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楓和薰寧的武功十分高強,雖然比不過殺手的人數,卻也很快就將他們解決了。江湖人士最忌諱的就是心慈手軟,在武林之中,所有人都深知對別人心慈手軟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也是塵楓之所以罵蘇毓的原因。
看着滿地的屍體,蘇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從懷中抽出了一方白色的絲巾,慢慢將劍上的鮮血拭去,然後隨意丟棄在了地上。其實塵楓說的沒錯,他的確沒有理由心慈手軟。
“嘖嘖嘖,蘇珏,要是我和薰寧像你這個樣子,恐怕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塵楓皺着眉頭踏過一具具屍體,走到蘇毓旁邊道,“不過我和師妹似乎也沒有得罪勢力多麼強大的人,這麼多殺手,也不像是衝着我們來的呀。”
蘇毓看了眼自己腳下的屍體,道:“他們是衝着我們來的。”
塵楓一聽這話,眉頭皺得更深了,道:“我可從來沒有聽蘇珏兄說過,你們出來賞風景還會被追殺的。”
一見這局勢,崔凌依便知道是他們理虧了,只好代替蘇毓道歉,道:“塵楓大哥,實在是對不住,這件事情我們並非是有意瞞着你,我也承認我們的確是利用了你和薰寧姐姐,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們大家好聚好散。”
“誰跟你說這個了?”塵楓挑了挑眉,嘆了口氣道,“哎呀,看來我塵楓在凌依你的心目中原來是這樣的形象啊。既然是江湖中人,最講究的就是道義二字,加上哥哥我善良,樂於助人,這件事情我也就不計較了。我只是想問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會有人想要追殺你們?”
這件事情蘇毓本就沒有想瞞着塵楓和薰寧,主要是擔心朝廷和武林的糾葛,不想因爲自己,再讓朝廷和武林扯上什麼關係。其實說到底還是對塵楓不放心,畢竟武林中人有野心的也大有人在,若是被他們找到了機會,加上現在朝廷之中的局勢,恐怕會對朝廷不利。
但是既然受了別人的恩惠,又怎麼能時時刻刻地防着別人呢?蘇毓從小到大所接受的孔孟之道並不允許他這麼做,況且塵楓與薰寧也不像是貪圖什麼的卑鄙之人若是自己這樣防備着下去,倒是顯得自己卑鄙了。
思來想去,蘇毓決定相信自己一回,畢竟就算自己看錯人,崔凌依也絕對不會看錯人。
猶豫了一番,蘇毓終是開了口,道:“塵楓,既然我們有緣遇見,並且現在也算是同生共死過了,既然同生共死過,那麼便是兄弟。我不奢望你能把我看得多重,但是對於我而言,你這個兄弟我蘇毓是認定了。”
“原來你叫蘇毓,弄了半天,原來連名字都不是真的。嘖嘖,看來你把我防得不輕啊,我塵楓好不容易想當一次好人,結果還被當成了壞人,痛心呀痛心呀!”一邊說着,塵楓一邊用拳頭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臉上滿是悲痛。
薰寧到底還算是通情達理的,聽蘇毓這麼說也沒有什麼別的反應,似乎毫不介意。其實也是,出門在外誰都有難處,誰都有迫不得已的苦衷,都是值得被原諒的。
薰寧自然知道塵楓這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是裝出來的,當下便看不過去了,用手肘用力捶打了一下塵楓的胸口,冷冷道:“裝夠了沒?這下恐怕真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痛心疾首了吧?”
塵楓被薰寧這一下打的防不勝防,當下便咳了幾聲,捂着胸口一臉痛苦道:“下手這麼狠,將來師父可是要將你許配給我的,你這個樣子,就不怕以後成寡婦嗎?”
“閉嘴!”薰寧惱羞成怒,擡手正準備再打,但是塵楓早有了準備,輕輕鬆鬆便躲了過去。
見他們二人這個樣子,崔凌依和蘇毓相視一笑,放下了心來。本來還擔心他們生氣,但是既然沒有生氣,便已經真正證明了他們的俠義之心,他們便也真的放心了。
豆蔻見危險解除了,這才冒出身子來,但是一個小丫頭哪裡見過死人,況且還是這麼多,嚇得臉色發白,從老遠處繞路繞到了遠離屍體的前方,站在那兒等着崔凌依他們過去。
崔凌依雖然膽子大,但是畢竟也是女子,不像薰寧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當下便覺得有些噁心了起來,急忙開口道:“塵楓大哥和薰寧姐姐心胸寬廣,凌依敬佩不已。如果二位願意,不如邊走邊聽吧,凌依必定將事實一一道來,再不隱瞞。”
塵楓雖然看起來毫不正經,但是心倒是挺細,一下子便從表情裡看出了崔凌依的反應,點頭道:“既然凌依願意說,塵楓大哥我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說完,率先走出了屍體叢中。
崔凌依臉色發白,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儘量不去碰觸這些屍體,好不容易走出了有屍體鮮血的地方,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種事情在江湖上天天都會發生,見多了就習慣了。”薰寧看了看崔凌依,微微一笑,安慰道。
崔凌依對着薰寧感激地笑了笑,道:“是凌依失禮了。”
薰寧搖了搖頭,示意崔凌依不必介意。
塵楓與蘇毓在前方走着,崔凌依與薰寧並排在後面跟着,嘆了口氣道:“我們不是故意瞞着你們,但是希望凌依說出來之後,二位不要介意。”
“莫非我與師妹就這麼讓凌依你信不過嗎?”塵楓嘆了口氣,又皺起了眉頭。
見塵楓又要開始“痛心疾首”了,崔凌依急忙開口打住了他的動作,道:“我與蘇毓都是朝廷中人,並且,他是當今皇上之子,被封爲睿王。如今朝中紛爭不斷,太子無力保住自己的地位,於是太子之爭也在朝中爭得十分激烈。”
“所以,蘇兄也是爭奪太子之位的一員?”塵楓似乎並不對他們二人的身份感到吃驚,相反,令他吃驚的是蘇毓竟然會和爭奪太子之位一事有關係。在他看來,蘇毓應該是那種不喜爭權奪勢的人才是。
崔凌依看出了塵楓的疑心,急忙搖搖頭,道:“不,蘇毓他從來不喜歡這樣的事情。只是,現在的太子之爭是平王與禹王,禹王雖然被打入了天牢,但是他的黨羽齊王還在興風作浪,並且手段並不一般,很難對付。而平王是阿毓的親哥哥,阿毓不可能看着他被齊王一黨陷害,所以這纔會捲入這場紛爭中來。說到底,也都是身不由己。”
薰寧擡頭看了看蘇毓,笑道:“在第一次見到蘇大哥的時候我便覺得他不簡單,果然。不過兄弟情深,蘇大哥會這麼做我也能理解。”
蘇毓沒有回頭,只是自顧自和塵楓並排走着。畢竟是自己的事情,由崔凌依的口中說出來更真實些,從自己口中說出來,難免會被認爲是在爲自己說好話。雖然崔凌依說的的確都是事實。
崔凌依點了點頭,繼續道:“現在局勢還相對穩定,齊王不敢輕舉妄動,況且皇上對他也有了疑心,日後太子之位必定是不會交到他們手中的,所以,他們只有一個選擇。”
“造反?”塵楓一邊整理着自己在方纔的打鬥中弄亂的衣裳,一邊道。
“不錯。”一旁的蘇毓道,“這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反正已經沒有了退路,還不如孤注一擲。但是現在他們的一舉一動已經被我們掌握並且控制住了,也不用太過擔心。我便想着,當初我答應凌依說要帶她遠離俗世紛爭,隱退山林,既然不知道還有沒有命隱退,那麼便趁現在還活着帶她出來遊玩一番。”
對於崔凌依身中蠱毒這件事,蘇毓並不是不想說,只是崔凌依在這裡,他不想讓她知道,畢竟他從來不想破壞她快樂的心情。崔凌依辛苦了這麼久,也該開心開心了。
“蘇兄果然是個好男人,凌依真有福氣。不過蘇兄也有福氣,否則怎麼能娶到凌依這麼漂亮並且善解人意的妻子?”瞭解了所有事情,塵楓便釋懷了,笑得格外豪爽。
聽着塵楓的話,蘇毓沒來由地一陣愧疚。雖然自己這麼說,但是不可否認,如果沒有這件事,他必然也不會想到要帶崔凌依出來走走。自己每天忙於政務,總是在不經意間忽略了身旁最親近的人,讓他如何不愧疚?
薰寧聽着蘇毓的話,突然一陣心酸,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她卻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想,或許自己是被他們感動了吧。
“冒着生命危險出來遊玩,值得嗎?且大局未定,如果出來這一趟,便回不去了,你這不是害了凌依和你哥嗎?”薰寧虛着眼睛,似乎不相信世上還有拿着生命尋找快樂的人。
崔凌依臉上掛着笑容,她知道,這叫做幸福。聽到蘇毓剛纔的一番話,她只覺得自己不管再苦再累,其實也是值得的了。
“人不管心裡牽掛着多少人多少事,總要爲自己活一次的。既然是爲自己而活,且以後的生死未定,又爲什麼要管這麼多呢?說自私也好,愚蠢也罷,只要自己樂在其中,爲何還要管世俗的眼光呢?”崔凌依微微笑着,臉上滿是堅定。
薰寧半年以來走遍大江南北,見過豪邁的女俠,也見過嬌柔的姑娘,卻從來沒有見過崔凌依這樣的女子。睿智而自信,倔強而堅強。想起昨晚在房頂上蘇毓形容崔凌依的話,薰寧終於明白了那不是浮誇,而是真實的,且絲毫不爲過。這樣的男子和這樣的女子,其實才應該是絕配纔對。
“我果然沒有看錯,凌依的確不是平常女子,這番見解果真是讓人心服口服啊。如此看來,能遇見你們,其實倒是我塵楓的福氣了。以前聽別人說朝廷之人奸詐,並且量小,都是小人,現在我才發現,原來這些都是胡言亂語。你們這兩個朋友,我塵楓也是認定了的,管他什麼朝廷武林勢不兩立,水火不容,我也該像你們一樣,任性一次了。”塵楓取出腰間昨晚在客棧灌滿了酒的水袋,遞給蘇毓道,“若是不嫌棄我這個朋友,就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