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太子趙眘“靈隱寺”偶遇一事,回到尚書府的霍小鈺未曾向他人提及。雖在志不在妃位爭奪,可霍小鈺心中甚是明白楚家人把此事看得極重,要不然也不會大費周章地舉辦西山“詩文會”。怕此事一旦走漏風聲,不僅會影響兩家多年情誼,同時她與楚真兒的金蘭之情滋生嫌隙。
本是件不太放在心上的事,有此一遭,霍小鈺漸漸地開始在意起來,而她的在意是如何從這場選妃爭豔中全身而退。
求勝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可求敗卻難不倒霍小鈺。第二輪“精遴”中做了些小手腳,果不其然,放榜後霍小鈺被淘汰出局。
此時楚真兒成功過選的消息無疑爲尚書府平添了幾分喜氣,而兩位風姿傾城的佳麗一位金榜題名,一位名落孫山,免不了成爲下人們茶餘飯後談論的趣事,無形間也助長了小人勢利的氣焰。
可每每遇到這尷尬境遇時,霍小鈺皆是一笑置之;所謂甘苦自知,世人如何看待這場爭奇鬥豔已無所謂,只要她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便可。
東宮一席虛位,可有可無。
最後一輪的“殿遴”在即,而此時霍小鈺又未在競爭者之列,楚家人自然對霍小鈺放鬆了戒備,一門心思地撲在最後的遴選上。而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誰能料到在這短短時日內竟生出翻天之變!
一日,剛用完午膳的霍小鈺便收到消息,寄存在“百寶齋”的那幅《沁梅霜雪圖》有人願出高價購買。平時除了呆在自己房裡看書練畫外,霍小鈺最大的興趣愛好便是到這書畫集市逛逛,結交些有真才實學的文人雅士。而這幅《沁梅霜雪圖》不過是她一時興來之做。起初不過是寄存在書畫齋供人鑑賞,期冀着能遇上一兩位知音,不想此時卻鬧出這番變故來;爲防止自己的畫流落貪名圖利之輩手中,霍小鈺還是決定親自去一趟“百寶齋”。
只是這匆匆一會,不想是故人再聚。
“瞧,我沒猜錯吧,這‘金子玉’果真是鈺姐姐。”
此時在場評點霍小鈺的畫的人不僅是趙真元。還有一位便是赫赫有名的“臨安才俊之首”的洛知秋。而另外一位的身份更是貴不可言,他便是在“靈隱寺”中有過一面之緣的太子殿趙眘。
三個身份貴胄的男子齊聚“百寶齋”,興致勃勃地點評這自己的那幅《沁梅霜雪圖》。霍小鈺也是滿臉羞赧。
“是......是你們要賣這幅畫?”
“不是我們要賣,是他,我二哥。”
揚起略帶稚氣的俊顏,趙真元字字珠圓地強調着;而靜靜觀察了霍小鈺許久的趙眘。面色間也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我還以爲八弟胡謅的,原來這《沁梅霜雪圖》真是出自霍姑娘之手。意外至極。”
“太......”
也顧不上談論畫,霍小鈺腦子裡第一反應就是尊卑規矩;只是還未將趙眘的尊稱喚出口,他便含笑比了個噤聲的姿勢,提醒到霍小鈺莫要走漏趙眘的真實身份。
“金子玉.....想必霍姑娘這化名是從自己閨名‘鈺’中拆開而來吧。在下特別喜歡這副畫的意境。苦寒之下,梅花傲雪盛放,百折不撓。不知霍姑娘是否願意割愛?”
“公.....公子說笑了......這畫不過是小女子一時閒來所作。不賣的......”
結結巴巴地應了句,霍小鈺連忙將他們手中觀摩的《沁梅霜雪圖》奪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收起。可此時,一隻穩健有力的手按在了畫卷上,阻止到霍小鈺取走畫。
“霍姑娘既然將此畫寄存在書畫齋中,不就是想得知音賞識麼?難道在姑娘心中,我們太過鄙俗不配做你的知音?!”
趙眘的一番言詞,頓時讓霍小鈺慌了神,擺手解釋間畫卷也掉了在地上。
“我並無此意......只是覺得是幾位公子太高看了小鈺。”
此時,一旁靜默許久的洛知秋彎下身拾起了那副《沁梅霜雪圖》,護如珍寶地將捲上灰塵拂去,彬彬有禮地朝霍小鈺躬身作揖。
“久仰‘金子玉’大名,不想今日一見本尊竟是位才貌雙絕的姑娘,知秋不勝欣喜。平心而論,霍姑娘在書畫上的造詣早已凌駕在場衆人之上,無需太過自謙。”
“瞧我糊塗的,竟忘了介紹一番!鈺姐姐,這位是我結拜義兄洛知秋,他可是個出了名的書癡畫迷。”
一聽眼前這位溫文儒雅的公子,竟是久負盛名的大才子洛知秋,霍小鈺也是急忙福身回禮到。
“原來是‘臨安才俊之首’的洛公子,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這廂有禮了。”
“鈺姐姐,哥哥們,你們這是怎麼了?一見就是‘禮啊、請啊’的,累不累?!”
見不慣這太過客套的氣氛,趙真元一把奪過洛知秋手裡的那副《沁梅霜雪圖》,立馬給霍小鈺支招到。
“我這二位哥哥都看中鈺姐姐這幅畫,而買賣談價又顯得俗氣。要不這樣,都是文人雅士之流,不如你給他們出個難題,若誰能解出來這畫就贈給誰。鈺姐姐覺得可好?”
“這樣不太好吧......”霍小鈺來回打量着趙眘和洛知秋,心裡更是爲難地緊。
“真元這提議不錯。所謂畫贈有緣人,我和知秋都喜歡霍姑娘這幅畫,爭搶之間難免傷了和氣;不如來個公平比試,看花落誰家。”
雖在民間,可太子依舊是太子,話自然是金科玉律誰也反駁不了。相持不下,霍小鈺也只能勉爲其難應承下來。
“既然二位公子如此擡愛,小鈺也不再多言推辭.......”
抿了抿嬌豔欲滴的櫻脣,霍小鈺將畫再次取回在書案上展開,畫中空有美景而無相得益彰的詩文陪襯。霍小鈺頓時得來一靈感。
“這幅《沁梅霜雪圖》小女子之所以寄存在‘百寶齋’,是希望着有雅士能爲此畫題上一首應景的詩詞,以達畫意合一的境界。既然如此,那就請二位公子爲此畫賦詩一首,誰更貼合畫境誰得此畫。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我無異議,知秋呢?”
“甚好。”
兩人回答默契十足,笑逐顏開的趙真元連忙喚來“百寶齋”老闆備上筆墨紙硯。而洛知秋更顯禮謙。拱手讓先到趙眘。
“二哥請。”
“那我就當仁不讓了。”
清冽如水的目光掃了眼那幅《沁梅霜雪圖》,趙眘頓時提筆疾書下:
雪壓霜欺頭未低,
玉瓣瑩蕊傲雪生。
久寒煉得香一片。
冽風不散高與潔。
遒勁有力的字跡,配合詩中傲然不催的氣勢頗顯男兒剛性。霍小鈺含笑點頭稱讚到,目光又轉向此時接過素毫的洛知秋,不知他這久負盛名的大才子又能描摹出怎樣一番意境來?真讓人拭目以待。
目光中清波無瀾的洛知秋只是朝大街上望了望。轉而莞爾一笑,便提筆洋洋灑灑地寫下:
嬌面花。柔情骨,丹心寸寸點絳脣;
守孤星,伴冷月,悲風陣陣起哀歌。
風過境。雪無痕,傲梅瑟瑟熬苦根;
花殘落,淚紛紛。明月皎皎盼歸人。
隨着洛知秋手中素毫一停,霍小鈺洋溢着清笑的玉顏頓時被怔住。目不轉睛地盯着洛知秋的那首題“詩”。心如岸邊的礁石,不斷地被這股驚濤侵襲着。
“義兄,你輸啦!”
突然間,從旁觀摩對陣的趙真元驚聲叫出口,手連忙指着洛知秋的詩評點到。
“鈺姐姐出的題目是‘題詩’,你瞧瞧這是什麼?詩不像詩,詞不像詞的。”
洛知秋回眸瞧了一看陷入恍惚的霍小鈺,脣角邊不覺得流露出一方沁人心脾的雅笑,淡淡地迴應到。
“嗯,是我輸了。”
這場比試因洛知秋一句“認輸”便分出了勝負,並未讓霍小鈺多加爲難。雖面子上佔住了風頭,可趙眘看得出霍小鈺似乎更加滿意洛知秋所作的“詩”,這讓在意霍小鈺此時感想的趙眘難免心塞。
不過畢竟是仁德稱讚的太子殿,大肚能容的氣度讓他在人前不落下風。
“雖然知秋有犯規之處,可看來詩詞意境上,似乎知秋更能貼合霍姑娘的心境。君子有成人之美,我想這幅畫應該是知秋的。”
左一個搪塞,右一個推脫,兩人來回謙讓這幅《沁梅霜雪圖》,卻始終不曾詢問霍小鈺的看法,大概都擔心着讓她爲難。
而這種掙表現方式在趙真元看來,無疑是過於可笑,爲了防止這禮讓無休止地繼續下去,趙真元走上前就將畫卷起,收到了自己懷中。
“好啦,既然你們這麼謙讓,那乾脆送我得了!免得鈺姐姐左右爲難。”
睨着目光將場上三人再次環視了一遍,趙真元調皮勁十足地補到。
“既然大家都沒異議,那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相請不如偶遇,走,大家找個地兒坐下來好好聊聊。”
暗地裡連忙給趙眘點了個醒,示意他莫要在姑娘家面前太過木訥,趙眘也順着話邀請到霍小鈺。
“霍姑娘意下如何?”
“嗯......好。”
霍小鈺心頭那股怪異的悸動還未平息,趙真元這調皮崽兒就簇擁着她朝大街上走去,不時地還向趙眘遞眼神。
而走在最後的洛知秋瞧着這光景,黯淡的臉色間突然少了許多自信......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