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與秋萍對視了一眼,兩人齊齊地跪在了蘅碧汐的面前。
若雪眼睛一閉,語速極快地說道:“今日陛下歇在蘅貴人處了,主子您不必等了。”
蘅碧汐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蘅貴人?哪個蘅貴人?宮裡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蘅貴人我竟不知道?”
若雪知道這件事遲早都會傳入蘅碧汐的耳朵,她與秋萍這樣的拖延根本無濟於事。也只好將這件事,娓娓道來。
“昨日陛下興起去司樂部,見一名樂手彈奏的琴曲悅耳,便召見了那樂手……”
蘅碧汐理了理鬢邊的鳳釵,望着下方的兩人好笑地問道:“所以今日,宮中多了一位蘅貴人了?只是,爲何她的封號是‘蘅’?”
別的蘅碧汐都可以不在乎,鳳擎簫身爲帝王,寵幸幾個女人都是常事,自己要吃醋的話哪裡吃得過來?可是……“蘅”這個字,是那樣的重要,他怎麼能輕易賜給了別人?
若雪臉上盡是不忿之色,她爲自己的主子感到不值,小手不自覺握成了一個拳頭。
“回主子,奴婢聽人說,那樂手的名字叫……萬羽蘅。而且聽一些宮裡的老人說,那樂手長得跟咱們紫竹苑曾經的那位蘅姑姑一模一樣……只是年紀才十六,若是那蘅姑姑還活着,應該比蘅貴人大了十多歲。”
一模一樣?萬羽蘅?
蘅碧汐絕不會相信這是一個簡單的巧合,她死死盯着若雪的眼睛:“昨日陪伴在陛下身側的是誰?”
若雪遲疑了一下答道:“回主子……是惠貴妃。”
呵呵……
蘅碧汐心裡忍不住冷笑,德妃爲了能夠重新獲得陛下的寵愛也真的是蠻拼的。長得跟萬羽蘅有幾分相似,蘅碧汐還能相信,但是若說那蘅貴人的名字就叫萬羽蘅,打死蘅碧汐都不會相信。
真不知德妃爲了找出這枚棋子,花了多大的力氣。‘
“本宮記得,司樂不過是九品的宮人,就算陛下寵幸,也只能從更衣、娘子做起吧?陛下將那位姑娘直接封爲了從六品的貴人真是好大的手筆啊!”蘅碧汐酸酸地說道。
就算是因爲對萬羽蘅的情感思念纔會寵幸那個樂手,但是蘅碧汐還是不能釋懷。如果自己還在上一世,也已經三十一歲了。
如何能敵得過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年方十六的這位蘅貴人?
蘅碧汐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這一世她才十九歲,也算是一件幸事吧?
秋萍聽了蘅碧汐的話,臉色也微微漲紅:“奴婢聽聞原本陛下想將那蘅貴人直接封爲蘅榮華,幸好皇后及時進言,說是沒有宮人直接晉升到從四品的先例。何況那樂手年紀尚輕,來日方長,陛下這纔打消了念頭。只是因爲這事陛下很不高興,昨日月初該去皇后處歇息的也沒去,直接就去了蘅貴人所居的念卿宮。”
皇后也算是有心了,不過蘅碧汐倒沒有真的對皇后產生多大的感激之情。
畢竟那蘅貴人得寵,惠貴妃必然水漲船高,皇后是最不願意看到這一點的。
蘅碧汐的情緒變得十分失落,這是第一次她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如果念卿宮裡的蘅貴人能夠代替曾經的自己在鳳擎簫的地位,那麼現在重生的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又算什麼呢?
只是一個替代品嗎?
難道這些日子以來,鳳擎簫對自己的寵愛,體貼,全都不是真心的?
一陣涼意將蘅碧汐從頭澆到了腳指頭,她望着華麗的鳳棲宮,心裡莫名的恐慌起來。如果對鳳擎簫來說,自己只是萬羽蘅的替代,那麼惠貴妃想要對付自己太過容易了!
惠貴妃只需要尋找一個更加出色的替代品,就能把現在自己擁有的一切全部都奪走!
那自己哪裡還有能力保佑福嘉平安長大?
蘅碧汐勉強支撐着自己站了起來,衣裙溼答答地黏在身上,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奔向了福嘉所在的偏殿!
看見福嘉還好好地在睡覺,蘅碧汐微微鬆了一口氣。
伸手摸摸他的小臉。
僵住。怎麼會這麼燙?
原本以爲是紅潤的氣色,此時才明白那是因爲福嘉在發燒的緣故!
蘅碧汐急聲呼喊:“乳孃!乳孃何在!”
不一會,兩位乳孃都趕了過來,見淑妃娘娘的臉色很不好,急忙跪了下來,連連討饒。
蘅碧汐示意身邊的秋萍:“去換兩個新的乳孃過來,這兩個奴才各打五十大板。”
兩位乳孃連聲討饒,哪怕捱上十個板子都要皮開肉綻,這五十板子下去了,她們倆還能活命嗎?
蘅碧汐沒有理會她們的哭喊,只心疼地抱着福嘉:“你們沒有照顧好皇子本就是死罪,如今本宮能饒你們一命已經是萬幸。這也是對新來的乳孃立個規矩,要是再這樣怠慢了本宮的福嘉,直接杖弊!”
那兩個乳孃知道求饒已經無用,俱是面如死灰……
這一夜,蘅碧汐在偏殿望着福嘉,沒有入眠。
在之後的三天裡,蘅碧汐都沒有見到鳳擎軒,聽秋萍回來彙報的話,他一直都在念卿宮。
不是沒想過去念卿宮拜訪一下這位貴人,只是蘅碧汐的心裡始終都有些不舒服。
她生完孩子不過六天,這後宮就翻了天。
福嘉的出生,蘅碧汐以爲自己得到了世間最大的幸福,她差點就要再一次如前世一般死心塌地地愛上鳳擎軒了。
這幾天,鳳棲宮的宮人們各個都在私下議論,爲何陛下遲遲不來。
那些閒言碎語,蘅碧汐即使聽不見,也能從宮人們的眼神中看出來他們心裡都在想些什麼。
蘅碧汐已經無暇去顧及這些,因爲這三天,福嘉越來越不好了。
一開始,福嘉還會時不時哭鬧,隔一個時辰便要乳孃抱抱,食慾也恢復得不錯。
然而不知從何時起,福嘉總是在睡覺。
皇后來探望時,望着熟睡的福嘉,感嘆了一句:“當一個孩子真好,可以這樣無憂無慮的一直睡着。”
這一句話將蘅碧汐驚醒。
自己的福嘉似乎最近一直在睡覺。
她第一時間就讓秋萍去找來李鴻雪,她記得李鴻雪說過他要爲福嘉施針七日,如今還有一日福嘉便可痊癒。
該來的總是要來,李鴻雪看見秋萍來找自己,便知道鳳棲宮的那位小皇子必然是不好了。
臨走之前,他叮囑了秦隨風一句:“這幾天太醫院的大小事務就暫由你處理,若是鳳棲宮來喊你,你便交由孫太醫過去。左右福嘉皇子也沒什麼大事,太醫院我不放心交給別人。”
秦隨風見李鴻雪如此信任自己,鄭重地點了點頭。
李鴻雪心裡清楚自己的這個弟子心性耿直,如此他便不用再擔心秦隨風會趕去鳳棲宮破壞自己此生爲那人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在走向鳳棲宮的路上,李鴻雪的臉上始終帶着決絕的笑意。
蘅碧汐看見李鴻雪的那一瞬間,立刻便疾奔而來,將福嘉皇子抱給他看:“李太醫,我的福嘉這是怎麼了?本宮聽乳孃這孩子正是愛折騰人的時候,怎麼如今都已經睡了四個時辰還未醒來?”
一雙美目中閃爍着憂慮,盈盈淚光幾乎要奪眶而出。
李鴻雪的臉上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淡定地仔細觀察了一番福嘉皇子,隨即拱手道:“微臣之前告訴過淑妃娘娘,皇子的身體需要鍼灸七日方可痊癒。現在的嗜睡症狀,只是鍼灸治療後的後遺症,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蘅碧汐懷疑地望着李鴻雪:“李太醫……本宮記得之前本宮懷着福嘉的時候,就有過嗜睡的症狀。怎麼如今福嘉快要痊癒了,反而開始嗜睡了?”
李鴻雪早就想好了怎麼應對淑妃的問題,神情嚴肅道:“微臣不敢說飽讀天下的醫書,不過這‘嬰寧’的祛除之法,宮中有本《靈犀手札》中還是有着清楚的記載的。微臣鑽研多年,這福嘉皇子如今的症狀的確是正常現象,如果娘娘不相信,大可將微臣的徒弟秦隨風喊來。前幾日他也剛剛讀過那本《靈犀手札》,娘娘可以向我那徒兒確認此事。”
“秦隨風是李太醫的徒弟?”蘅碧汐從來不知道他倆還有這層關係。
李鴻雪一臉的欣慰之色:“是微臣一手將秦隨風調教出來的。”
蘅碧汐的身子微微放鬆,整個人也沒那麼緊張。
“既然秦隨風是李太醫的弟子,那必然不如李太醫您醫術高明瞭。只是不知,福嘉皇子像這樣嗜睡的症狀還需要多久?”
李鴻雪逼着自己望向淑妃的眼睛,不敢流露出半點的心虛之色。
捋捋鬍子說道:“根據微臣的判斷,不出三日,福嘉皇子必然會生龍活虎。從此娘娘再也不用擔心‘嬰寧’之毒了!”
蘅碧汐心下大喜,忍不住親了一口懷中的福嘉。
她定定地望着眼前的李鴻雪,真心感謝道:“這一次福嘉能夠轉危爲安,多虧了李太醫的幫忙。若是以後李太醫需要本宮的幫助,本宮就算豁出性命也會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