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雖然知道吳向文在宮裡一向肆無忌憚,陛下也一向都由着這個小舅子,不過還是沒想到他竟然敢在深夜就一個人跑到宮裡來。
過了一會,那守門的宮人回來覆命:“皇后娘娘還沒睡,叫您過去呢。”
吳向文隨手掂了一塊銀錠子:“拿去買些胭脂水粉吧。”
那宮人連忙欣喜地接了過去。
吳向文走進長慶宮的內殿,看見自己的姐姐,皇后娘娘正在披一件長袍起身。
“姐姐近日可好啊。”
吳綰嵐一向最疼的就是這個弟弟,此時見他那輕狂的樣子也忍不住訓斥道:“越來越沒規矩了,大半夜的就跑來長慶宮。”
吳向文連忙上前,爲皇后捏捏肩膀,討好地說道:“弟弟這不是想念姐姐了,纔會來看看姐姐嘛。”
吳綰嵐好不容易板起來的面孔,又忍不住笑出了聲:“說吧,你來找本宮,到底何事?”
吳向文的話到了嘴邊,又不知該如何說,到最後還是硬着頭皮問道:“不知姐姐如今是怎樣看待淑皇貴妃的?”
吳綰嵐臉上的笑意瞬間就隱去了:“自然是要除掉的!”
吳向文的手停頓了一會,隨即又有節奏地給吳綰嵐安捏起來:“難道姐姐就不能跟淑皇貴妃在後宮中和諧相處嗎?”
吳綰嵐手搭在了吳向文的手上,轉過了身子,狐疑地望着自己的弟弟:“你爲何好好會過來勸本宮?過去惠妃尚在後宮之時,仗着母家的勢力在,本宮纔不得不與淑皇貴妃聯手。如今惠妃已經死了,本宮自然是要對付淑皇貴妃的,她的父親是平西大將軍,難保不會成爲第二個王家!更何況,當初害死本宮孩子,也有她的一份!那可你的親外甥啊,你怎麼能忘記這個仇呢?”
吳向文看着吳綰嵐鬢邊若隱若現的幾根白髮,和卸妝之後臉上的暗黃之色,忍不住勸道:“姐姐年歲也不小了,何必再把心思花在這些無聊的爭鬥之上?說到孩子,這些年宮裡死的孩子還少嗎?若個個都來報仇,不知姐姐的心裡是否會安?”
吳綰嵐的眉毛狠狠地挑起來:“怎麼,難道弟弟覺得姐姐已經老了,沒有資格再去與那些年輕的妃嬪爭取陛下的寵愛了?本宮不管他人的仇怨,只知道當初蘅碧汐也間接害死我的孩子,這個仇我就不可能放下!”
吳向文心知已經勸不動自己這個固執的姐姐,只好嘆了一口氣:“弟弟只希望姐姐做事能有分寸,到時候若是姐姐勝了不要太爲難淑皇貴妃。”
吳綰嵐有些生氣:“你到底是幫誰的?句句都在爲蘅碧汐那個賤人說話,難道她給你灌迷魂湯了?”
忽然一個念頭閃過了吳綰嵐的心頭,她吃驚地看向吳向文:“難道……難道你對蘅碧汐那個賤人動心了?”
吳向文沒想到在一個晚上,接連被兩個女人看穿,他不由搖頭苦笑,難道自己對蘅碧汐的情意竟然如此明顯嗎?
看着吳向文長大的吳綰嵐,從吳向文的臉上看出了他的默認。
忍不住後退了幾步,手指顫抖地指向他:“你你你……你竟然會喜歡上她?你難道不知道她是陛下的女人,當今的淑皇貴妃?你可知道,要是被陛下知道的話,一定會判你死罪的!”
吳向文自嘲地笑了笑:“那又如何,我不會去打擾她的生活的。只是希望姐姐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太爲難她了好嗎?”
吳綰嵐忽然放聲大笑,語氣裡充滿了悽苦:“我這是做了什麼孽?我的丈夫心心念唸的就只有一個蘅碧汐,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弟弟竟然也愛上了這個女子!她有什麼好?竟然奪走了我所有珍貴的東西!”
吳向文見姐姐那傷心的樣子,連忙上前輕輕地抱住了吳綰嵐:“姐姐,弟弟不是還在您身邊嗎?在弟弟的心裡,姐姐永遠都是弟弟的好姐姐。”
吳綰嵐知道吳向文不過是在安撫自己的情緒罷了。
過了一會情緒平復之後,吳綰嵐一邊爲自己束髮,一邊平靜地說道:“行了,你今日所說之事,我都記下了,你趕緊出宮吧。”
吳向文有些驚喜地望向吳綰嵐:“姐姐是答應我了嗎?”
吳綰嵐點點頭:“誰叫你是我最親的弟弟呢?我可不想傷了你的心。”
吳向文一向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姐姐,此時得到保證立刻就笑了出來,那模樣就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般。
“那弟弟便告辭了!”
來時吳向文的心情就很好,此時離去之時更加是腳步輕快。
待吳向文離開之後,吳綰嵐對着身後的屏風說道:“出來吧,你又何必怕見他,左右你們也相識那麼多年了。”
青禾緩緩地從屏風後面現身,她聽見剛纔皇后與吳向文的對話,神情十分悲傷:“奴婢今日才懂了,什麼叫相見不如不見。當着我的面,他絕不會說出他喜歡的人是誰。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會喜歡那個女人!”
皇后有些可憐地望着青禾:“怎麼了?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青禾低着頭,努力地壓制着自己的情緒:“過去奴婢曾經看見麗妃一個人在宮裡,赤腳坐在地上枯坐到天明的樣子,那時奴婢雖喜歡吳公子,卻不知他的心屬誰,還不覺得多麼心痛。今日在這屏風之後,聽見他默認的那一刻,奴婢終於是懂得了當初麗妃對陛下到底是何種心情。”
皇后嘆息道:“本宮將你安排在麗妃的身邊,就是爲了能看住這顆不安分的棋子,沒想到這個女子最後竟然也愛上了陛下。”
青禾低聲說道:“麗妃……她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子。”
皇后冷哼一聲:“在這後宮裡,誰不可憐?難道本宮不可憐嗎?今日得知本宮的親弟弟竟然也喜歡蘅碧汐那個賤人,實在是叫本宮心有不甘哪!”
青禾有些遲疑地問道:“難道皇后娘娘真的要放過淑皇貴妃嗎?”
皇后的手重重地拍在手邊的梳妝檯上:“怎麼可能?這個女人幾乎奪走了本宮的一切,本宮怎麼可能還能容忍她存活在這個世上?更何況,在淑皇貴妃的心裡
……恐怕也是這樣想的吧?”
皇后的手上沒有帶着護甲,此時重拍之下,她那一寸多長的指甲竟然直接就斷裂了!
皇后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已經留了一年的指甲,臉上的惱意更深。
青禾一邊小心地將皇后的斷甲收起,一邊有奇怪地問道:“那娘娘爲何要在吳公子面前那樣說?”
皇后陰冷地望着自己指甲的斷口說道:“那時本宮若是不安撫好向文,他恐怕會一直纏着本宮。這一次,就算是本宮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騙了向文吧。”
青禾將指甲小心地收入一個錦盒之中,低着頭語氣平靜地說道:“娘娘切莫心慈手軟,淑皇貴妃如今也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
一瞬間,皇后忽然回憶起第一次刁難蘅碧汐的時候,她那張稚嫩的小臉上還藏不住自己多少的情緒,如今一轉眼,她竟已經成爲了最大的勁敵!
第二日一早,蘅碧汐就匆匆趕往了長慶宮,到了之後才發現自己居然是第一個到的。
永遠都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皇后,早已畫着精緻的妝容,穿着美衣華服一絲不苟地坐在那裡。
皇后看見蘅碧汐出現,眉眼微微一挑:“淑皇貴妃今日來得早。”
蘅碧汐見皇后居然臉上因爲自己出現了其他細微的表情,足以想見皇后的內心是多麼的憤怒,已經到了難以掩飾的地步。
緩緩地走到皇后的跟前,蘅碧汐屈身行禮:“今日嬪妾早些來,是有話要對皇后娘娘說道。”
皇后端起手邊的茶,蘅碧汐注意到今日皇后的右手小指沒帶護甲,而且她小指的指甲斷了!她清楚皇后一向都很愛惜自己的身體,什麼事讓皇后如此失態?
“妹妹有什麼話要對本宮說?”
蘅碧汐沒想明白皇后到底因爲什麼事,會受到這樣大的震動,單憑昨日被攔在玉鑾殿外,應該不會讓一向以完美形象示人的皇后這樣失控纔對啊。
蘅碧汐只能賠着十萬個小心說道:“妹妹今日來,是想告訴姐姐,妹妹無意與姐姐在後宮爭什麼高低,昨日之事是妹妹錯了,希望姐姐不要往心裡去。”
皇后面上耐心地聽完了,心裡卻在冷笑,蘅碧汐這惺惺作態的模樣跟炫耀有什麼區別?奪走了別人的一切,然後再來道歉嗎?這個女人實在是可惡至極!
過了好一會,皇后習慣性地想要撫摸自己小指的護甲,才意識到那裡的指甲已經斷裂了,隨即又露出標誌性的淺笑:“怎麼會呢?陛下寵愛妹妹,那是妹妹的福氣,只是本宮去的不巧罷了。這怎麼能怪妹妹,你又不知道本宮會去。”
蘅碧汐正想繼續說什麼,門外卻已經又走進來幾人,分別是宸貴嬪,蘭嬪和祥嬪。
蘭嬪三人原以爲她們是最早到的,所以看見蘅碧汐的時候,她們都有一些驚訝。
尤其是蘭嬪,她昨日也曾備了一些鳳擎軒素愛吃的點心,心心念念地帶去了玉鑾殿,結果她好說歹說,足足磨了張敏一個多時辰,張敏都沒讓她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