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袁氏在兒子未來媳婦走後,端起女主的架勢,將倆丫頭取名爲珠兒和翠兒。用過晚飯後,天色尚早,她站在院中凝望着這個簡單的小院。小嗎?蔡家比這個院子大得多了,但是,分給她們這些姨娘的,就這點小院還加蓋了一排房屋,一人只得一間。那會兒的大少爺去了哪裡,隔壁屋子的人聽着動靜。那是件,比慢慢長夜還難熬的事。
夕陽徹底落下的那一瞬,袁氏忽然產生一股“這裡真好,我就留在這裡”的錯覺。
這時,翠兒道:“夫人,天色暗了,您也累了一日了,先回房歇息,可好?明日少爺公事做完後,一定會來看您的。”
少爺!袁氏迷濛的雙眼忽然犀利起來!章氏!你等着!蔡同那個長子位置,必須讓出來,那是我兒的!
翠兒被她那突入其來的兇惡嚇了一跳,忙出聲喚道:“夫人?”
袁氏回神,溫聲道:“我沒事。進屋做什麼!夏日裡的夜,也很長啊。”想起晚上總是陪自己閒聊的黃媽,袁京又有些傷感。似乎,從給人做妾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便被鎖在了某個角落。
珠兒脆生生道:“夫人,珠兒和翠兒之前學過做買賣,見識了不少京城的風景,給您說說?”
袁氏隨着二人往屋裡走,好奇道:“做買賣是不好,總好過給人當丫鬟,那你們怎麼又來當丫鬟的?”
珠兒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道:“奴婢們本來就是丫鬟,是楊夫人和徐姑娘給了機會,讓大家學做買賣。好的被挑走,不好的繼續做丫鬟了。不過,這樣總好過上來就做丫鬟,珠兒和翠兒多少識了幾個字。”
袁氏“噢”了聲,心道。原來是出自天波府的丫頭,忙細細問了起來。這一聊就是大半夜,直到袁氏再也撐不住,閤眼就睡。
第二日清晨,袁氏用過早飯後,便要出門。去看一看闊別十幾年的京城。尤其是學士街,據說這裡變化就很大,不僅房子貴了,還弄得頗爲繁華。
翠兒忙道:“夫人,既要出門。怎麼也要梳妝打扮一下。”
袁氏笑應了。
翠兒扶着袁氏復又進房,臨了,遞了個眼色給珠兒。珠兒忙朝廚房跑去,對正在收拾廚房的婆子道:“王媽媽,夫人要出門,你去告訴少爺一聲。”
王媽媽立刻放下碗,一面起身一面把兩隻髒手就着圍裙上抹了兩下,滿口應承:“好勒。我這就去。”
珠兒顧不得髒亂,拽住她的圍裙道:“往媽媽別啊,怎麼也得等我們走了的。”
王媽媽扶額。忙用一隻手拽着珠兒的嫩手,面帶笑容,滿含感激道:“謝姑娘提醒了,老身知道了。”
珠兒道:“那個,王媽媽,珠兒還得去伺候夫人。先走了哈。”她背過身去,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呼!王媽媽這麼一個粗人。怎麼可能是聽喜的娘呢!
袁氏出門後,王媽媽一路小跑。跑到國子監那裡,正趕上國子監門房換班,那倆人都不認識她。王媽媽不得其門,在門口轉了好幾圈,忽然見到院內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經過,她忙扯着脖子喊道:“那個誰,死大人!”
這聲奇特的呼喚是那麼熟悉,司馬惟回頭,見到五官小巧、卻是大餅臉的王媽媽站在國子監門口衝他揮手。司馬惟上前道:“王媽媽可是要找袁京?他人已經去了龍圖閣,聽喜還在收拾東西,要我給你喊一下嗎?”
“麻煩死大人了。”
司馬惟微笑應下,離去。留下兩個門房面面相窺,外掛既得意又不屑地王媽媽。
且說聽喜一聽自己娘來了,立刻丟下東西就往大門口跑。大老遠就聽見王媽媽特大號嗓門嚷道:“是死大人,不是死馬大人!”
聽喜不由加快腳步,待見到面紅耳赤的老孃時,他二話不說拉着老孃去一旁,問道:“娘,你不好好照看夫人,跑這裡來做什麼!你這活兒是兒子好不容易給你爭到的!”
王媽媽拍了拍兒子,安慰道:“娘知道。這不是夫人出門了嗎?少爺不是說,如果夫人出門就要來告訴你們麼!不過,兒子,你先跟那兩個人說那個死大人不是死馬大人!”
聽喜顧不得什麼死馬活馬的,盤算了起來。心思動了兩圈,吩咐道:“娘,我這去龍圖閣那裡等少爺,少爺一出來,我就領他回家。你打架一把好手,趕緊回去照看好夫人,別讓人欺負了她。”
言罷轉身就走,王媽媽卻拽住他道:“兒子,報信的賞錢呢?”
聽喜忙從袖間抹了五個錢出來,王媽媽仍不放手。
“今兒的事重要!得加兩文。”
……圍觀的門房紛紛覺得,不忍直視,但還是忍不住去瞧。
聽喜記得袁京的吩咐,沒空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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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掰扯,便又從腰間摸了兩個錢給她,王媽媽這才放手。
望着兒子遠去的背影,王媽媽唸唸有詞:“臭小子竟然沒給我講價,難道,今兒這事很急?早知道我多要三文了!哎呦,這臭小子,我拼命攢錢還不是爲了給他娶媳婦麼!”
門房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再也無法忘記。
袁家現在租住的宅子,是陳晨手中最後一個空宅子,在小吃街的盡頭。袁氏並不知道這裡距離蔡家只有三條巷子,一出了門,她就發現學士街確實不是她知道的那個學士街了……雖然,她本來知道的也不多。
她看了一圈後發現只有吃的,便問翠兒:“翠兒,有賣首飾之類的鋪子嗎?”
能沒有嗎?沒有徐嶽樓也給發展起來了。
翠兒記得袁京的吩咐,只要不超過鑼鼓巷就好,於是,便領着袁氏去了鑼鼓巷。
再說夏婉月因迷戀楊元棟。死活不肯跟他人定親。其母驕縱着她,見她喜歡漂亮的人,便讓姐姐章夫人幫忙。章夫人想了想,便推薦了蔡家去年認回的次子,年齡合適。雖說是次子,卻也能跟楊家、王家、沈家連到一起,便把人送到了出嫁的大姑子——蔡夫人手中。
蔡夫人章氏,在楊夫人開闢鑼鼓巷時,也入手了個鋪子,做的是胭脂水粉的生意。雖然質量不是上乘的,生意卻也還好。庶子蔡然接回來後,便被她扔進這個鋪子,名義上是管事,不過是掛個名號。什麼都不作罷了。
她得了嫂子的囑咐,要給夏婉月和蔡然安排機會,在家中見面總是不妥,不若在外面來個巧遇。
蔡夫人一路和夏婉月說說笑笑,待到了鋪子門口,遇到另一波入店的人,她本着讓顧客的心理,給對方讓了道。擡首。卻見到一雙含媚的鳳眼,那人眼中先是錯愕,接着閃過一抹毫不掩飾的恨意。最後,那人展顏笑道:“好久不見,夫人。”
夏婉月望着袁氏那雙鳳眼,細敲了半晌,最後道:“姑姑,這是誰啊?我看着眼熟。尤其是那雙眼睛。這麼漂亮的眼睛,沒幾個噢。”
蔡夫人想到今晨銅鏡中自己的那雙容顏。再看看衣着略普通,卻仿若三十少婦的袁氏。她冷聲道:“蔡家被驅逐的姨娘——袁盼。”
夏婉月雖然不夠聰明,但還是很聽孃親話的。尤其是蔡家,竟然做出攆了妾室之事。恩,自己還是別摻和進去了,便“哦”了聲,一副不敢興趣的模樣縮回去,默默圍觀。
袁氏見蔡夫人未笑,便知她此刻惱怒,笑得更歡:“夫人還記得我,實在太令人高興了。聽我兒說,同少爺娶了前相爺之女,妹妹在這裡恭喜夫人了。”
蔡夫人心如刀割,不是因爲袁氏口中的“前相爺”,而是因爲自家兒子。她去歲年底要把被打發的通房接回來,沒想到,兒子竟然那般反對!鬧得母子不合,索性連年都沒過好。年後,小夫妻倆成親至今,兒媳未給兒子安排通房不說,她送過去的人,也被打發了回來。她落了長輩的面子不說,更嫉妒的是同爲嫡長媳,那個姿色普通的王雯,爲什麼就這麼好命!
“夫人想起了什麼事?竟這般生氣?我們可是十幾年不見,想來不是妹妹我吧?”
蔡夫人回神,她的兒子是氣人了點,但是,十九歲進入二甲第九名,如今在禮部任從五品的郎中,這是不可爭辯的優秀!她忽略前相,笑道:“王相能看中我兒,那也是我兒出色。我們倆這麼堵住人家門口,妨礙別人做生意,不如找個地方喝杯茶,妹妹意下如何?”
袁氏笑道:“一切單憑夫人做主。夫人,請帶路。”
蔡夫人理所當然地行在前頭,袁氏和夏婉月一左一右跟着,就聽蔡夫人問道:“城兒還好嗎?可曾讀書?”
袁氏謙虛一笑,實說實說道:“我們母子離開後,我已按照夫人的要求,給孩子改了名字,如今不叫城兒了。他人雖然在鄉下,也念了些書。”
蔡夫人狀似關心道:“那可曾參加科考?”
袁氏眼神一閃,不好意思道:“考了。”
蔡夫人不屑地想着,考了定然也是落榜的,最近三科前三甲之內,除了兒子外,並無蔡姓!
ps:恩,忽然想寫個小人物,就這樣。下面,賣下女兒。
我最近咳嗽,今兒做飯時,有個菜用到洋蔥,剛扒開,我就開始狂咳。小悠悠突然推門進來,我忙裡回頭,看見她臉上掛着兩行清淚,趕緊放下東西抱起她,問公公發生何事……
公公無辜道:我不知道啊。
公公走後,我一邊咳嗽一邊抱着她問:“你怎麼了?”
她摟着我可憐兮兮道:“因爲媽媽咳嗽,媽媽好難受……”
我突然也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