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
“下雨了。”一雙雪白柔荑伸出窗外,任由雨水淋溼,嬌美的小臉猶帶病容,脣上揚起一抹笑。
這場午後雷陣雨來得突然,希望可別害她辛苦培植的毒花讓雨水給淋死纔好。
“又不乖了,還不過來喝藥。”
一陣低喝在她身後響起,帶笑的美人瞬間垮了臉,她苦着一張臉旋身走回椅上落坐,瞪着桌上那碗光是聞就很難喝的藥,一臉掙扎。
“晚上再讓我聽到你的咳嗽聲,看我饒不饒你。”方白屈膝臥躺於牀榻上,手裡拿着書卷,眉眼未擡警告道。
粉脣撇了撇,不情願地端起那碗藥,皺着一張小臉,小口小口地喝完。
方白,或許是該叫祁閒雲,自獨孤無心與獨孤樓瀾失蹤後,本是準備在江湖之中大幹一番的,卻不慎中了明戈的蠱毒不得不退出江湖得以療傷。
洛馨月本是早已發現了不對,卻總是被其遮掩過去,終是使勁力氣纔將其面具摘下,讓祁閒雲再也遮不得臉,亮了身份。
而明戈正是算準瞭如此,不過短短半年,這天下已盡在他的手中,再也動不得絲毫。他本是西域和親的公主之子,祖皇帝的次子,如今上位倒是名正的,不過那般殘酷的手段讓人不寒而慄。
“珠兒,乾孃給你帶了蜜餞來……”
大娘的聲音迅速地由遠而近,在瞧見屋內的方白,抑或祁閒雲後,話尾自動消音,笑容也僵在臉上。他是不準洛馨月多吃蜜餞的,於她的內傷無益。
“方白,你怎麼在這裡?”這個時間不是他固定練功的時間嗎?
方白擡起頭,英俊的臉孔帶笑,但那笑容卻格外令人發毛。“大娘,你之前沒聽到我說的麼?”
“珠兒她怕苦你是知曉的,你明明心疼的要死,卻終是開那麼苦的藥,這不是……”大娘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便轉身離開。
“你這是做什麼!”話裡有絲埋怨。
方白淡瞥了她一眼,目光停留在她略顯蒼白的小臉上,不悅地低道:“藥喝完了,還不去牀上睡一會,你的傷終是留下了病根的。”
“不要,我睡不着。”存心跟他唱反調。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次,還不快去。”臉色一沉,低喝。
洛馨月倔強地抿了抿脣,不情願地起身,低垂着小臉,緩步走向牀榻。若是不去,也會被點了睡穴,強行安置的。
鐵臂一伸,將尚有幾步遠的人兒強拉入懷,伴隨着驚呼聲,纖柔的嬌軀在下一刻撞進他懷中,微愕的雙眸對上他深邃的黑眸,她忙不迭地將視線移開,清麗的小臉微赧。
將懷裡的嬌軀不鬆不緊穩穩抱起,輕置於牀榻上,又再次把了脈,這才放心。
“我沒事的。”小手拉下他的大掌,卻讓他五指緊扣,方白抑或祁閒雲就此躺下,惹得洛馨月雙頰火熱。洛馨月一點兒也不敢直視他那雙深邃得教人心慌的黑眸。有時他總會直勾勾地注視着她,眸底異樣的火花,總讓她莫名忐忑不安,她只能選擇逃避,不想去深究。祁閒雲……
“既然不想睡,外頭又下着雨,那就乖乖坐着陪我看書。”
祁閒雲一手拿着書卷,另一手輕釦住她的纖腰,一向峻酷的臉孔,在此時顯得特別柔和。被強迫坐在他懷裡的洛馨月,
無趣地掩嘴打了個哈欠,瞧着他英俊的側臉,心思漸漸飄遠。
她實在摸不清身旁這個男人在想什麼。從她因風箏相互結識至此,她一直都不懂她。從前,她或許可以認爲他是在利用自己,而如今呢?又該如何結識?不明白不明白。
再瞥了眼兩人相依偎的身子,現今這劇烈的改變,源自半年前的逃亡,阿斕的重兵被明戈收了去,遭遇明戈的追殺,更在半路時被一羣死士圍攻,一行人只得被逼逃入了毒瘴森林,所幸得天保佑,出得那毒瘴森林,便到了這世外園林,只有一條通往外頭的密道,且易守難攻。
毒瘴森林雖是僥倖走過,卻仍舊是不幸將內傷加重,又染了瘴氣,危在旦夕時是祁閒雲捨命運功救了她,其實於他也是十分危險的,那瘴氣隨時都可要了命。
從那時起,他對她的感情開始不再掩藏。也是從那時起,她知曉了他是誰,從此不再拒絕他,心中的一方軟弱坍塌。
從此之後,他對她雖不至於噓寒問暖,但她卻明顯地感受到他的關懷備至,讓她不得不懷疑,他是否也中毒了,纔會心性大變。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深沉探索的黑眸,不知已注視着她多久了,濃眉不悅地擰起。總是這樣,即使她人在他懷裡,心卻不在,她可真有辦法惹到他。
“啊……痛。”紅葉慘叫一聲,因把於腰間的大掌倏地收緊,這一吃痛,遊移的心神迅速歸位,委屈地雙眸對上他含怒的黑眸,她覺得頭皮發麻,一雙小手輕置於他胸膛,怯怯地低喚:“……怎麼了?”
這個男人又莫名地在發什麼火了?
“你剛纔在想什麼?”黑眸危險地眯起,語氣不善地問道。
洛馨月精神倏地一振,對他揚起一抹燦笑,“我只是在想,你不愛吃甜食,卻獨愛吃我做的糕點,等我病好了,我再做給你嚐嚐。”
“是嗎?”祁閒雲大掌輕撫她細緻的雙頰,黑眸微斂,似是在思考她話中的真僞。無論愛意如何,他多少還是有些不信她的。
“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敢騙你呢!”清麗細緻的小臉上,綻放的笑甜得猶如盛開的花朵,教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珠兒。”低沉的嗓音輕柔地喚道。
“什麼事?”
“你當真把我當成傻子麼?”嚴峻的臉孔一沉,咬牙低吼。她真以爲可以任意愚弄他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她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你……別激動,有話好說。”
洛馨月臉上的笑容搖搖欲墜,嬌軀下意識地往後挪,但可憐的她再怎麼退,仍是逃不開他的懷裡,只能努力安撫他的怒氣。
“閉嘴!”吼聲方落,火熱的脣舌迅地攫住她的粉脣,不再讓她有惹怒他的機會。
在他脣舌狂烈的肆虐下,洛馨月在神智渙散前,腦中掠過當時的他們。
他又對她不規矩了……
“祁閒雲……”她用雙手隔在兩人之間,有些爲難的樣子,“我……來葵水了……”
“你!”怒火難平,再一個吻深深的攫住了她。
湛藍的穹蒼,浮雲悠遊,恁是逍遙自在。
“唉!”一聲低嘆,來自手執桃花、垂頭喪氣的洛馨月口中。
籠中鳥,一如她現在的寫照
。
隨着時間的流逝,她愈來愈覺得自己猶如籠中鳥,被困在這一寸土地,再也看不見那義薄雲天的江湖。
半年前逃入毒瘴森林後,洛馨月便再也沒有出去過,一是身體不允許,這孱弱的身體再也禁不起任何的風浪;二是這天下早已易主,明戈的天下,若是落入他的手中,想必這一世便再也逃不出了罷。
仰首再次輕嘆。難道她真要一輩子被困在這方寸土地裡了嗎?
阿斕遠遠即瞧見坐在桃花林裡咳聲嘆氣的洛馨月,腳步無聲地朝她走近。
“爲什麼咳聲嘆氣?”
“阿斕!”
洛馨月聞聲驚喜地回首,含笑瞧着阿斕在她身旁坐下。阿斕自半年前便開始籌備自己在外的江湖勢力,不求萬人之上,只求一世安寧。
“嗯。”他輕哼,從懷裡拿出一個紙袋,遞給了她。
“哇!是核桃酥!”
洛馨月打開紙袋,雙眼發亮,興奮地大叫,一掃方纔鬱悶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
阿斕眼裡有抹溫柔,脣角微勾,側首瞧着她吃得心滿意足的模樣。知道她嗜吃糕點,若是出門總會帶些點心回來給她,這似乎已成爲他心照不宣表示疼愛她的方式了。
“這片桃花是你種植的?”
環視兩人身後佔地不小的桃花林,總覺得這些桃花顏色太過妖豔,不似一般的桃花。
“這是醉桃花,聞久了會有短暫昏眩的情況發生,若是再加上我培植的夢菊花香氣,兩種毒混在一起,就會變成迷亂人心的春藥。”
洛馨月清麗的小臉上有抹詭異笑容,這半年,她從祁閒雲那學到不少毒術,以防外一。她好笑地看着身旁的人雖未開口,但卻瞬間皺起眉頭。
“阿斕,外面還好嗎?”咬了一口核桃酥,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阿斕沒有回答,僅是擔憂地望着她。
早己預料到他的沉默,洛馨月小臉上的笑容有抹苦澀,她垂首低語:“阿斕,你一向是最瞭解我的,我……”
“師兄不會放你走的。”從前的他不會,更何況現在外面如此的不安生,明戈的暗探並沒有停止尋找她。
“我知道。”她苦笑低嘆。
看着一向開朗的她,卻老是因爲這件事而愁眉不展,偏偏對此事,他卻無能爲力。
“你該回去了。”
她在這待太久了,爲免寒潮入體,她還是儘早回去得好。
阿斕率先起身,朝她伸出手,等待着她。洛馨月猶豫了會,雖然想在這多坐一會,但還是怕喝比平日更苦更多的藥汁,只好認命地伸手握住他的手欲起身,但或許是坐太久了,腳步一個踉蹌,跌入他懷裡。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身後忽地傳來一道暴吼,剛剛在阿斕懷裡站穩腳的洛馨月嚇得再次軟倒在阿斕懷裡,好在阿斕及時摟抱住她。
這一幕看在祁閒雲眼裡,只覺得好不刺眼,雖是明白這或許真的沒什麼,但胸口燒起的妒火幾乎將他淹沒。冷不防地,他倏地鐵臂一伸,將洛馨月強摟入懷中。
洛馨月小臉發白,不敢有多少言語,她怕他用極苦的藥汁去懲罰她。
祁閒雲不發一語,黑眸深沉地注視她許久,摟着洛馨月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