨娘與冷言靜今日看上倒是文靜安和許多,只是靜靜坐在一旁看見冷言諾進來也未多言挖諷。
冷言雪膚色若光,朝晨若雪,一雙秋眸含笑着聽着柳氏老夫人說語,神情表態尊敬無比又討喜乖順。
整個一派齊樂融融之景。
剛纔進來時,似乎就是冷言雪說了什麼趣事兒,逗得柳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
而花園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花園另一處的花欄處隱坐着的兩位男子。
一位冷言諾自然識得,那位心思永遠猜測不透永遠繁花似錦的楚浴染似乎睡着了的模樣,正毫無正態可言的躺在椅子上閉着眸子,看冷言諾走進來也無任何異常。
一位則是錦衣華裳長得還算英俊的一位年輕男子,而此時他正朝冷言諾看過來,眼神頗有深意。
冷言諾不以爲意只是粗粗掃了一圈,卻並未見到四姨娘與冷言月,心下一緊,朝一旁的寒霜打了個眼色,寒霜領意,悄無聲息的退了開去。
當然,這兩名男子衆人是看不到的,那厚重花欄遮蔽,若非習武之人耳目靈敏是不會察覺到的。
衆人普一見冷言諾走了進來,有些夫家官職低的立馬停住話語,對着冷言諾行禮。
冷言諾接過禮,微微一笑,顯得大度從容。
冷言雪擡起頭看了眼冷言諾,卻是微微一笑,神情不含任何怨懟,一旁那些早就或多或少聽聞某些風聲而注意她的夫人小姐覺得這冷言雪倒是個大度的,被庶妹如此冤枉惡整,還能微笑面對,的確是出身大家,風範當得。
柳氏老夫人坐在上首,看着冷言諾盈盈緩帶,步步如蓮,含笑受禮,溫婉淺笑,一言一動間,禮儀氣度儼然,舉止得儀,高貴大方,遂老眼中眸光微變,倒真不是上不是得檯面的鄉間丫頭。
冷言諾看着柳老夫人,還是微微含笑作一晚輩見長輩禮,雖然她身爲王妃與這位有着一品誥命的夫人同屬一級,但是終歸她也得喚一聲,外祖母。
“給外祖母請安了。”冷言諾聲音如落入清湖中的水葉,盈盈好聽。
柳老夫人神情無豫,似乎對冷言諾於她問好的表現頗爲滿意,但是口中卻依然道,“你現在貴爲璃王妃,與我這老太太也算是同級,倒是用不得行禮的。”
冷言諾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外祖母哪裡話,您是大娘的親孃,又是先皇賜封的一品誥命夫人,言諾雖不是大娘親生,但也得喚你一聲外祖母的,爲人子孫,孝道第一,言諾怎麼可逾矩。”一翻話說得漂亮又得體,傾刻間便讓周遭衆人升起好感,就連那些這陣子因爲丞相府的不利事件,被柳氏在面前惡意詆譭的夫人小姐也微微起了疑,覺得這冷言諾倒真不是個心腸歹毒,僭越嫡姐嫡母的女子。
坐在上首的柳老夫人一笑,“丞相養的好女兒啊,柳氏你教得挺好。”
“大娘對言諾一向很好的。”冷言諾說話間含意溫溫的看向柳氏,我就是要讓衆人知道我與你的感情是多麼好。
“璃王妃,這我可擔不起,我可不想哪日裡無故死了,我還想活得長久呢。”柳氏突然提交高語調,身子微退,一幅不敢當而後怕的模樣,眼角餘光卻極爲冷的看了眼冷言諾。
冷言諾不語,只是笑笑,很是無辜道,“大娘哪裡話呢?”
“呵呵…。璃王妃何必非要讓人說明白呢。”柳氏笑笑,讓人捉摸不透。
“快坐吧。”柳老夫人朝着言諾溫和開口。
冷言諾偏過頭掃一眼整個後花園眸光忽悠一閃,心下了然。
不過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而已。
此時,她站在花園正中間,上首以及柳老夫人旁邊的位子都坐滿了人,只有最外圍的位子空了幾個。
雖說是宴會,但是坐次卻也是根據身份來的,柳老夫人如此做,不過是想來個滿堂震懾而已,可是你讓我坐,我就要坐嗎。
冷言諾就這樣含着得體的笑,立花而站,身姿纖細,卻有着不容彎折的堅忍,如一抹青松,如一枝特立,如冬雪中煢煢孑立的枝木頂着冰冷薄天依舊微笑瑩然。
“咦,璃王妃,你怎麼不坐,你這樣站着,不累嗎?”開口的是柳氏的妹妹,嫁爲御史的御史夫人柳老夫人的媳婦,柳眉細眼,與柳氏頗爲相似,只是不知怎麼的,神態間倒是比柳氏多了幾分一眼可見的刻薄之態,想來在柳老夫人眼睛下怎麼會有好日子過,只是好沒學着,這刻薄倒是撿了個十成十。
聞言,冷言諾微微一笑,“本來,參加家中宴會,也算是和樂融融,不分身份,言諾作爲外孫女,一位晚輩,理應有席之位當萬分慶幸,但是今次場面如此熱鬧,各位位階的夫人小姐都在,言諾即已身爲璃王妃又怎可忘了身份,胡亂坐位,豈不是讓各位夫人笑話。”冷言諾字字怡然,不卑不吭,說話間還不忘看向柳氏所坐之位,言下之意,我不忘了自己的身份,而你們呢,柳氏一介丞相夫人竟可僭越至此?
柳老夫人聞言,遂看了眼一旁的柳氏與冷言雪,難怪自己這個聰明的女兒也栽了跟頭,這哪裡懦弱溫順了,句句提高自己,戳中要點,又恰如其分的深得衆人好感。
接受到柳老夫人的目光,柳氏溫然一笑,沒有多言,卻在看向冷言諾時目光終於露出那隱在眼底的尖銳。
冷言雪則是極爲乖巧的喝着茶,倒讓柳老夫人覺得,自己這個孫女真是如仙脫塵比起這個會耍心計的冷言諾當真好太多。
柳老夫人居高位慣了,在自個府裡就是一幅我之出言,衆人必聽之,耍心眼,鬥嘴皮子那是萬萬上不得檯面的活兒。
遂柳老夫人看向冷言諾的目光冷了那麼一分,“今次參加宴會人衆多,老太太我一心想着冷言諾亦是孫女,倒是真忘了這一層,來人啊,在言雪旁邊加個位置。”
在言雪旁邊加個位置,這不是變相的抽打她,縱然你是璃王妃又如何,還不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女,讓你坐嫡姐旁邊也是看得起你了。
位置搬上來了,可是冷言諾卻依舊沒坐。
柳老夫人這下子面色有些難看了,這冷言諾這麼不給面子,遂開口的語氣也似結了霜,“璃王妃不過出嫁些許日,這架子卻越發的大了,連我這外祖母怕是都不放在眼裡了。”言罷,手中茶盞往桌上一擱,力道重了許多。
一聲聲響,那不滿化爲實質棄斥在花園裡,滿花園的人都看着這一幕,有爲冷言諾擔憂的,有覺得她不識臉色的,有覺得她高傲的,有覺得她恃寵而驕的。
但是她們卻下意識的忘了,面前這個是璃王妃,是璃王十里錦紅鋪就而親自迎娶的王妃,璃王縱然命不長世,她也是親王,當今最年輕的皇室宗脈。
聞聽那震懾之響,冷言諾面色不喜不怒,毫不驚慌無措,只是悠悠道,“外祖母錯怪了,不是冷言諾端王妃的駕子,而是言諾既已身爲璃王妃,卻坐在大姐姐旁邊,大姐姐雖是丞相府嫡女,可是……本妃這是怕折了大姐姐壽呢?到時王爺怕是要怪我的。”說到最後,冷言諾語氣裡竟露出些女兒家的嬌憨。
冷言雪這時才擡起頭看着冷言諾,那個連自己一向最敬重的謀策之深的二哥都敗於她手的冷言諾,似乎這時才真的看清她,那二十大板,這輩子她永生難忘,那不是二十大板的痛,而是永生難忘的恥辱,要洗去這恪映心間的深痕,唯只有將她徹底踩入泥裡,輾壓,折磨,撕碎,思及些,冷言雪落在雙腿上的纖纖細手不自覺的將手中絲帕絞在一起,彷彿下一刻就要碎飛。
然而,顧全大局的柳氏老夫人必竟薑還是老的辣,手輕輕一揮,“罷了,來人將位置移到我的旁邊吧。”語氣神情已是不滿。
而冷言諾卻又開口了,“搬來搬去甚是麻煩,既然老夫人如此想本妃坐在下首,那本妃尊崇孝義怎可拂了老夫人的意呢,不過區區位席,想來王爺也不會怪我不識身份的。”
不識身份,好大一頂帽子,柳氏老夫人面然沉然一暗,看着冷言諾果真向那最邊上的位子而去。
如果真讓她坐了那裡,傳出去不就是自己自恃身份,欺辱幼輩,還不識身份,堂堂一品誥命夫人不識身份,傳出去千百紅嘴,自己如何洗脫……沒想到這個丫頭片子這嘴這般厲害,騙怪自己這可人心的外孫與外孫女被這麼個上不得檯面的作弄於此。
柳氏老夫人心思一剎間,園子裡那些夫人小姐卻看向這裡。
有些人覺得這冷言諾果真孝悌大義,譬如那些中規中矩的夫人小姐,有些人覺得她聰明如斯,譬如眼下恨火欲壓眼而出的柳氏與冷言雪。有些人覺得她步步爲營,扣扣先機,譬如成王妃,她坐在柳老夫人旁邊,看着這位新覲短短時日弄得丞相府聲名掃地的璃王妃,眸光意味不明。
在她身後,一直不言的成子卿郡主看着冷言諾沒什麼別的心思,她反正與冷氏姐妹關係都不太好。
況有大哥也警告過她,她也沒必要。
“來人還不快給璃王妃擺位。”柳氏夫人話聲都有些鬱結,字在璃王妃三字上重重落音。
待下人搬好椅子,柳老夫人又道,“還請璃王妃就座。”語氣已是屬於身居榮位的居高臨下的口吻,卻在第三字後語氣下垂,顯現外祖母的溫合。
轉身欲行的冷言諾心底冷冷一笑,面色依舊不變,慢慢轉過身,“既然如此,孫女卻之不恭了。”
不僅要讓柳老夫人給你擺座,還要心甘情願,低身委下,何等手斷與心思?成王妃喝了口茶,將心思掩在香茶繚繞中。
不過小小坐座,竟也看得衆人心思跌起,紛紛爲冷言諾得罪了這柳老夫人而捏一把汗。
如果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是人之常言,那這柳老夫人就是寶中之金,金中之玉,玉中之萃,一品誥命夫人,輩份又是高的,就連當朝太傅大人見面也是要謙虛寒暄的,如今卻……思及此,衆人同樣伴裝不知,低頭,喝茶。
冷言諾眸光在衆人面上一一掃過,在觸到成王妃面色時,兩人目光一碰,冷言諾得體一笑,成王妃同樣回之。
“璃王妃大婚這些許日,倒是過得水色滋潤呢。”眼看着冷言諾安然入坐,沉默良久的柳氏終是忍不住開口,言笑間頗有深意。
冷言諾裝作沒有聽出弦外之聲,只是頗爲高興道,“多謝大娘關心了,倒是忘了恭喜二哥前幾天立了嫡妻。”
冷言諾永遠知道對付什麼樣的人用最什麼樣的語言,一語中的,柳氏面色剎變,那是整個丞相府的恥辱,亦是軒兒這一生都無法磨滅消失的印跡,那日當她看到軒兒抱着含香的屍首回來時,她的心都涼了,她從未看到自己的兒子那種表懷有,毫無溫度的,與平日裡判若兩人,因此一事後,他被丞相勒令去寧縣,說是閉門思過,可是遠離京中繁榮中心那等於是給高傲清雋的兒子身上扎刺。
柳氏面色極爲艱難的婉轉,而後露出笑意,“倒是難得璃王妃掛心。”
“本妃與二哥雖不同母也是同父的兄妹,掛心理當。”冷言諾含笑溫婉,而後她似乎覺得不夠,話鋒一轉,“不知道大姐姐的傷勢好些了沒,前幾日聽說大姐姐出了門,想必是大好了吧,哎…”冷言諾輕聲一嘆,“只怪本王妃才嫁入璃王府,王爺對本妃頗爲好…。”冷言諾說及此臉微紅,又道,“所以也沒空過來看姐姐。”
冷言雪看着冷言諾粉紅的面頰,如雪般白皙的面容透着極淡的青鬱,傷?璃王?那是她碰觸不得的痛。
午夜夢迴那俊化如神祉的面容幾經腦袋飄晃,漸漸的覆蓋上那欣長的英姿背影,那精深的輪廓,輾轉思眠,心不難安。
“哦,倒是忘了恭喜大姐姐,南國太子親自求娶,當是天賜佳緣。”冷言諾言笑淺兮,倒是真像是爲冷言雪高興。
一旁衆人聞聽此言,也紛紛恭喜,而冷言雪那笑容卻像是寒冰碎出來的。
冷言諾這話說得相當有藝術。
如果她不提前面,不提冷方雪的傷,不提璃王,直接說南國太子求娶,那衆人祝福,冷言雪心裡也是高興,不會如此內傷,可是她偏偏反轉了來,給你一個酸棗夾着蜜,再給一隻被舔過的大蜜桃。
衆人恭賀間,柳氏與柳老夫人面色俱是發自內心的笑意,心道這冷言諾總算說了句好話。
同時也是自豪,誰都知道讓南國太子“求”娶,那是多麼不易。
冷言雪含笑迴應衆人恭賀,那笑容卻怎麼都透着不自在,心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努力的提醒着自己,南國太子是自己從小到大所求的,從小到大命中註定的,佳偶天和……
而緊接着一句話,卻又將冷言雪終於平下心中的矛盾心緒從內心裡而晃出的笑容又生生的憋了回去,“大姐姐拋了玉枝,攀了金枝,本王妃真是恭喜的。”
拋玉枝?璃王。
攀金枝?南國太子。
難道早先冷言雪就與南國太子私相授受而……難怪前段時日傳出那些事,看來果真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啊。
“咱們姐妹倆說什麼恭喜,璃王天人之姿,也是讓人神往不已的,可是我偏沒福,皇上一賜婚就病了身子,倒是讓妹妹得了個好。”冷言雪畢竟不是個草物,心計不淺,縱然心裡難受,可是三兩下回味過來,這樣豈不是正中冷言諾下懷,遂收整情緒,鈴音出山。
於是那些見風使舵沒有主見隨波逐流的夫人小姐們又着相了,原來也不是呀。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倒是不錯的。”美聲如泉泉山出,冷言雪擡頭看了眼柳老夫人又道,“定然是外祖母佛心誠靈,慈恩開懷,所以言雪也得了佑呢。”話落,面色微紅的掩帕捂脣,將冰塵若雪的仙子的如肌凝膚色上平添加幾分胭脂般的深紅。
“那真是恭喜姐姐了。”冷言諾說話間,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鬆,“呯”茶杯遇地而碎,茶水四濺,而在茶杯碎片的四周有着一顆極爲細小的碎石。
“小姐你沒事吧。”香葉上前一步看着冷言諾沾溼的衣襟與衣襬處詢問。
冷言諾看着那顆石子,眼神往花枝某處凝了凝,輕輕擺擺手,“無妨。”
冷言雪看着碎裂的茶杯,牙齒緊咬,眸光微晃。
“衣裳都溼了,去換換吧。”開口的是柳氏。
“是啊,王妃,快去換一換吧,雖是春日,但是茶遇風而冷,浸了涼氣可不好。”
“是啊,王妃,茶漬沾衣於王妃身份不符。”
周圍此彼伏的好意。
冷言諾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本妃就去換換吧。”
像這種宴會,一般出門以防萬一都是會自配幾套衣衫的。
“楊嬤你帶王妃去以前她居住的清荷閣換吧,雖沒人住,但是日日打掃,王妃也可休息養神的。”柳氏開口。
“母親身邊怎麼能缺人,楊嬤是你最得力的,明香你去吧。”冷言雪對身後粉紅蘇繡衣衫鵝蛋臉小俏鼻的丫鬟開口道。
丫鬟聞言出列。
冷言諾識得她,明香,是冷言諾貼身大丫鬟,看了她一眼,冷言諾與柳老夫人和各位夫人小姐們行了一禮跟着明香去了清荷閣。
轉過幾道水榭涼亭,遠遠的花園子裡的聲音淺聞起來。
冷言諾走了幾步,看了眼四周,寒霜還沒有回來。
“香葉。”冷言諾喚了一聲。
香葉聞言,走上前,一下踢倒明香的膝蓋骨,走在前面的明香冷不防的一個趔趄,跪倒在地。
香葉雖然不會武功,但是這些日子裡以來鑽研醫術對人體穴位也有所瞭解,剛那杯茶裡她也聞到一些異味,本想阻止,沒曾想茶杯竟砰然而碎。
所幸小姐無事。
冷言諾走到明香前面,香葉則是站在明香身後將明香堵在她與冷言諾中間,清香見此微退一步注意着四周動向。
如果有眼明之人此時看到,必定知曉,這絕對是一個可攻可防的嚴密三角地帶。
“王妃,這…。你做什麼?”明香有些結巴的開口,膝蓋的疼讓她忽忽吸着氣兒。
“真是個懂事的好丫鬟,對着本妃竟然用‘你’這是誰教出的人呢。”冷言諾居高臨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明香悠悠然道,語氣帶着絲寒骨的冷意。
明香下意識的一個顫慄,而後想到什麼,她畢竟是跟在冷言雪身邊的貼身丫鬟,不是那些個半點上不得檯面的小丫鬟,遂謙恭的開口道,“請王妃恕罪,奴婢知錯。”
“知錯,說吧,你家主子今天想做什麼?”
聞言,明香愕然的擡起頭看着冷言諾,似乎有些疑惑,有些怪異,這個曾經的三小姐現在的璃王妃很聰明,可是又很笨,這樣問,她覺得自己會說什麼嗎。
“奴婢不懂王妃說些什麼。”明香開口道,“奴婢是大小姐身邊的人。”
“真是忠心嘴硬,本妃真是喜歡。”冷言諾含笑看着明香,轉而舉起手……
看着冷言諾欲打下來的手,明香眸中閃過一絲害怕,但是還是強自鎮定道,“奴婢行事周正,不怕人說,縱然王妃對奴婢使用武力,奴婢也斷斷不能亂說話的。”
“真是個倔強的好丫頭,不過呢…。”冷言諾放下手,“本妃不會對你如何的。”
聞言,明香面色一喜,果然小姐說得對,再如何,如此聚會,冷言諾是不敢動手的。
看着明香毫不掩飾的欣喜,冷言諾輕輕一嘆,她以前塑造的形象就這麼深入人心嗎,連個丫頭在她面前甚至於連掩飾都不用的。
香葉見此小姐表情,內心悄悄腹誹,的確是塑造相當神韻的。
“多謝王妃成全。”說話間,明香已經慢慢起了身,神情動作還頗有些得意之態。
看着信心十足的明香,冷言諾微微撩了撩耳邊鬢髮,悠悠道,“含香死了呢,其實也是被二哥害死的,因爲她不太聽話,本王妃呢也不會對你如何,只會對你很好,一會兒,我會向大姐姐討要了你,將你提爲我的貼身丫鬟,重賞百金……”
“你……”明香吃驚甚至瞳孔放大的看着冷言諾。
“怎麼,不夠?那就認你做義妹,讓王爺爲你在朝廷新貴中擇一良婿…。”
“噗通”一聲,明香跪了下去,“請王妃吩咐。”
冷言諾點點頭,十分滿意道,“這才乖嘛。”
明香自小跟在冷言雪身邊,對她的脾性自然瞭解,這璃王妃果真是個狠的,不僅不跟着她走,動作迅速,心思玲瓏,如果真照她那麼說了,冷言雪定然以爲是自己出賣了她,那麼她明香活不過今晚。
含香之事,她心中自然也是心有餘悸。
權衡利弊,大不了,到時就說是冷言諾自己看穿的。
於是,明香附在冷言諾耳邊……。
而在冷言諾處理明香時,此時花園裡沒人注意到,那個錦衣華裳長相稍俊的男子已經離開了花枝後。
他離開後,閉眸似睡熟的楚浴染微微睜開眼眸,微微笑了笑,美麗眸光剎那讓滿園子裡的花卉都失了顏色。
……。
聞言,冷言諾微微笑,一計不成使二計,換湯不換藥,不過,到是越發的聰明瞭。
眼神微轉間看着明香正戰戰兢兢的立在她面前,早已沒了剛纔的剛傲,微諷一笑,“明香,帶路吧。”
……。
花園裡,冷言雪喝着茶,聽着話兒,說着京中趣事逗樂柳老夫人。
柳老夫人閒暇間瞥去花枝後,見自己的孫子,李御史嫡子,李元豐不知何是沒了影兒,老眼動了動,許是去逛園子了,莫要生了事非才好,這個孫子哪裡都好,就是好色了些,思及此,眉頭微微跳了下。
“外祖母,你此去聽聞佛音……”冷言雪又輕輕說着話兒,一下子拉回柳老夫人的神思。
冷言雪眼睛同樣看着花枝後消失的身影,目光在楚浴染身影上停留一瞬,心中頓生煩躁不安,這楚浴染也是的,瞎湊什麼熱鬧。
而與此同時,香葉打開丞相府後院的門,對早已等候的一位小廝招了招手……
與此同時,明香悄悄的沒有任何異常的回到了冷言雪的身邊,而另一邊一個丫鬟跑過來在冷言雪耳邊低語了幾句,冷言雪聞言面色鬆然一笑。
冷言雪似乎一下子心情很好,於是逗弄柳老夫人的話兒也越來越清靈,甚至於連平日裡那些她不太看得上的庶女上來寒暄,也一一笑着迴應。
半個時辰後,園子裡卻譁然了。
有家丁來報,在柳氏的明紫苑外抓着一位賊人,柳氏老夫人與柳氏等人聞言紛紛起身,向着明紫苑而去。
“這是怎麼回事?”幾乎柳老夫人與柳氏同時開口。
而一旁的冷言雪面色惶然,這是怎麼事,她立馬偏過頭去看明香,卻見明香亦是一幅誠怕誠恐的不明所已的看着她。
斂下眉眼,冷言雪心思聚起,思際前後她並無任何破綻,心思一定,指不定是某些事行至一半被……思及此,遂緊繃的肩膀坦然一鬆。
一旁的柳氏注意到女兒的小動作,心神一冷,不好的預感自腳板竄至心底,丞相昨日外出,明日纔回,嚴令吩咐她們不可妄動行事,可是自己這個女兒竟然…。真是。
冷言雪看着地上在麻袋裡微微蠕動着哼唧的身體,正在人羣中搜索冷言諾,依舊不死心的滿心期待對方衣衫不整,凌亂不堪的走出來時,卻見冷言諾自人羣中走來。
衣衫完整,氣質高貴。
“外祖母,本妃本想換衣服來着,誰知剛進了院子,便見不遠處一名男子鬼鬼祟祟向着母親院了而去,本妃想着這花園裡都是女眷,心裡便多留了一個心思,於是喊來路過的家丁跟着她,到了母親的院子外,見他正翹首等待什麼欲以行不善之事,便讓家丁罩了麻袋捉住了這賊子,想着父親大人又不在家,便讓人喚來外祖母與母親處斷,還請母親看看可不要少了東西。”冷言諾言辭間還拍拍胸口心有餘悸。
“璃王妃你沒事吧?”開口的是成王妃,看向冷言雪的目光深了那麼幾分。
“勞成王妃記掛沒事,本妃自然是無事的,還好璃王給配了個會些小武的丫鬟,倒是不必擔心的。”冷言諾說話間,一臉慶幸。
麻袋裡的人此時正輕微哼哼唧唧,想來已經打得暈暈然了。
“回夫人,我看着三…。璃王妃與丫鬟匆匆過來說是這邊有人鬼鬼祟祟八成想偷東西,便帶人過來的…。”說話的是新來的護衛總管,他自然並不識得麻袋裡的人,一心只想立表現,見此機會定然不會放過。
而柳老夫人看着露在麻袋外面的華裳袍角,心間一涼,轉而一想又不可能,遂開口中道,“既然如此,那就報官送去京都大牢吧。”
“不要。”冷言雪急急的出口,一出口才恍覺失言。
衆人遂疑惑的看向冷言雪。
冷言雪看了眼在麻袋裡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的人,貝齒一咬,而後微笑道,“我只覺得不過一個小賊,送去官府斷送一生可不好。”轉瞬間冷言雪平定心思,就當她什麼都不知道好了。
冷言諾看了眼冷言雪,想要置身事外,怎麼可能,然後冷言諾又捂着胸口有些害怕道,“這小賊也是個膽兒大的,被打間,竟然還枉稱自己是李御史的兒子,外祖母的孫子,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臨到死了,還亂攀親戚,意圖逃責,熟不知外祖母今天就在此呢。”冷言諾言乎間還頗爲鄙夷的朝麻袋看了眼。
而柳老夫人心砰地跳了跳,她想到剛纔沒有看到的花枝後的身影,想到他今次是帶孫子過來看看有沒有中意的姑娘,好正經娶一房嫡妻,遂讓他坐於繁茂花枝後,此時,想及此,柳老夫人甚至有些顫抖的舉起手指,指着其中一個家丁,“你,你去拿開麻袋,讓本夫人看看。”聲音都微帶顫音。
而一旁的柳氏在看着自己面色瞬間慘白的女兒時,什麼都明白了,眼眸一閉,走過去扶着柳老夫人,握着她顫抖的手,輕輕開口,“娘,不過一個賊子,不要污了孃的尊眼。”邊說連在柳氏夫人手心裡寫着什麼。
柳氏在柳老夫人掌心寫完,驀的柳老夫人惡狠狠的看向冷言雪,這就是她的好外孫女,第一才女,冷言雪擡頭間接受到那眼神,鄙夷,嫌棄,憎恨,厭惡…心微微一慌,這還是那個喜她疼她寵她的外祖母嗎。而偏頭間正對上冷言諾那微微嘲諷的眼神,她明白,她什麼都明白了,她又敗了,敗在這個她曾經最是看不起的庶妹身上。
她只是恍然聽到表哥說那日在街上看到璃王妃,果真天香姿色,嬌若桃花好顏色,心思遂微微一轉,明明安排了青衣小廝進來偷看冷言諾換衣,即使她的衣裳未溼,那茶裡早下了合情香,雖然最後茶杯碎了,但是也無大礙,而她安排那個好色的表哥以撞破二人行不且之事爲由,再要挾冷言諾心甘情願與之苟和,縱然冷言諾不受威脅,而引起騷動,此處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傳出去,冷言諾的名聲也毀了。
人算不如天算,冷言雪做夢也想不到,是明香出賣了她,她不是笨人,她觀察過明香,她並未受傷,也就是沒有捱打,而她待明香一向很好,冷言諾不可能一下子出銀子收賣她。
可是聰明反被的聰明誤,此次正是這些表面現象讓她敗,她大概也猜不到,明香只是怕死,不是怕死在冷言諾的手裡,而是怕死在她自己手裡。
冷言諾看着柳氏拉柳老夫人的動作,她自然知道柳氏在柳老夫人在她手心裡寫着什麼字,心底微微暗諷,害人者人恆害之,經此一事,冷言雪終此一生都會失去這柳老夫人這坐大山的庇護,那些疼寵,喜愛,已如流水,一去不返,不僅如此,相反,憎惡,厭棄鄙夷,這些冷言雪最不能接受的卻也必須接受,因爲這是她的外祖母給過她無限寵愛的外祖母。
衆人皆知這柳老夫人最是寵愛這位嫡孫,李御史子嗣難活,御史夫人生了幾胎,而男丁卻就保住了這麼一個。
柳氏一瞬間也懷疑過冷言諾雖是不是打自己的孫子的,可是看着冷言諾那一幅無知的模樣,縱然她嘴巧,心思高,也不可能如此得罪她,她畢竟是誥命夫人,她與冷言若實際無仇無怨,她完全沒有必要,今次是運氣使然。
當然了,說了嘛,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柳氏幾經轉折決定就這樣先吃下這個啞巴虧讓人把麻袋裡的人擡走時。御史夫人,李無豐的親孃衝了過來,“這不是豐兒穿的衣裳嗎?”
而一旁的柳老夫人硬是拉都沒有拉住,眼看着自己的兒媳撲了過去。
話落,周圍的人同時一驚,李御史的兒子?擅闖後院,鬼鬼祟祟被人誤當成賊,打成重傷。
然後在衆人疑惑的當間,御史夫人已經不顧形象的拔拉開了麻袋,露出一張不分張三李四的臉。
純粹就是一……顆豬頭,身上衣裳倒是還算完整,可是早已血跡斑斑,露出來的手臂胳膊亦都是傷。
這麼重的傷,這下半輩子怕是要毀了吧。周圍那些未出閣的小姐都被自家母親吩咐背過身,不要看。
一些膽大的還是從手指縫中偷偷一瞧。
“我兒啊…。”
打得這麼慘也認得出。
周圍人還是不相信。
御史夫人見着這麼些傷,淚水嘩嘩流,突然她轉過腦袋惡狠狠的看着冷言諾,“是你,是你打了我兒。”
冷言諾微微搖搖頭,“你真的認爲這是你兒子,這是李表哥?不可能,表哥怎麼無人引見來此後園。”
“是你打的,就是你。”御史夫人顯然受得打擊太重,瞳仁深處都似閃了光。
冷言諾細細一瞧,遂開口道,“照理我也當喚你一聲姨母,可是本王妃如果知道是李表哥,幹嘛要打她,況且,本王妃幼年出府,回京一月少於出府,而後大婚,出門坐車,哪裡識得表哥,更是說不通了,姨母還是不要胡攪蠻纏得好,應該查表哥爲何在此纔是重點。”話到最後,冷言諾語氣裡已然升起幾絲薄怒。
“對啊,我的豐兒爲什麼在這裡?”御史夫人撲向李元豐,神情竟顯崩潰。
而地上的“兒子”似乎想要努力睜開眼說些什麼,可是那一顆豬頭實在太過慘不忍睹,以至於那眼睜合半天,更是沒睜開,只能在地上哼着氣兒。
柳老夫人見此,忙讓人拉開御史,讓人擡走李元豐。
事已至此,這些夫人小姐思緒不一,心下皆微微狐疑,是啊,聽御史夫人這般言語狀態定然是李公子無虞,可是到底如何這李公子會到這後花園了。
而後,某些人又想到傳言這李公子好色呀,在衆人之中就有不少位小姐曾經受了這李公子的輕言調戲。
可是好色也不至於跑到這後花園,除非有人提前安排,能安排的除了丞相府的人還有誰,還好這璃王妃也算運氣好的,不僅沒吃虧,還幫她們除了一害,於是,無形中,冷言諾卻得了某些人的好感。
而此時,冷言雪卻是愣住了,那個青衣小廝呢,他去哪兒了,思際此,她的眼神在人羣間搜索。
看着家丁將李元豐擡了下去,冷言諾看着冷言雪飄忽的眼神,微微斂眉一笑,戲未下堂,怎可先離。
------題外話------
今天是七月滴第一天,希望各位妞們天天好心情~~~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