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緋色黎明【晉江獨發】

葉緋拎着奶茶回寢室, 他們這棟寢室樓是新建的,跟傳媒系共用一棟,是環境很好的四人寢, 大部分人不是在實習就是泡在圖書館準備考研,所以進來之後格外的安靜。

她上樓之後敲了敲門, 沒一會有人來開門,葉緋以爲是薛如意, 結果開門的人臉色煞白, 身上穿着珊瑚絨睡衣, 狼狽的不行。

葉緋頓了幾秒才認出來是盧茵。

盧茵一言不發, 開了門就回去, 她們寢室都是單獨的上牀下桌, 盧茵回了牀上,抱着電腦靠在牀頭寫東西。

葉緋進來之後就走到薛如意那兒,薛如意聽見動靜從牀上坐起來,膝蓋上還纏着繃帶, 看到葉緋, 眼睛都亮了,撐着挪下來, “緋緋!”

那邊的盧茵“啪”地一聲合了電腦,葉緋和薛如意麪面相覷,看着她爬起來去換了身衣服拎着書包出門。

“你腿怎麼了?”

總歸寢室裡是隻剩下了她們兩人,葉緋鬆了口氣。

“前幾天騎車呢!找了個實習,結果被一輛車別了!”薛如意是江南姑娘, 說話糯糯的, 哪怕生氣也看着像撒嬌,“那些有錢人太橫了, 法拉利了不起呀!”

葉緋被她逗笑了,問她,“嚴重嗎?”

“可嚴重了,我還去縫了三針,疼死我了緋緋……”薛如意從牀上翻起來,葉緋自覺把奶茶遞過去,“哇,全糖!我又活了!”

葉緋笑笑,“你難受就別下來了。”

薛如意不聽,用屁股挪着下來,葉緋看着她就好笑。

倆人並肩坐在椅子上喝奶茶,薛如意心疼地捏捏葉緋的臉,問她是不是辛苦了。

“還好的。”

葉緋幾乎不會抱怨,這更讓薛如意難受,她岔開話題問她,“緋緋,你今年過年還回家嗎?要不別回了,咱倆在燕京一起過好了。”

“還沒想好,等到時候我看看安排,有什麼提前告訴你。”葉緋笑笑,開玩笑說,“你怎麼回事呢?今年也不回家了?”

“不想回,我爸媽都在國外忙,我哥哥也沒假期,我回不回都一個樣了。”

薛如意咬着吸管,吭哧半天,說話有點委屈。

她家境不錯,父母從商,有個哥哥在國外留學。

“我們三個一起過年吧——還有葉桐,這也挺好的!緋緋,我還沒見過你弟弟呢!”薛如意提議說。

“再看看。”

提到葉桐,葉緋有點愁緒,其實特殊學校假期也是有老師在的,有些會被家長接回去,但大部分都跟留守兒童似的在那兒,要是真回家,她肯定也不想帶着葉桐回去折騰,這安排也是棘手。

薛如意咬着吸管喝奶茶,葉緋想起來剛纔盧茵的失魂落魄,其實想多嘴問一句,但看着薛如意天真無辜的模樣,覺得還是不再多問。

一會薛如意問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葉緋想到外面的黎羨南,還沒想怎麼答,薛如意懂事地說你忙你的就好,話音才落,薛如意擱在桌上的手機響起來,葉緋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自己敏感還是怎麼,看到一連串連號的尾號,總聯想到點什麼。

“真煩,那個法拉利車主讓他的助理給我送報銷的醫藥費,我等會下去一趟。”

“好,那我也先走了,你注意休息啊。”

“嗯!”薛如意點點頭,想去送她,被葉緋按回去了,“那你也是啊,別太累了。誒對緋緋……”

葉緋都站起來了,薛如意扶着椅子起來,從櫃子裡拿出一大包東西塞給她,說,“新年快樂,緋緋。”

葉緋接過來,一大包零食,還有什麼軟糖薯片,她推脫不開,薛如意推着她往外走,只能拎着東西出來了。

走廊上空蕩蕩的,隔壁寢室的門被人拉開了,兩個女孩子手挽手從裡面出來,說着話走在前面,葉緋聽了個真切。

“我早就看不慣盧茵了,這次真是她活該,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嗐,不過能換到五百強的offer這不也挺值嗎?”

“這不是當情人的報酬麼,要是被人睡還拿不到這個,真是白瞎了她做臉的錢。”

“你說得對。”

葉緋腳步放慢了點,結果到拐角的時候,兩個嘀嘀咕咕的女孩子突然安靜下來,大氣都不敢喘。

葉緋正好下樓,看見了站在樓梯拐角的盧茵——顯然把那兩人的話聽進去了。

“你再說一次把你嘴撕了。”盧茵陰冷地盯着那兩女孩,毫不客氣地說,“你倒是也想,你有資本麼?”

“你當雞還當出優越感了?”

“別說了……”

另一個女同伴拉着那個女孩子下樓,葉緋站在樓上,盧茵沒化妝,做了些微整,不化妝時顯得有些蒼白的恐怖。

“她清高個什麼呀……”

葉緋站在那,拎着自己的包,也想下去的。

盧茵站在這,說不好是不是故意等她。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難得見的黑色運動褲和黑色的外套。

“沒什麼以後的。你知道嗎,他們那些人,當個跳板就行了,你進不去的。”

葉緋都不知道當時自己應該怎麼反應,她只是平靜地站在樓梯上,問盧茵,你還好嗎,要不要去校醫那裡看看?

盧茵頓了頓,搖頭。

“葉緋,我們是一個地方出來的,我看見你就像看見了以前的自己,我討厭你爲什麼還能幹乾淨淨,也好,這條路我提前走了走,也就到這了,各取所需而已。”

盧茵討厭她原來是因爲這個,另一個舍友呢?葉緋只隱約記得是她那個男朋友總對她獻殷勤,儘管葉緋並沒有搭理過。

人與人之間的喜怒哀樂真是一種奇妙的糾葛,喜歡是無跡可尋的,討厭也是。

葉緋走的時候,在路上想着,這話應該是第二次聽到了。

第一次是趙西政,第二次是盧茵。

好像是個人都會覺得這是一條沒有結果的路。

但你要是問盧茵,你後悔嗎?

她肯定不後悔。

只是她和盧茵不同,盧茵真切爲物質、爲前途。

她呢?

葉緋覺得自己明明是貪戀,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爲貪感情?

這想法出來,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從寢室出來,腳步有點機械化的朝着後門走過去,黎羨南遠遠瞧見她,先一步傾身給她開了車門。

車門突然打開,葉緋嚇了一跳,抱着一堆東西坐進來,黎羨南看了一眼,笑着問她,“怎麼回事呢,失魂落魄的?買零食去了?”

“朋友給的。”葉緋乖乖回着,一大包東西抱在腿上。

黎羨南笑她,說沒想到你還喜歡吃零食。

葉緋也想笑笑,結果有點笑不出來,黎羨南看她不動,也沒急着開車,俯身過來給她扣上安全帶。

“還有半個月過年了,我今年過年沒什麼安排,”黎羨南開車,偏頭看了她一眼,眼角眉梢噙着笑意,“我們緋緋忙不忙?”

“不忙吧……”

“吧?”

“還沒想。”也不知道她媽今年什麼時候給她打電話。

“行,等你安排。”

黎羨南說着,就慢慢啓動車子,看了一眼,葉緋情緒不太好,黎羨南還當是學校裡的事兒,也沒多問。

這種情緒是持續到飯局上。

趙西政過年要回一趟承德,說是家裡要上香,過年了規矩多,有人看見桌上扔的車鑰匙,笑說趙公子又換車了?

趙西政翹着二郎腿擺擺手,“晦氣,前幾天撞人了,那段路上他.媽.的路燈壞了,一學生騎車撞過來。剛讓助理送了點兒醫藥費打發了。”

葉緋正舀着粥吃,聽見這話,味同嚼蠟。

“撞人了?還是你看上誰家姑娘了?”

“你西政哥是這樣的人嗎!”

“怎麼不是了,你不向來這樣,你上回看上那個小明星,約不到人家,撞了人家保姆車……”

趙西政就笑,說,“滾,我哪是這種人,就酒架了不小心撞上了,還是南哥把我從交警隊拎出來呢。”

葉緋聽着不太高興,後來話題就不知道怎麼變了。

又聊到那個“宗鈺”。

這人也是奇妙——葉緋從來沒見過,好像上層圈子也是有什麼門檻兒的,趙西政一行人看不上這種“暴發戶”起家的。

——在他們看來,宗鈺家就是走運,在某城市裡靠拆遷起家,不是他們這種祖輩積累下來的“上層”。

“宗鈺今年可能要定下來了。”有人在飯間多說了一句。

“那可不的唄,不連個姻,富不過兩代就沒了,看宗鈺那樣,是做生意的料麼?哈哈。”趙西政操着京腔附和一句。

“那女的跟在他身邊兒也夠久了,超半年了,這次宗鈺他爸不願意,聽說是懷孕了,還去照了b超……哪兒行呢。”

有個人喝了酒就大舌頭,趙西政冷不丁清醒了,從桌子底下踹了那人兩腳,硬生生又把話題帶過去了。

葉緋不太開心。

其實是明知道不開心是爲什麼,也明知道這不開心沒什麼意義。

黎羨南沒喝酒,飯局還沒結束就帶着葉緋先走了,說那羣人太聒噪,當時副駕上還放着葉緋的一大包零食,葉緋又抱着東西坐上來。

車子裡黑漆漆的,黎羨南看着她木愣愣的,笑說,“這麼寶貝的抱着,這麼喜歡吃零食呢?”

說着,黎羨南還拎出一包看看,軟糖、餅乾、曲奇什麼的。

“喜歡這些?”

“還好。”葉緋低着頭,從他手裡拿過來又放回袋子,“要不我放到槐三衚衕吧,放在你家裡好奇怪。”

“怎麼不能,”黎羨南湊過來,手摸索着給她扣安全帶,“不高興?”

“還好。”

“再說一個還好試試?”

這話聽着一點都沒威脅的意思,像是誘哄,尤其是那雙眼一直這麼看着她,好像什麼情緒都藏不住了。

“黎羨南,我確實不太開心。”葉緋悶了幾秒,“但也沒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

黎羨南盯着她瞧了幾秒,說,“行,讓你冷靜冷靜。”

這話聽着有點悶的,葉緋清醒了幾秒——有種自己蹬鼻子上臉的錯覺,其實從今天下午開始,多少是她有問題,上了車之後不開心,吃飯的時候也沒說幾句話。

他這句冷靜冷靜,說的也不辨喜怒。

葉緋猶豫着要開口,黎羨南卻趁着紅燈的時候,拿着手機回消息。

是忙工作嗎?

葉緋想開口的,又咽回去。

車子在繁忙的城區轉着,葉緋來到燕京已經有三年,都不太認識這裡的道路,也不知道黎羨南帶她是去哪兒。

反正,他帶她去哪兒,她也是跟着的。

車子兜轉了足足兩個多小時,還遇上了堵車。

葉緋悄悄看他,車窗半落,外面是潑墨的夜色,車水馬龍,黎羨南的襯衫微微開了一顆鈕釦,左手手肘搭在車窗上,右手扶着方向盤。

側臉的線條立體流暢,下頷與鼻樑呈性感的線。

“黎羨南?”她低聲叫了一聲。

“嗯?”黎羨南看過來。

前面的車流動了。

他又重新啓動車子,他以爲是她冷,又把車窗升回去,聲線溫和地說,“不說也沒關係。”

葉緋覺得是不知道怎麼開口——總不能告訴他,我好像對你有點貪圖感情吧?

這些話都沒辦法講出口的。

等回了西郊檀宮的時候,黎羨南破天荒沒牽她的手,葉緋抱着一袋東西跟在他身後,結果開門的時候,黎羨南站在那兒等她。

葉緋快步過去,進去之後腳步頓住了。

原本客廳是空曠的,落地窗戶外面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水池,結果現在,那裡多了一大片的向日葵,鬱鬱蔥蔥的,像是專程做了一片人工的花田,葉緋下意識地想到了他在車上似乎是在發消息。

黎羨南等她進來,葉緋把一袋子東西放在地上,往前面走了一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黎羨南……”

黎羨南沒答,把她往矮櫃上一推,不等她開口就吻下來,葉緋的後腰抵在矮櫃上,不似以往的溫柔,更像是一種略微的慍怒,好像陰霾了很久的天空,終於開始打雷下雨。

他的手是攬在她腰上,往懷裡帶了一下,幾乎是將她揉進懷裡的力道。

是爲什麼,說不清楚。

就是覺得她好像離他也是很遠的——比如車上就一臉不太高興,一路上也一聲不吭。

過年什麼安排呢,也不知道,人家也不告訴他。

要真說拿着肉.體關係去衡量,分明不是的,這麼久以來倆人可真是純潔的從未發生什麼,這是什麼Z?飯搭子變成“睡搭子”?

不是的。

說再近一些,也沒有的。

黎羨南思索不清楚的,只是覺得這姑娘這若即若離的,她過分理智,他也是真切地喜歡看她對他真情的笑。

那一雙眼睛彎起來,笑着看他,叫他黎羨南的時候,他也是覺得她是在依賴他的。

這種感情很是矛盾——女人要的,其實無非就是感情和物質,說物質,葉緋什麼都不要,說感情,她也不太貪圖,那要什麼呢?

黎羨南不太敢深想。

黎羨南是不信感情的。

吻到後面,黎羨南鬆開她,鼻尖抵着她,將她扣在矮櫃上的手拿起來。

“緋緋,別不高興,你架子還真挺大,我也心甘情願哄着你,笑笑我看看。”黎羨南說着,手捏在她臉頰上。

兩人捱得太近了,氣息都在曖昧的糾纏着,葉緋吸了吸氣,那種淡淡的菸草味道好像又變的清冽起來。

“黎羨南,你別對我太好,真的。”

看吧。

說人理智,是真理智。

臉頰上泛着一層淺淺的緋色,一雙眼睛被雨沖刷過的似的清亮,這麼直勾勾的看着他。

應該是有後一句的,肯定還有後一句。

但這後一句,比如什麼,你對我太好,不怕我真的愛上你嗎?

葉緋沒有說,什麼都沒說。

黎羨南拉起她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黑盒子,打開,拿着裡面的東西,往她手上戴。

葉緋低頭看,向日葵造型的鑽戒,中間嵌着一顆黃鑽,璀璨的碎光令人視線都晃了晃,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黎羨南把戒指套在她手指上,尺寸竟然意外地貼合。

“緋緋,我願意哄你的,你不告訴我爲什麼不開心,我也願意哄你的。”

他把她的手放在手心,盯着她看的一雙眼睛,是極盡的深情。

“緋緋,人生就這麼一回,你這個小朋友,是讓我甘願哄一鬨的,你不開心,不告訴我,我也沒什麼哄人的經驗,”黎羨南的聲音是好聽的,說着這樣的話,好像能將本來不起眼的情話說成幾萬分,“緋緋,你總跟我算什麼心甘情願,我不想跟你計較這麼多來回。”

有些人,天生會有讓人沉溺的資本在的。

這話說到後面,像是低低的呢喃,應該是有嘆息的,但黎羨南沒有,他只是用很低的聲線說着這句話。

她不答,他也不會要一個答案。

“我只希望你快樂一點,開心一點,選擇了跟在我身邊,就別留下遺憾。”

“黎羨南,你應該也知道的……”遺憾是會爲什麼遺憾。

黎羨南看着她。

葉緋的情緒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無端發酵起來,眼眶泛酸,但忍着沒落淚。

黎羨南伸手,輕輕地託着她的臉,他微微的彎腰,指腹蹭着她的臉頰,像是對待什麼珍寶一般珍視。

“緋緋,別想的這樣絕對,人生還有未來這麼多年,落子無悔,”黎羨南的拇指又緩緩地蹭過她的脣瓣,她的脣上還有些溼潤,被他這樣幾近愛撫的撫摸,“我不告訴你,你又怎麼知道你是我這麼多年唯一甘願哄的人呢?”

葉緋低着視線,默默擡起來,撞上這樣一雙專注看着她的眸子,裡面盛滿了繾綣的柔情與疼惜。

“不喜歡跟他們一塊吃飯,以後我陪你在西郊吃。”

“……”葉緋終於說話了,“他們都是你的朋友,他們說的也是實話,只是我聽着不太開心而已……沒什麼關係的。”

“所以我在哄你。”

是真的很有哄人的樣子,也真是給足了誠意。

葉緋愧疚,“你怎麼讓人把西郊弄成了這樣……”

說完,又擡起手,“你送這個做什麼,我沒有……”

黎羨南攥着她的手,不許她摘,笑着說上午閒着沒事,參加了個慈善拍賣,是做好事去了。

葉緋覺得事情哪有他說的這麼風輕雲淡?

他是真的很認真的在哄她,葉緋不說,他不讓開,就這麼把她圈在矮櫃與他的懷抱之間。

“我好些了……”葉緋吸了口氣,咬了咬脣看他,想開玩笑,可說出來的語氣卻不像,“黎羨南,你哄我,想過後果嗎?”

你這樣認真,想沒想過後果呢?

黎羨南看着她,說,想過。

葉緋跟他說,“好,你不後悔就好。”

黎羨南笑了,捏捏她鼻尖,“威脅我呢?”

葉緋往前一點,踮了踮腳,手環在他脖頸上,黎羨南就配合地彎下腰來,讓她摟着。

“黎羨南,先跟你說,哪天你帶別人回西郊了,我就不要你哄了。”

“行,你說什麼是什麼。”黎羨南莞爾一彎脣,“能親了麼,小祖宗?”

葉緋臉頰發燙,不動,黎羨南就彎着腰親過來。

這個吻,又變成了纏綿悱惻,葉緋覺得有些東西確實是看不清以後的,但走的時候,確實也是落子無悔。

就像那年她那麼拼命地逃離家裡,逃離了她過往的十八年,來到燕京這個陌生城市,她不知道未來,也看不清未來,但後悔嗎?

不後悔的。

她坦坦蕩蕩,愛就是愛了,即便知道沒什麼結果。

她也能拎的清楚,等哪天這條路看到終點了,她會知道的。

剛到燕京的時候,葉緋渾身上下只有一個行李箱,裝着少的可憐的東西。

來時清淨,去時更應如此。

她本就是個一無所有的人,最珍貴的是她的一顆真心。

那天的時候,葉緋緊張不安,仰躺在那張柔軟的大牀上,長髮鋪瀉在淺色的枕頭上。

理性被情意浸泡,她手上的碎鑽在泛着粼粼的碎光,水光似的不真實。

那點淺淺的月光落在她的指尖。

沒有開燈,他眼底的柔情好像有種暖意,那些愛意都是赤.裸的。

他託着她的後頸吻上來,對視的瞬間是有綿綿的情意在糾葛的。

葉緋喜歡在他身邊的時候,什麼都不用掩飾,真奇怪,她明明是沒喝酒的,眼前卻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朦朧。

“怕着呢?”黎羨南的聲線在她耳畔,很輕地一聲,讓她心口在融化。

說不緊張肯定是假的。

黎羨南笑,戛然而止。

葉緋緊張的額心一層汗。

“我哪兒帶別人回來過,”黎羨南的笑意怎麼聽着怎麼壞,“說實話,這麼久,我可沒在那事兒上打你主意,沒買。”

葉緋臉頰漲紅的不行,伸手掐了他一下,“黎羨南!”

黎羨南又吻上她的脣,指尖微曲,颳了下她鼻樑,“哪兒能委屈你呢!緋緋今天難過了半天,再委屈上了,我真就不是個人了啊。”

葉緋當時還真沒反應過來,想着電視裡這種箭在弦上沒某東西的情節發生在現實裡還真是挺……

結果,也並不全然是沒發生,是她單方面被黎羨南取悅了。

夜色可不顧那些有的沒的,月色輕吻也可以擾亂漣漪。

葉緋只記得黎羨南的聲音,說別怕,有什麼不高興告訴我。

一方黑夜,矜持落幕,可也另有一片春意人間。

葉緋緊緊地攥着他的手,那戒指有些鉻手,她想,怎麼會不沉進去?

他對她永遠這樣溫柔。

傍晚的時候,還以爲那句“讓你冷靜冷靜”就是冷戰的序幕,結果並沒有,他只是沒有哄過別人,不知如何讓她開心。

他肯定也是爲難的。

葉緋怎麼會不想哭,越是想到自己這樣被他溫柔的對待着,就越是鼻酸,呼吸在夜晚時斷時續,她像攀着浮木的溺水人,可這方汪洋哪裡又是盡頭。

幾陣暖流,又怎麼能挨不過寒冬。

她想起黎羨南說的,沒有香火長盛的菩薩,但她有爲她亮着西郊的燈的黎羨南。

-

直至凌晨時分。

葉緋趴在牀上抱着手機,黎羨南去洗漱了,她今天下午都跟他在一起,沒見着他出去買這個戒指。

也不知道人是什麼時候買的。

她穿着拖鞋下樓,落地窗前是專程叫人做了景,密密麻麻的向日葵花田,看着別有一番暖意。

向日葵有一段花語說——

“我是隻屬於你,不用質疑我對你的愛,屬於你的我一點都不會分給別人。”

她蹲在那片花田,有些失神。

黎羨南出來的時候,臥室裡沒人,他循着下來,就看到那裡的葉緋。

黎羨南倚靠在樓梯間,也知曉事情的走向越來越不太受控。

但真的,就只剩下一個心甘情願。

再多的思慮,也惹人煩躁,索性不多想。

上午的時候,羅秘書給他發來安排,代替他爸爸去參加一個慈善拍賣,羅秘書千叮嚀萬囑託,是拍一個頗有歷史淵源的青花瓷花瓶。

那多沒意思。

黎羨南當時意興闌珊,翻翻冊子,瞧見一個向日葵造型的戒指,當時覺得這花真好,永遠熱烈,永遠向陽,去查查,還別有一番意思,但也很貼切。

他挺開心,也沒再管那花瓶。

只是這戒指上的黃鑽價值不菲,有好些人拍來想收藏,黎羨南加價幾次,有人在追,他加到了一個別人無可企及的價位,最後成功拍下。

那個拍賣官顫巍巍,說這是世界上僅有的一顆的天然黃鑽,被知名的珠寶商買來打磨成了一塊鑽石,鑲嵌在這枚戒指上,算上週圍的碎鑽,一共有21克拉。

黎羨南當時也沒想用什麼俗套的玫瑰花鬨她。

只覺得,向日葵纔是更好的花。

永遠熱烈,永遠不會落入俗套。

也象徵着那樣的忠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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