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成水火的兩人,都堅持着自己的立場在場上僵持着,眉眼招招見狠誰也不讓着誰。
正在相持不下時,小環冤情的一個關鍵人物突然出現在衆人眼前。
“大爺你別推啊,老身有腳自己會走。”
一聲媚氣十足的聲音,頓時在鴉雀無聲的醫館大院前響起,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院門口,就瞧見一位濃妝豔抹的中年婦人扭着柳腰,不情不願地進了這“蛻蝶醫館”。
“稟家主,‘柳煙閣’的花姑帶到。”
朝覆命的護院遞了個知曉的眼色,宮逸涵就轉過身,徑直朝那滿臉委屈的花姑走去。
“你就是‘柳煙閣’的管事,花姑?”
徐娘半老的花姑,執着香帕在鼻息遮掩了下,一雙老狐狸眼瞅着宮逸涵打量了片刻,似乎也瞧出了眼前之人的來頭,立馬一臉諂笑地朝他施禮。
“原來是宮家大爺啊!老身有眼不識泰山,有禮了。”
面對花姑這諂笑獻媚,宮逸涵臉上依舊不見半點和煦之色,開門見山地就向她說到。
“客套之言暫且放下。在下今天請花姑來,是想向你求證一件事情。你可認得地上那位姑娘?!”
宮逸涵順手一指,花姑也是一臉狐疑地繞過宮逸涵望上蜷哭在地上的小環。瞧見小環側臉的瞬間,那雙描得極精緻勻稱的柳眉,也是陡然一挑。
這不是小環丫頭嗎?不是被......花姑一張豔紅的臉間,也是有了些許不自然的蒼白。
“認識還是不認識?”
見花姑半天沒個反應,宮逸涵不禁挑高了音調,再次冷問上全身發木的花姑。
“老身......老身老眼昏花......那姑娘看着挺臉生的......不知宮大爺是什麼意思。”
“是嗎?”面對花姑裝傻充愣的搪塞,宮逸涵似乎早有準備。雙眸中威懾的精光更加盛大了,“既然花姑記不清這位姑娘了,不如讓在下爲你老提過醒。呈上來!”
一聲令下,宮家一名護院連忙雙手呈上一精緻的雕花檀木匣子,花姑那閃爍不定的目光倏然間呆滯了。
這盒子,不是她平日收藏閣中姑娘賣身契用的嗎?怎麼此時會出現在他手裡。想伸手搶奪,可花姑實在沒膽子在宮逸涵放肆。只能眼巴巴地在一旁着急着。
淡定自若的打開檀木盒子。隨手翻弄了下里面厚厚一疊賣身契,宮逸涵嘴角間突然揚起一抹寒笑。
“看來花姑這些年家底不薄,不少姑娘的生殺大權都握在你手裡。在下逾越了。查驗一下其中有沒有這小環姑娘的賣身契。”
話剛落了,宮逸涵就拿起面上的一張賣身契,輕描淡寫地掃過一眼;見畫押的名字不是小環,隨手就丟給了候在跟邊的護院。威嚴盛盛地說到。
“燒了它。”
宮逸涵此話一出頓時震驚四座!而跟邊的護院動作更爲利索,掏出隨身攜帶的火摺子就點燃了手中的賣身契。頃刻之間。這“柳煙閣”中一個女子的賣身契,就在火光中化爲了烏有!
“又不是,繼續燒。”
此時見識到宮逸涵手段狠辣的花姑,才知道自己心裡的那點小九九根本不入流!方寸一亂。面如死灰的花姑就跪在宮逸涵腳下,抱着他的大腿哀聲連天的哭求上。
“求宮大少爺高擡貴手,別燒了!老身認識小環。認識小環,她的確是我‘柳煙閣’中的姑娘。”
“看樣子是長記性了。花姑不犯老眼昏花了?!”
頓時間,宮逸涵無喜無悲的臉上染上了狠厲之色,就着手中一大疊賣身契甩在了花姑臉上,嚇得她如喪家之犬般滿地爬着,拾撿着那些散落開的賣身契。
“說,是誰把這小環賣到你柳煙閣的?”瞧着那滿地來回爬着花姑,宮逸涵絲毫沒有半點憐憫,隨口又補充到一句威懾:“我可沒什麼耐性。”
狼狽極致的花姑,因爲宮逸涵的再次警告,突然抱着一堆賣身契軟坐在地上;滿臉老淚地在四下裡張望了一圈,忽然就看見跪在另一邊的宮珣,立馬就伸手指向他。
“這不關老身的事,是珣少爺硬要把小環丫頭賣入我們‘柳煙閣’的,誰知道小環那丫頭......已經懷有身孕!!老身也是出於無奈才答應的,宮大少爺明鑑啊!”
被逼急的花姑,如今爲求自保不得不將此事和盤托出,事實的真相終於水落石出!
“宮珣,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一臉死白的宮珣,自知事情敗露無狡辯的餘地,連忙跌跌撞撞地爬過來拉着宮逸涵的衣角告饒起來。
“表哥,珣兒一時糊塗受人蠱惑,纔會犯下這等大錯!求表哥大發慈悲,饒了珣兒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胡作非爲了......”
面對嚎啕大哭的宮珣,宮逸涵只是淡淡地掃過他,便無情地將他拽抓住的衣角給扯開,冷冷地撂下一句。
“自作孽不可活。如今你讓宮家在衆人面前蒙受了這麼大的恥辱,我也護不了你。王大人。”
“下官在。”
“如今家弟犯下如此大罪,按律當如何處置?”
王進忠眼皮一跳,也是暗暗地端詳了下宮逸涵的表情後,才緩緩地回答到。
“按照大宋律令,拐賣婦女者杖責三十,發配邊塞充軍三年。”
“那這‘柳煙閣’的花姑,爲財殺人未遂,按律又當如何處置?”
“理當封館徹查,涉案者收監,等案情證據確鑿後轉呈刑部進一步定奪。”
聽完了王進忠的話,宮逸涵微微低下頭,手指放在脣邊略略地沉思了片刻,突然間又擡起頭瞧了一眼不遠處的朱昔時,便開口說到。
“那就按照王大人所說。交由大人全權處置。”
突然間,地上的宮珣和花姑都被宮逸涵的決定震呆了;癡愣了片刻,立刻哀哭四起地涌上前來,叩頭如搗蒜般求饒起來。
而面對兩人的苦苦哀求,宮逸涵卻依舊無動於衷,只是淡然地吩咐到護院。
“把他們倆拉開,交由王大人帶回。”
得令的護院。立馬健步上前將這糾纏不息的兩人拉離宮逸涵。而聽着這兩人的哀嚎之聲。一旁靜看的朱昔時不由地露出滿意的笑容,如三伏天吃了冰碗還要爽快。
整件事情雖然已經水落石出,不過小環這姑娘纔是最大的苦主。雖然是家弟做出了有辱門楣之事,可他這個掌家自然要對苦主做出一個交代。
“小環。”
走上前的宮逸涵,輕聲的開口喚道慟哭不止的小環,然後說出了心中此刻所想。
“家弟對你所犯下的惡行。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還請勿再耿耿於懷。若你不想留在臨安這傷心地。我會爲你安排一個合適的去處,並資你一筆銀錢,讓你無憂無慮地重新開始生活。你意下如何?”
這一次,朱昔時沒有出言阻止宮逸涵的提議。若宮逸涵真心在幫助小環,那想必這樣的安排是最爲妥當的。
在張小蕊懷裡慟哭了許久的小環,終還是收起了哭聲。朝宮逸涵俯身一叩。
“多謝家主深明大義,爲小環洗刷冤屈.......我什麼都不想要。只想回老家和家人團聚......”
“好,稍後我會命人爲你安排。若日後有什麼難處,大可以到各地宮家分號求助,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相幫。”
誰能知道,這宮家家主金口一許,小環的下半身幾乎無憂了。人事已盡到,宮逸涵也沒有什麼再呆下去的理由,轉過身就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朱昔時卻急了!
“公子,請留步。”
聽得出來是朱昔時在喚他,可宮逸涵似乎沒有什麼搭理她的心情,還是邁開步子繼續朝醫館門外走去。
而見宮逸涵絲毫不曾想搭理自己,朱昔時心裡更是不舒服了,立馬加快了步子追上前,一把拉住了宮逸涵的手。
“宮大少爺,請留步!”
宮逸涵劍眉微揚,低頭看着朱昔時拉扯的纖手,神色間有些不悅起來。
“姑娘這是幹什麼?”
宮逸涵一句不冷不熱的質問,頓時讓朱昔時察覺到自己的越矩,立馬將手抽離他發涼的手背。
“小時一時情急,多有冒犯之處還請宮大少爺見諒。”按捺住心裡的羞愧,朱昔時還是提起勇氣對宮逸涵說到:“小時魯莽,一時不查誤傷了公子不說,還折辱了您的名聲,多有愧疚難以心安。要打要罵,要送官究辦,小時定無半分怨言;只是請公子高擡貴手饒過我那一干姐妹的無禮,她們也是一時好心想爲小環出口惡氣,不想犯下了糊塗事。”
聽了朱昔時一席請罪之言,宮逸涵清傲的臉色也是舒緩了不少,淡淡地問上一句。
“姑娘言下之意,是把一干罪責一人獨攬?”
“正是。還望公子大人大量,成全小女子的小小要求。”
“若在下本就是小肚雞腸,睚眥必報之輩呢?”
原本無心計較的宮逸涵,突然不知起了哪門子好勝之心,嚴肅地問上朱昔時。
“那小女子只能說自己此時看錯了人,公子的深明大義只是在世人面前的惺惺作態之舉。”
“一張伶牙俐齒,就不怕禍從口出?”
“怕也沒辦法,畢竟小女子理虧在先,公子若要計較也合情合理之事。”
“那就看你怎麼做了。”
忽然間,宮逸涵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他會笑?!頓時看得朱昔時有點懵。而在朱昔時分神之際,宮逸涵已經轉身翩然離去了......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