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凌依遇上吳一,是一個意外。但不得不承認,吳一的確是一個聰明人。懂得把握時機,也知道如何審時度勢。
這大概,也是崔凌依選擇他進府的原因。崔凌依抿脣一笑,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來:“病已經好了,大夫不必擔心。聽說大夫之前替柳姨娘診治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件事?”
“的確如此。”崔凌依是崔府的掌家,這件事情是瞞不住她的,吳一索性坦白,告訴了她實情,“老夫見那公子實在可憐,便前去一看。只因沒有銀兩,開了藥方也無法抓藥。”
崔凌依聞言,長嘆了一口氣:“你進府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崔金浩與柳姨娘爲何出府,你也是知道的。你可知,你去看他們,會惹禍上身。”
“老夫當時見那公子可憐,也沒有多想。醫者父母心,還請小姐不要怪罪。”吳一說到這裡,略微頓了一頓,“想來小姐也並非鐵石心腸之人,不然也不會在這裡與我說這些話。”
“大夫醫的不僅是病,還是心。”崔凌依抿脣露出一抹笑容,朝着吳一伸出手,“藥方呢?”
吳一起身,從一旁的櫃子裡面拿出一張紙放在崔凌依的手中:“公子窮困潦倒,沒有銀兩給他孃親抓藥,便求着老夫拿回來,替他想辦法。老夫不過是一個大夫,還要養家餬口,也想不出旁的法子。”
“帶我去見他,便是最好的法子。”崔凌依接過藥方,遞到綠瓔的面前,“抓好藥,隨我出去一趟。”
吳一帶着崔凌依到了崔金浩如今所住的地方,因着是淨身出戶,崔金浩與柳姨娘身無分文,只能夠棲身在破廟裡面。
崔金浩見到崔凌依,臉色大怒,衝到崔凌依的面前,對着她的臉便是一巴掌:“賤人你還敢來。”
綠瓔見崔凌依被打,忙擋在她的面前。崔凌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微愣了一愣,伸手推開綠瓔,一臉戲謔的看着崔金浩:“想來是許久不曾吃飽了,連打人都沒有力道。”
“崔凌依,我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害的。”說着話,崔金浩看向站在一旁的吳一,“我原本以爲你替我孃親看病,是好心。不曾想竟然和崔凌依是一樣的貨色,都給我滾。”
“我滾可以,只是我看柳姨娘病重的很,莫不是你想要看着親孃去死嗎?”
說到柳姨娘,崔金浩的臉色驟變,也不再趕崔凌依。在崔金浩的心中,對柳姨娘,終究是充滿着愧疚。
見崔金浩冷靜下來,崔凌依上前幾步:“知道你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不是因爲我,而是你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拉着你孃親一起受苦。”
“你說這些話,無非是想要替你孃親開脫。”崔金浩一臉怨恨的看向崔凌依,扯嘴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容,“若非是你孃親,我哪裡會和我的孃親分離這麼長的時間?”
“若非是我孃親,你現在便是和崔玉堂一樣的庶子,一輩子得不到爹爹的重視。”崔凌依甩手在崔金浩的臉上落下一巴掌,響聲清脆,“這一巴掌,是替教導你的師傅打的。他教你的爲人之道,怕是全然還給師傅了。”
不等崔金浩有所反應,崔凌依反手又在崔金浩的臉上落下一巴掌:“這一巴掌是替爹爹打的,當成嫡出兒子養了這麼多年,卻養出了一個想當庶出的東西。”
崔凌依揚起手,再一次朝着崔金浩打了過去,卻在觸及到崔金浩的臉前,停了下來。崔凌依長嘆了一口氣,將手收了回來:“這一巴掌,是替孃親打的。當年她收下你,將你當成自己的兒子。給了你,我這個親生女兒都不曾享受過的愛。崔金浩,不識好歹,也該有個限度。”
聽了崔凌依的一番話,崔金浩愣在原地,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崔凌依長嘆了一口氣,拿過綠瓔手中的藥:“這是我給柳姨娘準備的藥,你想用便用。害怕我下毒便丟了吧,你孃親的生死,由你決定。”
崔凌依將藥放在地上,轉身離開。原本,崔凌依是想要給崔金浩安排一個生計的,但他實在不識好歹,到如今還不知悔改。崔凌依便放棄了之前的想法,總不能讓孃親永遠被他們唾棄吧。
忽然覺得很累,不想回到崔府繼續裝模作樣,崔凌依便讓吳一先回府,帶着綠瓔到了郊外。
軍隊駐紮在這裡,蘇毓與他們同吃同住,便也沒有回到睿王府。軍隊中的人大多都已經認識崔凌依,見她前來,也沒有任何阻攔,笑嘻嘻的迎她進去。
掀簾進了營帳,崔凌依便看到蘇毓坐在書桌前,正在看書。崔凌依快走幾步到蘇毓的面前,伸手將他抱住。
見崔凌依如此,蘇毓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出了什麼事情?”崔凌依搖了搖頭,將蘇毓抱得更緊:“不知道該怎麼說,便不說了。你只當我犯了小孩子脾氣。想要撒嬌就好。”
蘇毓聞言,輕嘆了一口氣,沒有再問旁的。崔凌依不想說,蘇毓也不想逼她。能夠讓崔凌依如此傷心的事情,斷然不小。
哄着崔凌依睡下,蘇毓便找來了綠瓔。綠瓔見蘇毓是真的擔心崔凌依,便將之前的事情告訴了蘇毓:“其實小姐最重感情,趕走大少爺和柳姨娘,她心中也是不好受的。”
聽了綠瓔的話,蘇毓算是瞭然,崔凌依之所以會如此,便是因着她的孃親。崔凌依自幼喪母,如今既是知道自己是巫族人,崔凌依最想要知道的,便是自己的身份。蘇毓輕嘆了一口氣,派人去了巫族。
崔凌依在營帳裡睡了約莫一個時辰的時間,便驚醒過來,見時辰不早,便起身想要離開。見崔凌依一臉匆忙的樣子,蘇毓走了上去:“這麼匆忙走幹什麼?府裡有什麼急事嗎?”
“沒什麼急事,爹爹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和你的事情,若是我今日再回去的晚,想來爹爹會更加不悅。”崔凌依整理好衣裝,衝着蘇毓抿脣一笑,“我先回去了,今日的事情,還請不要告訴旁人。”
蘇毓點頭應下崔凌依的話,派人送她回了崔府。剛回到崔府,崔凌依便看到崔思羽獨自一人偷偷的從崔府中溜了出去。
綠瓔也看到了崔思羽的身影,輕擰眉頭:“小姐,那不是四小姐嗎?怎麼一個人出去了,也沒個人跟着?”
“做不能被旁人知道的事情,自然不能夠帶着人去。”崔凌依抿脣一笑,朝着綠瓔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道,“偷偷的跟上去,看她去了哪裡。不要打草驚蛇,知道地方之後,馬上回來告訴我。”
“是,奴婢知道了。”綠瓔應下崔凌依的話,轉身跟着崔思羽離開了崔府。回到院子裡,崔凌依帶着左蓮便出了崔府,見過崔思羽手上的鐲子的便只有崔凌依和左蓮兩個人,帶上左蓮會事半功倍。
崔思羽手上的鐲子並不是什麼金貴的物件,崔凌依帶着左蓮到了最普通的首飾店,便找到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手鐲。這個鐲子崔思羽戴在手腕上,儘管崔凌依不知道這個鐲子的來歷,猜也是能夠猜到的。
崔凌依帶着左蓮剛在院子裡面坐下,綠瓔便匆忙的跑了進來:“小姐,奴婢知道四小姐去了哪裡。”
見綠瓔氣喘吁吁的樣子,崔凌依垂眸一笑,拿起茶壺替她倒了一杯茶,遞到綠瓔的面前:“看你急成什麼樣子,先喝杯茶吧,慢慢說。”
“誒。”綠瓔輕應一聲,從崔凌依的手中接過茶杯,仰頭飲盡,“四小姐出了府之後,便到了郊外的一個竹屋。奴婢偷偷的去看了看,小姐見的人奴婢之前見過,是京城李府的李天少爺。”
“李天?”崔凌依聞言,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沒想到崔思羽倒是擇了一個不錯的郎君,李府蘇日安在朝堂上面沒有什麼勢力,但家底雄厚,也算是京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既是和崔思羽有情,爲什麼不前來提親呢?”
“小姐常呆在院子裡,不瞭解外間的事情。”左簾聞言,咧嘴露出一抹笑容,“這個李天李少爺呀,經常惹禍,家裡面就早早的給他娶了一個官宦小姐爲妻,在家中管着他。外間都流傳,李天少爺家有悍妻,便是青樓都不敢前去呢。”
家有悍妻,便是有婦之夫。不敢前去青樓,便是無法納妾。便是如此,崔思羽纔不敢與崔北鶴與江氏說她和李天之間的事情。且不說崔北鶴會否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商人之家,即便是崔北鶴同意了崔思羽和李天之間的婚事,李天家中的悍妻又會否讓崔思羽進門,這些都無從得知。
見崔凌依一直看着一處發呆,左蓮只以爲是自己說錯了話,臉色略有些尷尬:“小姐,奴婢從小在外邊長大,從小便聽着外間的流言。如今竟然到小姐面前隨意擺弄,還請小姐不要責怪。”
“我不過是有些事情沒有想通,這才發了一會兒呆,你沒有做錯什麼。”崔凌依收回神思,轉而看向左蓮,“若不是你將這個是請告訴我,我還不知道爲什麼崔思羽寧願在外偷情,也不願意與李天成親。”
崔凌依輕嘆了一口氣,拿起面上的茶杯:“既然你知道李天家中的情況,想來應該也知道李府在哪裡吧。”崔凌依將一旁的盒子拿起,遞到左蓮的手中,“將這個鐲子送到李天的手上,只說是府中發現了崔思羽和李天之間的事情,不讓崔思羽和李天再接觸。崔思羽想要和李天再見一面,便在一品居。”
左蓮從崔凌依的手中將盒子接過去,點了點頭:“奴婢知曉李天的住處,奴婢定然會將這鐲子交到李天的手中。”
儘管不知道崔凌依這麼做的原因,左蓮還是按着崔凌依的意思,將鐲子送到了李天的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