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收回手,擡頭,望着崔凌依,道:“凌依小姐,這所有的膳食我們都細細檢查過,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這娘娘的身子要是真不適,等會兒老夫過去幫娘娘把把脈,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好,有勞大人了,只是貴妃娘娘這段時間心情不好,怕即使是身子不適,也不希望有人打擾。”崔凌依頓了頓,思索了片刻,開口道:“這樣吧,大人要是過去時,可以說是凌依叫大人過去的,這即使娘娘怪罪下來,凌依也可以替大人擔着,娘娘是凌依的姑姑,想必也不會對凌依太過怪罪。”
說着,她眼角的餘光掃到了一抹黑色身影迅速的閃過,嘴角上頓時掠過了一抹淺笑。
聞言,幾名御醫點了點頭,眼前這位可是傳說中刁蠻無理,囂張跋扈的將軍嫡女?可是在他們看來,眼前的崔凌依不禁做事考慮周全,還爲人謙恭有禮,實在不像是傳言中那般上不檯面。
崔凌依轉過身,看着幾名大臣,彎身行禮道:“小女還得麻煩幾位大人別忘了答應小女的事情,這萬一皇上要是追究下來,幾位大人將今晚的事情如實說就好。”
“崔將軍能夠有如此行事周全的女兒,倒也是將軍的福氣。”爲首的李大人揚聲說道。
崔北鶴雖然不知道這崔凌依到底在搞什麼鬼,但是至少聽到別人誇讚自己的女兒,心底裡還是挺高興得意的。他連忙客氣了一番,便隨同幾位大臣們先行離開了。
崔凌依並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只是心中不安,總覺得今夜的氣氛中充滿着濃郁的殺意。
回到崔貴妃的寢宮,崔凌依只看到伊人巧坐夜色,紗衣如雪,眉頭輕蹙,憂色天成。崔貴妃也曾是這皇宮中最受寵的女人,那時的萬千寵愛於一身,也是爲宮中千萬人所羨慕。只是君心難測,帝王之情最爲涼薄。
崔貴妃孤寂的樣子,不禁意間讓崔凌依想起了前世。前世,她也是如此,孤身一人,捱過了不知道多少個日日夜夜。
“姑姑。”崔凌依走到崔貴妃身邊,很是親暱的握上她的手,“如今天氣還涼的很,夜已深,姑姑還是早些進屋去吧,別受了風寒。”
崔貴妃輕嘆了一口氣,抿脣露出一抹苦笑:“有時候我倒是希望自己能病一場,病了,或許皇上便會來看看我。這寢宮,也不會如此冷清。”
“姑姑還年輕,皇上定有一日能回心轉意的。”崔貴妃的樣子讓崔凌依不禁心生憐惜之意,地位再尊貴又如何,同樣是女人。女人這一生求得,不過是一世一雙人。崔貴妃不過是生在權貴府中,爲了家族平安,犧牲了一世幸福。
經過這一日的相處,崔貴妃很是喜歡崔凌依,雖知道她的話不過是安慰自己,心裡聽着倒也舒坦了不少:“好孩子,快坐吧。在宮裡這麼些年,我也早該清楚了。我也是個癡人,不願相信人情竟是如此涼薄。”
崔凌依正要說話,只見一個身着青綠色衣服的丫頭匆匆跑了進來。那是崔貴妃身邊的智兒,崔凌依之前見過。
智兒見了崔貴妃,忙跑到了跟前,撲通一聲跪下:“娘娘,不好了。”
“胡亂叫喚什麼,沒看着凌依在這嗎?別嚇着她。”崔貴妃並未對智兒的話上心,依舊拉着崔凌依的手。
“娘娘,李妃嬪小產了。”
智兒話語一出,不單是崔貴妃嚇了一跳,她身邊的崔凌依也是一驚。她想的果然沒錯,今夜註定是一個不安夜。只是這李妃嬪小產,又會否和崔貴妃扯上關係?
“你說什麼?李妃嬪,小,小產了。怎麼會?她怎麼會忽然小產的?”
崔凌依明顯感覺到崔貴妃的手一涼,一陣陣的往外冒虛汗。崔貴妃想來也是意料到這件事情許是會牽扯到自己,心中緊張。
看着崔貴妃緊繃的側顏,崔凌依想到了另一個理由。崔貴妃兩月前剛失去過一個孩子,如今李妃嬪的小產,恰恰戳中了她的痛處。若是真的有人用小產一事來設計崔貴妃,那人真的是蛇蠍心腸。
“給我更衣,我要過去看看。”崔貴妃鬆開崔凌依的手,扶着智兒的手走進寢殿。
崔凌依也跟着進去,在崔貴妃的身邊平靜的看着:“姑姑一定要保持冷靜,切莫找了別人的道。”
崔貴妃此時已經失了一半的理智,神情恍惚:“這皇宮中,死去的孩子已經這麼多,爲何還是不夠?”
“姑姑。”崔凌依上前,握住崔貴妃的手,“姑姑一定要冷靜,這件事發生在此刻,絕對不是偶然。只有冷靜,才能夠保全自身。”
崔凌依的話給了崔貴妃當頭一棒,她的生辰宴剛剛結束,就出了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簡單:“是,你說得對,我要冷靜,決不能讓人設計陷害了我。”
崔貴妃換過了衣服,帶着崔凌依和智兒匆匆趕去了李妃嬪的寢宮。來的妃嬪站了滿滿一個院子,幾個高位的妃嬪與皇上在屋內。屋內不時傳出幾聲李妃嬪的慘叫聲,聽得崔貴妃一陣一陣的出冷汗。當初,她也是這樣失去了她的孩子。
見着崔貴妃腳步不穩,崔凌依連忙上前扶住了:“姑姑。”
崔貴妃轉眸看了一眼崔凌依,深呼出一口氣,輕聲道:“屋裡不吉利,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就不要進去了。”
崔凌依見崔貴妃一心爲自己着想,沒有拒絕,留在門外。
走進屋內,迎面而來的是一陣濃郁的血腥味。崔貴妃走到皇上面前,屈膝請安:“參見皇上,皇上莫要太傷心了。”
“進去看看吧,聽她叫的慘,朕心裡也不好受。”皇上以手扶額,表情很是難受。
“誒。”崔貴妃轉身走進內殿,李妃嬪躺在牀上,面色慘白。崔貴妃輕嘆了一聲,轉身走了出來,“李妃嬪可憐的緊,皇上要好好陪陪她。”
“李妃嬪是可憐,可是這孩子沒得也是蹊蹺。”王才人瞪着一雙桃花眼,時不時撇上崔貴妃一眼,“皇上,臣妾聽聞李妃嬪一向胎相甚穩,怎麼忽然就這麼小產了?”
這些妃嬪間的手段,皇上當然也是清楚,李妃嬪這孩子的確沒得蹊蹺:“來人,把李妃嬪的貼身宮女帶上來。”
話音剛落,一個青衣宮女就被禁軍帶了上來,扔在地上。宮女一臉惶恐的樣子,看到皇上就一個勁的求饒:“皇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皇上眉頭一緊,一腳踢開拉着他腳的宮女:“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何李妃嬪的孩子會忽然小產?老實交代,不然朕隨時殺了你。”
“這,這······”宮女的臉上露出一臉爲難的表情,擡眸看了一眼崔貴妃。崔貴妃根本就不認識這宮女,要說見也只是在李妃嬪身邊見過,被她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
宮女的這一眼在皇上眼裡,卻成了在請示崔貴妃,心底裡已經給她定下了罪:“別怕,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這裡除了朕,沒人敢動你。”
宮女略停了停,似乎是鼓起了勇氣,朗聲道:“是崔貴妃,是崔貴妃害了娘娘肚子裡的孩子。”
崔貴妃聞言一驚,下意識去觀察皇上的表情:“你這賤婢,說什麼呢?本宮何時害過李妃嬪肚子裡的孩子。”
宮女再一次爬到皇上的跟前,攀上了他的鞋子:“皇上,方纔宴會上娘娘胃口不好,就只吃了些崔貴妃送的燕窩粥。回來之後,不久就感覺肚子痛,連忙請了太醫,還是沒能保住孩子。皇上,您可要爲娘娘,以及娘娘肚子裡未能出世的孩子做主啊。”
宮女的一席話把崔貴妃說蒙了,方纔那燕窩粥明明是李妃嬪自個兒向她要的,怎麼就成自己送的了?那燕窩粥,又何時成了傷胎的利器?
皇上冷眸看向呆滯在一旁的崔貴妃,面色一沉:“崔貴妃,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崔貴妃忙在地上跪下,花容失色:“皇上,臣妾什麼都沒有做過,臣妾從沒有做過任何傷害李妃嬪肚子裡孩子的事情。”
“你說沒有就沒有嗎?你說,那李妃嬪喝的那燕窩粥是否是你的?”
崔貴妃擡眸看向皇上,皇上的表情已經告訴她,在皇上的心裡,她已經是罪人。既然皇上的心裡已經認定了,她再說什麼又有什麼用。崔貴妃苦笑一聲,垂下眼眸:“是,那燕窩粥本是臣妾的。”
皇上一拍桌子,震怒:“那你還敢說不是你做的?”
在外間的崔凌依聽到了皇上怒吼出的話,知道出了事,不顧一切跑了進去。見崔貴妃跪在地上,頓時知曉了事情的經過,忙跪倒在地道:“皇上,這件事情臣女有話要說。”
“又是你?”經過王才人的事情,皇上對崔凌依留下了印象,也願意聽幾句她說的話,“有什麼話,趕緊說。”
“謝皇上。”崔凌依對着崔貴妃投去一個安慰的眼神,轉頭一旁的宮女道,“我未聽到你方纔的話,可否勞煩再說一遍於我聽?”
宮女擡起頭,被崔凌依的陣勢嚇到,忙垂下了眼眸:“奴婢方纔說,娘娘是吃了崔貴妃送的燕窩粥纔會小產。”
“崔貴妃送的?”崔凌依一下抓到了問題所在,衝着皇上磕了一個頭,“皇上,方纔席間臣女也在娘娘身側,據臣女所知,那碗燕窩粥,並非是崔貴妃送給李妃嬪的,而是李妃嬪主動向崔貴妃要的。”
皇上擡起頭,看了一眼崔凌依,又將視線轉而投向一旁正在瑟瑟發抖的宮女:“你說,這燕窩粥到底是崔貴妃送的,還是李妃嬪要的?”
宮女未曾想到會有一個人突然出來揭發自己,心裡慌張:“奴婢,奴婢記不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