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知秋剛踏入校場,便見從容不迫的宮逸涵反手一挑,趙真元手中的木劍就飛得老遠。
“三弟,你輸了。”
鈍而無鋒的木劍直指趙真元心膛,他臉色是一陣紅一陣白,口氣不甘地說到。
“再比過。”
瞧着趙真元不服氣的倔強樣,宮逸涵快如閃電地收回手中木劍背在身後,瀟灑自如地說到。
“你一直心不在焉,再比一百次也是一樣的結果。”
面對宮逸涵的指責趙真元正欲反駁,不想一旁的楚灃看見洛知秋走進校場,頓時跟只歡悅的小麻雀叫嚷起來。
“大哥!”
剛往洛知秋身邊一湊,楚灃的小嘴就開了閘般詢問到:“我們兄弟幾個真是心有靈犀,事先沒個通氣卻都一股腦朝三哥這鑽,奇了!”
“倒也真是巧了,沒想到我們兄弟四人齊聚在此。”
環視了一遍校場的兄弟三人,洛知秋脣間也是露出了笑意。而宮逸涵見洛知秋到場,連忙繞過趙真元上前招呼上。
“大哥怎麼也來了?!”
“那你們幾個聚在一起又是爲何?”洛知秋不急於回答宮逸涵的問話,抿笑沉思了片刻,又說到:“讓我猜猜。是不是因爲阿素妹妹的事情,所以都擔心不下跑三弟這府上湊熱鬧來了?”
這反問將兄弟沉靜了稍許,除了場上的趙真元一直板着個冷臉外,其他三人臉上都浮出了點點笑意。
“看來大哥也是和我們想一處去了。”
巧上更加巧,楚灃一時間更加興奮起來。不顧趙真元沒個好臉色,連忙湊在洛知秋耳邊嘀咕起來。
“大哥你不知道,一會阿素姐姐和六皇子要到三哥府上拜訪,這等盛世我們豈能錯過?”
“阿素妹妹要來?!”
洛知秋的問顯得有些多餘,可看得出對這事情心中還是頗有驚訝;又立即擡頭瞧了瞧趙真元,似乎臉色越發難看了。
理起舊情這檔子事來,自然是沒完沒了起來。洛知秋也是急忙轉了其他話題岔開有些尷尬的氣氛。
“對了。剛我路過千華閣遇上小時姑娘不說,還撞見一幕有趣的景象。”
“小時在千華閣?!”
完全一無所知的宮逸涵臉色間有些不自然,連忙側頭望上不遠處的趙真元。可他似乎對洛知秋話並沒有多大的反應。
“嗯。更巧的是,解憂公主也在千華閣中,並由小時姑娘和福祿陪伴着。”
一聽這事宮逸涵臉色也沉下來了。最近聽說小時醫館挺忙的,宮逸涵就沒多加打擾。不想此時她卻出現在榮王府千華閣中陪伴公主殿下,不用鼻子聞都知道這裡面有味。
略加思考了這事情。頗有眉目的宮逸涵連忙向洛知秋確認到。
“難道是因爲御宴上遭大金使團折辱,公主殿下此時纔會出現在榮王府中?”
“和爲兄猜測地差不多,不過具體情況還得問問我們這好三弟。這麼大件事情,他倒是瞞得滴水不漏。”
一旁迷糊了好半天的楚灃似乎也聽出了事來。好奇性子一上頭就急急插話進來。
“不對啊,阿衡那丫頭不是被皇上禁足在錦樂宮嗎?怎麼這會兒跑三哥府上來了。”
這問話倒是將校場間的氣氛歸於寧靜,而他們兄弟三人都齊刷刷地望上知情人趙真元。等待他給出一個回答。
此時衆目睽睽之下,趙真元不徐不疾地走到自己的木劍旁。微微翹起腳尖,那躺在地上的木劍瞬時就被挑回手中。
“這是皇兄的旨意,沒什麼好稀奇的。”
“三哥你也太不厚道了,即使是皇上的旨意,難不成我們兄弟三人都不能說了?”
腳步瀟灑地走到兵器架旁,趙真元將手中的木劍原封不動地放回,輕描淡寫地迴應到楚灃的不滿。
“如今不是也盡數知曉了嗎?皇上的苦心想必現下你們也清楚,阿衡那丫頭避人耳目秘密出宮就醫,也不是什麼好高談闊論的事情。”
“就醫?!解憂公主究竟有什麼隱疾,居然連宮中御醫都束手無策?”
莫名間,洛知秋心中一緊,問得有些急切了些。而他這份焦急,場上怕是除了宮逸涵看在眼裡,其他人都沒察覺出端倪。
“倒也不是什麼要緊的大病,不過是請小時姑娘他們爲阿衡丫頭醫治這肥胖之症。畢竟是堂堂大宋公主,又是個女兒家,體態不雅終不是什麼好事。”
“難怪......”
回想剛纔在千華閣的一幕,洛知秋頓時明白朱昔時爲何要強行讓解憂堅持訓練,原來是這番緣故。
“畢竟是個八歲的孩子,會不會太過狠心了些。”
“大哥,爲人父母的哪個不希望子女好的?皇兄此次不僅想爲阿衡一解肥胖困擾,也是爲了趁機磨練下她的性子。所謂玉不琢不成器,阿衡這丫頭平日裡驕縱無禮慣了,是該吃吃苦頭了。”
理了理額間束着的吸汗玉帶,趙真元自信在懷地保證到。
“放心,阿衡畢竟是我侄女,我管束上自然知道輕重。”
心頭莫名一鬆,洛知秋臉色雖緩和,但還是放心不下地多問了一句。
“剛在千華閣中一見,那麼小個孩子在院中走百個鴨子步,真叫人看得有些於心不忍。不知此次公主要在王府中呆多久?”
“三個月,剛好是皇兄對阿衡的禁足時限。”
“皇上倒真是用心良苦......”
聽到這裡,洛知秋自嘆了一句,便低下頭不再多問什麼;而原以爲告一段落的事情,不想沉靜許久的宮逸涵倒是接上話來。
“用心良苦不假。不過倒是苦了小時。”
宮逸涵語氣間頗有挑刺意味,趙真元立馬有些不悅起來,仰首就質問上宮逸涵。
“二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你無端把這燙手的山芋推給小時,不是苦了她是什麼。”
“這是皇兄的意思,也是他們‘蛻蝶醫館’的福氣。要知道,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幸事。怎會是苦了她?”
安靜的校場上原以爲停止了比武切磋。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會稍稍緩和,可反觀現下的情形似乎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時她不過是個平凡女子,生活本平平淡淡。而此番把公主殿下之事推到他們醫館上,真元你覺得是福是禍?豈不說三個月後醫治成效如何,單單是其間若公主有任何差池閃失,到時候小時能獨善其身嗎?”
“二哥多慮了!若阿衡真有個差池。還有我這皇叔頂着,定不會牽連她分毫。”
“就怕到時候你想保住小時也心有餘而力不足。阿衡這丫頭太古靈精怪。什麼事情都是由着性子來,小時她再有辦法也是防不勝防。這事我着實放心不下,明日我便進宮向太后老人家求個恩准,請皇上撤了這樁旨意。”
“二哥這是爲了那小時。明着駁皇兄的顏面?”
“不敢,但我也不想小時爲難。”
“好了!”
兄弟之間的摩擦越演越烈,洛知秋這做大哥自然是及時跳出來制止到。
“我們都是局外人。還嫌這事不夠麻煩盡添亂?”
微帶怒氣地斥責了一聲,暫時壓制住了氣氛間的不和。洛知秋調整了下聲色扭頭對宮逸涵說到。
“逸涵你向來行事穩重,對小時姑娘安危多有擔憂也是無可厚非。若今日未親眼所見千華閣一幕,這事上大哥或許會對你多有偏幫;此事雖現下好壞難斷,可我瞧得出來小時姑娘是真心喜歡阿衡,故而纔會出手相助。想必你也清楚小時姑娘的脾氣,她可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我們貿貿然插手反而會使事情更復雜化。不如在旁靜觀其變的好。”
“可大哥我終是放心不下,小時一向心直口快,萬一惹出什麼禍來......”
“逸涵。”突然間,洛知秋就打斷了宮逸涵的擔憂,勸解深深地說到:“關心則亂。畢竟小時姑娘不是小孩子,她有分寸的。”
垂下星眸,仔細地權衡了番洛知秋的話,宮逸涵才擡頭回到話。
“此事暫不做深究,等我見過小時再做定論。”
不曾看兵器架一眼,宮逸涵瀟瀟灑灑地將手中的木劍朝身後一擲,木劍便精準地插在兵器架間。而宮逸涵的身影,在這校場間陣陣寒風中,漸漸被吹淡去。
好半天不曾開口喧鬧的楚灃,來回打量着遠走千華閣的宮逸涵和身旁冷峻着顏色的趙真元,終是誰也不敢探問一聲,把小腦袋湊在了大哥洛知秋身邊嘀咕起來。
“從來沒見過二哥爲了什麼人據理力爭過。”
楚灃這番話聽在洛知秋耳朵裡,他臉上也是顯出了不淡然之色,盈在脣間的笑意有點微微發苦。
“逸涵的性格向來外冷內熱,看樣子他是對這小時姑娘動了心念。哎......”
“啊?!”
迷迷糊糊的楚灃愣了半響,腦子中的大條粗神經才反應過來洛知秋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哥意思是說,二哥真對小時姐姐......?!”
情字當頭,即使是兄弟手足終不過是局外人,他們無權干涉太多,只能給予理解。
“出了汗,我也先回寢殿換身衣服。大哥,小灃,你們先到‘碧雲居’吃茶稍坐。”
一臉不悅將整張俊臉繃得死死地,即使這話說得再周全,在洛知秋看來不過是一種不甘的掩飾。
隱隱地感覺到因小時的出現,他們兄弟間之間曾經如鐵打的關係,在漸漸失去平衡,只是當事人還未洞察到這微妙的變化。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