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卿和鳳婉兩人去到夜傾昱所在的院子時,剛好瞧見鳳儀身邊的檀雲從那院中走出來。
見狀,還未等鳳卿說什麼,倒是一旁的鳳婉滿眼疑惑的嘟囔道,“她不是鳳儀身邊的丫鬟嗎,這麼晚了跑到這兒做什麼?”
聽聞鳳婉的話,鳳卿沒有說什麼,而是眸光微沉的望着那一處。
誰知兩人一路朝着院門口走去,卻未見到鳳儀從裡面出來,看樣子是隻有檀雲一人。
如此一來,鳳婉的心下倒是愈發不解。
她原本以爲會在這裡看到鳳儀,哪知卻只有檀雲那個小丫頭,這是怎麼回事?
徑自朝着夜傾昱的房間走去,方纔進了門鳳卿便見到守在門邊的燕洄,他像是完全沒有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過來,眼中有一閃而逝的驚訝之色。
見鳳卿來了這兒,燕洄便朝着裡間掃了一眼,隨後直接退出了房中。
緩步走至內間,鳳卿看着倚在榻邊看書的男子,燭光下他的面容似是被罩上了一層輕紗,周圍多泛着一絲暖融的光芒,令鳳卿的心莫名覺得軟化了幾分。
燭光下的男子一身月白中衣,墨染的青絲隨意散在肩上,映着他過於白皙的臉頰,美得不甚真實。
不知是因爲角度的原因還是什麼,夜傾昱脣瓣的顏色很淡,淡的幾乎與臉色無異,生生給人一種虛弱的感覺。
鳳卿只是這樣靜靜的看着他,心中竟生出一股想要將他擁進懷中好生呵護的感覺,實在是有夠荒謬。
“舒兒再看下去,我怕是就要裝不下了。”一邊調笑的說着話,夜傾昱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眸中透着一絲邪笑。
她一進來他便知道了,只是見她沒有驚動他,是以便想要看看她要做什麼。
誰知她竟只是站在那看着他,生生看的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殿下終於承認自己素日都是在故作姿態了。”
“在舒兒面前,我不是一直都沒有掩飾這一點嗎?”即便被鳳卿如此取笑,可是夜傾昱竟也依舊臉不紅、心不跳的承認。
“夜傾昱,你臉皮真的是越來越厚了。”話落,鳳卿便幾步走到了榻邊,這才發現夜傾昱的臉色當真有些不大好,“你這是怎麼了?”
“受了些風寒而已。”將鳳卿的手握在了掌中,感覺到她指尖的寒意,夜傾昱不禁將她的手塞進了身上的被子裡。
聞言,鳳卿掃了一眼矮几上放着的藥碗,這才覺得心下稍安。
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奇怪,明明受了風寒並非是什麼要緊的事情,特別對於夜傾昱這樣的習武之人來講,這根本就不算什麼,但是很奇怪,她的心裡就是覺得很擔憂。
可倘或此事換成她自己的話,或許她根本連在意都不會在意。
大抵是鳳卿眼中明顯的擔憂之色取悅了他,夜傾昱緩緩的湊近她,額頭輕輕的抵着她的,聲音異常輕柔魅惑的低語道,“雖然很不想讓你如此憂心,不過看着你這般在意着緊我,心裡還是不可抑制的覺得喜悅,這可如何是好?”
“吃了藥,可覺得好些了嗎?”
“藥醫的是病,但是相思該如何解?”說着話,夜傾昱握着鳳卿的手緩緩的按在了他的心口上,那每一聲的跳動都好像是透過她的手掌,一下一下的直擊在她的心中。
眼睜睜的看着夜傾昱的脣緩緩的朝着她靠近,鳳卿卻絲毫不解風情的退身躲開。
“生了病便好生養着,這會兒胡鬧待會兒收不住了怎麼辦?”雖然這話是問句,但是鳳卿可以肯定,夜傾昱待會兒控制不住自己是一定的。
依照以往她對他的來了解,屆時他一定會藉機生事,提出許多無理的要求,這些事情這位皇子殿下不是做不出來。
畢竟比起不要臉面這樣的事情,想來整個豐延夜傾昱若是稱第一的話,必定沒有人稱第二。
想到這些,鳳卿便不禁警惕的望着夜傾昱,隨後緩緩的將身子朝後面退了一些。
見狀,夜傾昱狀似有些受傷的望着她,一臉的委屈之色。
“這招已經對我沒有用了,別再裝可憐了。”從前他倒是總用這個辦法來博取她的同情心,不過今日是萬萬不能夠了。
“唉……不想舒兒當真如此狠心……”
“說我狠心便是你喪良心了,我原是爲了你的身子才讓你好生安歇的。”都已經病了還一味琢磨着享樂,他這樣纔是不好吧!
無奈的朝着鳳卿苦笑了下,夜傾昱不禁緩緩的低下了頭。
她大抵是不知道,她對他的吸引力有多大,而他在她面前的自制力又是多麼的潰不成軍。
免得自己真的被腦中不理智的想法主宰,夜傾昱趕忙尋了個話題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你深夜來此是有何事嗎?”
聽她方纔所言並不知道自己受了風寒,很明顯並不是因爲鳳傒告訴她的緣故。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說明她來這兒是有別的事情要做。
沒有想到夜傾昱會忽然問起此事,鳳卿下意識的一愣,隨後方纔不着痕跡的移開了兩人對視的目光,“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蕭竹的事情眼下她並不打算說與夜傾昱知道,否則的話,怕是就要翻了天了。
倘或換成旁人的來看的話,那鳳卿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無論是語氣亦或是神情都沒有半點的不對勁兒,但是眼下面對她的不是別人,而是夜傾昱。
他素來知她甚深,若是真的沒有什麼事情的話,她根本不會特意來此折騰這一趟,是以夜傾昱敢肯定,她騙了他。
不過她既然是不打算告訴他,那或許是有她自己的緣故,他不逼着追問了就是。
見夜傾昱如此輕易的就相信了,鳳卿倒一時有些詫異,不過她也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趕忙與他說起了別的。
事實上,夜傾昱這個人並非是一個十分任性的人,他對所有的事情都有着超乎常人的容忍力。
但是這世上總是有一些例外,而對於夜傾昱來講,鳳卿就是那個意外。
她深知這一點,所以並不敢拿自己的事情去刺激他。
只要一想到夜傾昱知道她與蕭竹之間的婚約,鳳卿就覺得他趁着夜半時分帶着人去殺了蕭竹的可能不是沒有。
更甚者,他或許都不會選擇最直接的殺戮,而是拐彎抹角的利用各種手段去毀掉蕭竹。
對於這個表哥鳳卿是不在乎的,至於他是死是活也與她無關,而她之所以不想讓夜傾昱插手此事則是因爲她單純的不願意他再理會那些不值當的人或事。
蕭竹的事情她自己就能夠解決,反而是夜傾昱,他所有的才智和頭腦都應當用在朝堂之上,而非是同那些名不見經傳的人鬥法。
夜傾昱或許並不知道鳳卿心中所想,但是他卻會選擇尊重她所有的決定。
似乎從兩人相識的那一日開始,就已經註定了兩人之間固定的相處模式。
這一夜,一直到最後鳳卿和鳳婉兩人離開這裡,夜傾昱也並沒有再提起她今日來此的目的,而她也自然而然的沒有解釋。
可是待到翌日鳳傒來這個小院看望夜傾昱的時候,卻由他的口中將這件事情說了出來。
聽聞鳳傒狀似不經意的話,夜傾昱的眸光不禁微閃。
“指腹爲婚?!”
“卿兒她難道沒有告訴殿下嗎,她自小便與姑母家的長子結了親,聽聞這幾日大伯母已經張羅着要爲兩人籌備親事了。”
靜靜的望着鳳傒,夜傾昱的眼中未見絲毫的憤怒,甚至脣邊還帶着一絲笑意,只是卻並未到達眼底。
像是忽然間反應了過來,鳳傒趕忙對夜傾昱解釋道,“殿下不必憂心,卿兒素來是個有主意的,想來她自己能夠很好的處理此事。”
“是嗎……”
“昨日我去那府上的時候,剛好瞧見蕭竹也在打聽卿兒的去向,瞧着倒是對她極爲上心的樣子。”
“這也是自然,畢竟她那麼好。”說着話,夜傾昱的眼中甚至還閃過了一抹得意之色。
看着夜傾昱一副並不生氣的樣子,鳳傒的眼中不禁充滿了疑惑,隨即略有些好奇的朝着他問道,“有人肖想卿兒,殿下似乎並不在意?”
“爲何要在意?”
“您……”
“有人喜歡她,說明是本殿的眼光好,沒有人喜歡她,是說明她對外人來講高不可攀,不過不管哪種情況,都不會影響本殿與她之間的關係。”
聞言,鳳傒神色微變,隨即望着夜傾昱微微一笑,並不再多言。
待到走出院子的時候,剛好見到檀雲又來給夜傾昱送藥,鳳傒的眉頭便不禁微微皺了起來。
“公子。”
“怎麼是你來這兒,小姐呢?”說話的時候,鳳傒的神色似是看起來有些不悅,令檀雲不禁微微低下了頭。
“回公子的話,就是小姐吩咐奴婢來給殿下送藥的。”
雖然鳳傒平日裡對待下人並不嚴苛,但是不知爲何,檀雲總是很怕他。
便如此刻這般,小姐並不在旁邊,她心裡對公子的恐懼便愈發嚴重。
冷冷的掃了檀雲一眼,鳳傒擡腳便離開了此處,前後表現與在夜傾昱面前宛若兩人,差別極大,只是除了檀雲卻無人得見。
……
鳳府
前一晚從鳳荀的府上回來之後,鳳卿便一直計劃着,蕭竹的事情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否則的話,不僅是夜長夢多,也恐夜傾昱會知曉了此事跟着摻和進來。
方纔如此想着,不想白日的時候她去花園中閒逛,竟然見到蕭竹和鳳馨兩人正坐在一起說笑,遠遠看去倒是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畫面。
見狀,鳳卿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抹玩味的笑意,脣角微微勾起。
“我還只當蕭竹是真的看上了你,哪知他就只是一時寂寞了而已。”不屑的瞟了鳳馨和蕭竹那邊一眼,鳳婉的語氣滿含嘲諷的響起。
“你怎麼總是神出鬼沒的?”她不是去找秦九爺了嗎,今日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是你偷看人家看的太專心,是以纔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怎麼回來如此早?”
一聽鳳卿提起此事,鳳婉不禁翻了個白眼兒說道,“聽說醉仙樓新晉了一批姑娘,是以那老色鬼便急吼吼的跑去了,哪裡還顧得上管我!”
聽聞鳳婉的話,鳳卿不禁皺起了眉頭。
不想這位秦九爺也是個不着調的,怎麼會如此好色,“照你們這麼說,你近來豈非什麼都沒有學到?”
“這倒不是,我想要學的,都已經哄着他教給了我,明日我便下場去練手。”
看着鳳婉眼中隱隱閃動的興奮之色,鳳卿也不禁對她有些刮目相看。
原本她還擔心鳳婉這性子與秦九爺相處不來,哪成想她倒是也過得如魚得水的。
“我這邊你便無需掛心了,還是且先顧好你自己吧!”說完,鳳婉朝着不遠處的蕭竹努了努嘴,像是在提醒鳳卿她還有個大麻煩未解決。
順着鳳婉的視線看過去,鳳卿微微眯起了眼睛,想着要不要乾脆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正在如此想着,卻忽然聽到一旁響起了一道驚訝的聲音,“誒,四妹妹,你在這兒站着幹嘛呢?”
鳳阮的這一聲驚呼不僅僅是得到了鳳卿的注意,就連不遠處的鳳馨和蕭竹也都朝着這邊看來。
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蕭竹趕忙從鳳馨的身邊站起,幾步便走到了鳳卿的面前,“卿兒,你怎麼不聲不響的站在這兒?”
“怕打擾了表哥的好興致,是以不敢出言驚動。”
話落,便見鳳馨的臉色驀然一紅,而蕭竹則是猛地沉下了臉。
鳳卿言辭之間的諷刺他如何聽不出來,但是看着她一直含笑的樣子,蕭竹又不好直接對她發火,只能耐着性子說道,“五妹妹有一段詩詞不解是何意,是以纔來找我詢問的。”
“是嗎……”
也不知她到底有沒有相信蕭竹的說辭,總之鳳卿這一句話中的敷衍之意任是何人都能夠聽得出來。
鳳馨站在一旁感覺到蕭竹似是想要與她劃清界限的樣子,一時間,她的心下不禁感到十分的憤怒,再見到他看向鳳卿時沉迷的眼神,她只恨不得上前戳瞎蕭竹的雙眼,一併毀了鳳卿的那張臉。
不過這些事情,鳳馨也不過就是在心裡想想而已,真的讓她如此做她是沒有那個膽子的。
這三人之間的暗流涌動均是被一旁的鳳阮看在了眼裡,她不動聲色的瞄着鳳馨和蕭竹的神色,心中一時猜測不斷。
瞧着這樣子,倒像是他們兩人之間有何貓膩,可蕭竹他近來不是更加着緊鳳卿嗎?
想到這,鳳阮不禁將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卻見他的眼神緊緊的盯着鳳卿,很顯然現在也還是很在意,那爲何又與鳳馨扯在了一處?!
就在鳳阮爲此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卻只聽聞鳳卿的聲音隱隱含笑的響起,“我還有些事,就不耽誤你們了,先走一步。”
說完,她便徑自轉身離開,也不知這一句“你們”指的到底是誰和誰。
一聽她說要走,蕭竹頓時便急了,下意識的便欲追着她離開,卻不料被鳳馨一把拉住,“表哥,你去哪啊?”
“哎呀……你先放手,我待會兒再回來找你……”說着話,蕭竹似是十分不耐煩一般,猛地扯開了鳳馨的手便朝着鳳卿離開的方向而去。
見狀,鳳馨頓時便紅着眼眶大喊,“表哥!”
“五妹妹,表哥他可是與四妹妹有婚約在,你如此黏着他,怕是不大好吧?”試探着望向了鳳馨,鳳阮的話似是在暗示她什麼一樣。
“誰說那是婚約的,那不過就是一句笑談而已。”
聞言,鳳阮的眸光不覺一閃。
“笑談?”
“哼,她自以爲這樣就能夠嫁給表哥,簡直就是癡心妄想,我聽我娘說,他們兩人的那份婚約不過是姑母和二叔之間的玩笑話而已,任誰都沒有將它當成一回事,如今四姐姐不知是從哪得到了這個消息,便欲利用此事來綁住表哥。”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鳳馨的臉上充滿了憤恨之色,眸中閃動着強烈的恨意,就連一旁的鳳阮看着都不禁感到有些驚心。
不過她倒是沒有想到,原來四妹妹與蕭竹之間的婚約並不是那麼嚴謹的,可是這些孃親卻並未告訴自己。
“即便如此,可我瞧着表哥也對卿兒很是上心的樣子。”否則的話,也不會不顧鳳馨一個人在這紅了眼睛而非要去追鳳卿不可了。
“一定是她使了什麼狐媚子的手段勾引了表哥!”
“五妹妹,你到底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如此言行怕是有些不大妥當吧?”皺眉望着鳳馨,鳳阮忽然覺得,眼前的少女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似的。
這樣的話合該不是她一個大家小姐該說出口的,若是換作老夫人或是她們的孃親倒還勉強使得,可是放在鳳馨的身上,卻實在是有些不成體統。
從前鳳卿未來鳳府之前,鳳阮一直都是同鳳馨玩在一處的,儘管有時兩人之間也會鬧鬧小脾氣,也會在暗中給對方一些難堪,但是卻從未將那些不悅鬧到檯面上來,見了面也依舊是和和氣氣的樣子,讓外人看不出半點不對。
但是如今瞧着鳳馨對鳳卿的態度,鳳阮覺得接下來鳳府的日子怕是要熱鬧了。
被鳳阮這般一說,鳳馨面色微紅的低下了頭,似是又變回了曾經那個嬌俏的小女孩,“馨兒知錯了,多謝三姐姐提點。”
“行了,我也要回紫霞苑了,別再待在這兒了,外面怪冷的。”
“嗯,三姐姐慢走。”
待到看着鳳阮的身影緩緩消失在了她的眼中,鳳馨脣邊無害的笑意卻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眸中無盡的幽光。
旁的事情她都可以不在意,但是唯有表哥,她絕對不能讓。
鳳卿她憑什麼,若說是從前自己或許比不過她,但是如今她要家沒家,要爹沒爹,甚至還要依賴着他們府上才能生存下去,她有什麼資格和自己爭!
越是這般想,鳳馨的心裡便越是覺得理直氣壯。
更重要的是,她相信比起鳳卿,姑母一定是更喜歡她當他們蕭家的兒媳婦。
一旁的翠縷看着鳳馨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微笑的樣子,不禁轉頭看向了同是丫鬟的翠墨,卻見對方也同樣是一臉的茫然之色,根本不知道小姐這是怎麼了。
而此刻鳳卿那邊,也正被蕭竹不知好歹的纏着,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麼。
看着滿臉笑意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鳳卿的心中不禁充滿了厭惡。
方纔她離開之後,誰知他竟直接拋下鳳馨跟了上來,此刻攔住了她的去路,大有她不理他,他便一直跟到她院子去的打算。
“再往前走便是我和三姐姐的院子,表哥是男子,如此行徑怕是有些不合適吧?”說着話,鳳卿的眼睛不禁微微眯起,隱隱帶着一絲威脅之意。
可是蕭竹卻好像根本聽不出來似的,依舊對她笑道,“我聽聞街上新開了一間酒樓,口味十分不錯,不若我帶你去嚐嚐?”
“不必了,表哥不若帶五妹妹去吧!”
“哎呀,我的好卿兒……”話未說完,蕭竹卻見鳳卿猛地擡頭瞪了他一眼,那一眼中滿含的狠辣和凌厲竟嚇得他不自覺的朝後退了一步,“你……”
然而當他定睛再看過去時,卻見她只是微垂着頭站在那,好像剛纔的一瞬間不過是他的錯覺而已。
但是事實上,那卻並非是他的錯覺。
對於鳳卿而言,旁人對她的稱呼,足以說明兩人之間的關係如何。
如蕭竹方纔的那一聲“卿兒”是與旁人都不同的,那種自以爲是的油膩膩的佔有慾讓人聽起來很不舒服,還不如鳳傒那般不懷好意的感覺。
像是這樣膩歪人的話,大抵也就只有夜傾昱那個不要臉的說出來她才能夠很坦然的面對和接受。
換作別的任何人,都會令她覺得不大適應。
莫要說是鳳卿,就連鳳婉在一邊聽着也覺得心下惡寒不已。
他的卿兒……
幾時特麼成了他的了!
狠狠的瞪了蕭竹一眼,鳳婉忽然朝着他森然一笑,隨後滿含深意的對他說道,“如今滿眼都是你的卿兒,那你的馨兒便不要了嗎?”
忽然聽聞鳳婉的話,蕭竹先是一愣,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臉色頓時一僵。
“你是什麼人?”瞧着鳳婉瘦小枯乾的樣子,蕭竹的眼中不禁充滿了不喜。
“這是四叔的小女兒,名喚鳳婉。”
“哦……原來是傳聞中的六妹妹啊……”意味深長的望着鳳婉,蕭竹的眼中極快的閃過了一抹厭惡和鄙夷,但卻還是被鳳卿看在了眼中。
“不敢當,哪裡有表哥您那麼傳奇啊,一會兒四妹妹,一會兒五妹妹,真真忙的跟什麼似的。”
“你……”
險些被鳳婉的兩句話給氣的發了火兒,蕭竹勉強壓制住自己心底的火氣,儘量微微含笑的對鳳卿說道,“方纔之事你真的不要介意,真的只是五妹妹讓我爲她解釋一兩句詩詞而已。”
誰知還未等鳳卿說什麼,倒是一旁的鳳婉又一臉欠揍的接道,“真的要是實情的話,那又何苦強調這麼多遍呢,未免有些不打自招了。”
“你給我閉嘴!”
猛地被蕭竹這般喝斥了一聲,鳳婉不禁被嚇得一個激靈,隨即緊緊的藏在了鳳卿的身後,眼淚當時就流了下來。
“婉兒,你這是怎麼了?”蕭竹本還欲再說些什麼,哪成想忽然聽到鳳珅的聲音在一旁響起,語氣充滿了關切。
聽到鳳珅的聲音,鳳婉可憐兮兮的擡起了巴掌大的笑臉,哭得梨花帶雨,看起來好不可憐的模樣。
見狀,鳳珅的臉色當時便有些不大好看,“怎麼回事,怎麼還哭了?”
“四舅舅……”
“是他,是表哥不讓我說話,還恐嚇要打我。”說着話,鳳婉伸出手直接指向了蕭竹,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
“不是……”
“就是,你還不承認,你分明是想要和鳳……和四姐姐一起敘話不願意我在此處礙眼,那你直說便是,何苦要罵我。”
“我何曾罵你了,表哥愛護你還來不及呢!”眼下畢竟是當着鳳珅的面兒,蕭竹怎麼也不可能再同鳳婉置氣。
“哼,騙子。”
“好了、好了,婉兒不許無禮,你表哥既是與卿兒有話要說,那你便先到別處玩去,省的又開始哭哭啼啼的。”鳳珅這前半句說的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可是這後半句就有些耐人尋味了,蕭竹方纔聽完眸光便是一閃,隱約覺得自己怕是將四舅舅給得罪了。
目光落到眼前這個還不到他胸前的少女,蕭竹的眼底深處充滿了怒色。
他們全家如今本就是在這府上待着,自然是虛着這滿府的人還來不及,可是他如今竟然因爲這麼一個人得罪了四舅舅,到底是有些不值當了。
“我不走,我還要和四姐姐一起玩呢,而且我相信表哥也不會趕我走的吧?”笑嘻嘻的看向了蕭竹,鳳婉眨巴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看起來十分的可愛。
當着鳳珅的面兒,蕭竹即便是再不喜也不能表現出來,只能硬着頭皮接下了鳳婉的話兒,“可不是,四舅舅放心吧,六妹妹如此嬌俏可愛,任誰見了都要喜歡的,方纔我還想着說要給你買糖人兒呢!”
“真噠?”
“嗯,自然是真的。”瞧着鳳婉一臉的興奮之色,蕭竹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抹笑意。
果然小孩子就是好騙,沒有什麼是好吃的和漂亮衣服解決不了的,然而他方纔如此想,便聽到鳳婉的聲音接着響起,“那你別站着了,趕快去吧!”
“嗯?”去哪?
“快去給我買糖人兒啊,要最大最甜的那種。”
“但是眼下我要……”
“你呀,就慣會欺負人的,見你表哥縱着你你就如此胡鬧,只准吃一個。”沒有理會蕭竹說了什麼,鳳珅的聲音直接將他蓋了過去,徹底將這一局變成了死局,讓蕭竹再也找不出任何一個理由去拒絕鳳婉的要求。
直到看着蕭竹故作笑臉的轉身離開,鳳婉臉上的乖巧之色纔在一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一臉的精乖之氣。
“多謝四叔。”
看偶着鳳卿臉上毫不掩飾的笑意,鳳珅按了按眉心,深深的看了她和鳳婉一眼之後便搖頭失笑着離開了。
原本他並未打算摻和這一腳,只是未免婉兒玩鬧的太過將蕭竹給欺負的不行,鳳珅覺得他還是有必要將那孩子支走的。
眼見鳳珅也離開了這裡,鳳卿拍了拍鳳婉的頭說道,“走吧,戲精。”
“說啥呢?”要不是爲了幫她打發走蕭竹,她才懶得和那種人說話呢!
“誇你呢,偷着樂去。”
“呵,要不是因爲千行沒在,我才懶得去管這破事呢!”今日若是千行在場的話,想來就不必勞她大駕了。
聽鳳婉不經意間提到千行,鳳卿的眸光不覺一閃。
千行……
她走了也有多日了,不知眼下在豐鄰城中是何情況。
……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豐鄰城中,千行跟在夜傾桓的身後一路走進了靖安王府,她的眼睛不禁好奇的四下看了看。
不得不說,這王府的確是與各位殿下的皇子府不同。
她雖去過的不多,但是單看着三殿下和六殿下的府邸,便也可知靖安王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和位置。
沿路看着府中巡防的侍衛,千行的眼中不禁充滿了讚賞之色。
這滿府的侍衛都不是那般花拳繡腿之人,各個都是在戰場上磨礪過的硬漢子,而且府中防衛嚴密,想來便是燕漓這樣的高手來了,怕是也要有好一番苦鬥。
隨着夜傾桓走進了花廳,千行規規矩矩的站在了他的身後,並不再四處張望。
房中的婢女神色恭敬的給夜傾桓奉了茶,全程都好像沒有見到千行這個人似的,並沒有因爲她臉上帶着面紗而對她指指點點,看着樣子便十分的懂規矩。
“殿下稍後,我家王妃馬上就到。”說話的人是靖安王府的管家,千行聽聞他叫墨錦,模樣長得白白淨淨的,言行十分得體,倒是與她想象中那般老態龍鍾的老頭子天懸地隔。
“嗯。”夜傾桓淡淡的應了一聲,便靜靜的坐在那不再多言。
千行微垂着頭站在那,心下卻不禁在胡思亂想。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這府上的婢女特別少,方纔一路過來見的也都是一些侍衛和小廝,反而是婢女,星星點點偶爾遇見一兩個,這對於一個王府來講,實在是少了些。
是以千行心下不禁猜測着,大抵是因爲這偌大的王府中只有一位正妃吧,後院沒有那麼多的女子,自然也就用不上那麼多的婢女。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千行聽到了門口下人的問安聲,隨即便聽到了一道異常溫柔清靈的女音,“三殿下久等了。”
“不妨事,是本殿唐突了。”
順着聲源處望去,千行只見來人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女子,身上穿着一件淺淡玉藍金絲曳地緙絲裙,及腰的長髮半散在身後,頭上只帶着一根白玉蘭的簪子,身上再沒有其他多餘的首飾,可是卻偏偏美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她的五官無一不精,五一不美,粉脣淡淡,面容白皙,特別是那雙眼睛,格外的澄淨透亮,裡面像是沁着一汪泉水,只一眼看去便讓人覺得心下寧靜平和了許多。
眼見她走到了主位坐下,千行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就是世人傳言紛紛的靖安王妃,臨水來的那位和親公主——慕青冉。
難怪外界都在傳言,說是靖安王對這位王妃疼愛到了骨子裡,若是她的媳婦有這樣的美貌的話,那她也肯定往死裡寵。
“參見王妃。”
“起身吧!”淡淡的應了一聲,慕青冉的目光不着痕跡的掃過夜傾桓身後的千行,在見到她臉上覆着的面紗時,眸光微閃,隨後輕聲笑道,“不知三殿下來此是爲何事?”
“本殿有件事想要煩勞王妃幫忙。”
“但說無妨。”
轉頭示意了一下千行,夜傾桓的聲音清潤的響起,“她的臉上有些傷,不知王妃身邊的紫鳶姑娘可否有辦法幫忙醫治一下?”
聞言,慕青冉轉頭看向了紫鳶,後者在她的示意下恭敬回道,“啓稟三殿下,奴婢要先檢查一下這位姑娘的傷勢如何才能確定。”
一聽這話,千行擡手便欲摘下自己臉上的面紗,卻被慕青冉的話給制止住了,“紫鳶,帶她去偏廳吧!”
“是。”
隨着紫鳶去到隔壁的房間之後,千行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紫衣少女,見她一直對自己友善的笑着,她便不自覺的對她生出了一絲好感。
“姑娘將面紗摘下來吧!”
緩緩的取下了臉上的白紗,千行的心下不禁如擂鼓一般的跳個不停。
萬一待會兒紫鳶直接對她說,不行,你這臉我治不了,千行覺得她大抵會忍不住哭出來。
然而紫鳶靜靜的觀察了片刻,卻忽然開口問了她一句,“不知姑娘是想恢復自己本來的容貌,還是隻要能夠除掉自己臉上的傷痕,並不在意會不會有些變化?”
一聽這話,千行不禁一愣,仔細想了半晌,她方纔神色鄭重的回道,“我只想要我自己的那張臉。”
若是去掉傷疤的同時註定要有所改變,那她倒是寧願如此,否則的話,總覺得那便不再是千行了。
“如此,我還需要與墨熙商議一下,姑娘稍候。”說着話,紫鳶便走出了房中。
千行獨自待在偏廳這一處,漫不經心的打量着房中的擺設,心下不禁感嘆着,這靖安王府還真是家大業大,不止外面看着光鮮亮麗,就連裡面的一應陳設也是精貴無比。
不多時,便見紫鳶回到了這裡,身後還跟着一名一身墨色深衣的男子,一張娃娃臉,看起來格外的討人喜歡,只是一開口嘛,就有些失了味道。
“哎呀,這臉毀的好湊巧,我行醫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燒傷如此正好的臉呢!”
千行:“……”
怎麼說話呢這是?!
“咳咳……”示意了墨熙一眼,紫鳶便趕忙打圓場的說道,“墨熙對於這些外傷的處理要比我高明的多,有他在,千行姑娘的臉一定可以醫治好的。”
“噗……什麼,千行?!”說着話,墨熙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上下打量着千行,隨即忍不住笑道,“我瞧你長得挺好看的,怎麼偏偏要叫個男人的名字,這是誰給你起的?”
千行:“……”
好想殺人怎麼辦?
這男人真的特麼不適合交流,靜靜的過個美男子還行,一張口就想讓人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