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可比起昨天她剛到王府時,給安王靈體上香時所看到的一幕,更像是靈堂了。
昨天的姬妾們,已經跪了五六天了,哪裡還有哭的力氣?而且,她們跟死鬼王爺的感情又不深,更加沒有悲意。
一個沒有哭聲的靈堂,還叫什麼靈堂。
喜公公正要喊王妃娘娘到,世子殿下到,被北冥幽一擡手阻止了,道:“我們安靜地進去就好,傳命下去,打開府門,讓人進來弔唁,聖旨一到,即送父王出殯!”
“是,奴才遵命。”喜公公快步離去。
北冥幽虛攙着夏凌仙走了進去,跪在主位上,沉默不語地燒着金銀錢寶。
王府的大門一開,外面涌進了不少的人,悲哭聲一片。
不一會,聖旨到了,果然是命北冥幽承襲安王府,由王妃夏氏打理一切王爺入葬事宜,還宣佈了要多少陪葬人員,多錢金銀珠寶陪葬等等。
北冥幽接過聖旨,捧過頭頂,供進府內廟堂。
衆人見他目光瀲灩,步伐穩健,面容悲悽,行事有度,方纔知道,原來,世子殿下的瘋傻之症已經好了!
“大哥,王兄,你怎麼就這樣去了呢?!年紀輕輕的,怎麼就去了呢?唉,你丟下這一大府子的女人和瘋傻的孩子,讓他們該怎麼過活下去啊!”遠遠地,門外就傳來了一陣吼嚎,震得衆人耳邊轟轟。
夏凌仙訝異地擡頭,還未等她望過去,便看到一陣旋風白影,一道狷狂的四五十歲壯漢就撲在了死鬼安王爺的金絲棺木棺材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嚎着。
夏凌仙看得有點發怔,這人是誰啊?
瞟了一眼身側的北冥幽。
北冥幽的眼神一黯,似有光芒閃過,卻不動聲色。
“沒想到海陵王是這樣的重情重義,看他這般的悲傷,真是兄弟情深哪!”
“皇家當中,還有這樣的親情,真是難得可貴。”
“聽說,海陵王是衆多王爺當中,最有實力又最親善兄弟們的一個,安王的死,對他打擊很大哪!”
……
周圍小心翼翼的議論聲傳入夏凌仙的耳朵裡,她的脣角無聲地撇了撇:這就是海陵王?這就是蘭側妃的後臺?兄弟情深?卻!
“大哥,二哥往日對你最好了,看二哥如此悲傷,不如,就將大哥留下來的屬於安王府的產業,都交由大哥幫着打理吧,這樣,冥幽侄子和小嫂子也就不怕被人欺負了。”在海陵王“哭”得正起勁的時候,一道聲音隨着來人的緩步進入,歷人耳目。
“是武陵王!是武癡武陵王哪!”
“聽說,安王爺生前,跟他可是死對頭死敵呢,沒想到安王才逝,他就上門來了!”
“不知,他是好意,還是惡意?”
……
夏凌仙又聽到了,便知這進來的,一身儒雅氣度,四十多歲的男子是武陵王。
武陵王是武癡?一身的白衣素服的儒雅,看着不像。
是安王爺生前的死敵?那嘲弄海陵王假仁假義的譏屑表情,看着更不像。
與一眼之下狷狂邪佞的海陵王相比,她更喜歡這個有什麼就說什麼的武陵王。
直接讓她認爲,武陵王應該是一個正義仁君。
“三弟,你來了?快,來看看大哥,可憐的大哥,才六十啊,就這樣英年早逝了!看他最後一眼吧!”對於武陵王不給面子不分場合的挖苦嘲諷,海陵王暗恨了一下,一擡首轉頭,便是一幅哥倆好的模樣,什麼惡毒的心思都看不到,似乎也聽不到武陵王的那些嘲弄的語言,一個勁地拉他過去。
武陵王不鳥他,走向了默默地燒着紙錢的夏凌仙,拱手溫聲道:“小嫂子。”
夏凌仙點了點頭,一旁的青兒燃了香,遞了三支過來,武陵王認真地接過,老老實實地對着安王的靈體拜了三拜,再把香遞給青兒。
青兒接過,插進了香爐。
今日一開府門,她們做的事情,便是這樣。
點香,燃香,送香,上香,燒紙錢。
“冥幽,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就過來找三叔,三叔爲你出氣。”武陵王眼光落在跪在夏凌仙身側的北冥幽身上,道。
他還把北冥幽當成是那個瘋傻的智商只有五六歲的孩童,語氣也很溫和。
“謝謝三叔,本王既能承襲了父業,自然就能守住父業,請三叔放心。”北冥幽粗嘎低沉有禮地回話,目光炯炯,對上了武陵王驚訝的眼眸。
“冥幽,你這……”
北冥幽點了點頭,道:“幸得母妃醫術高明,讓本王清醒了過來。”
武陵王的眼光,十分驚訝地重新落在了夏凌仙的身上,道:“小嫂子……”
夏凌仙扯了扯紅脣,表示確是如此。
“如此,三叔就放心了。”武陵王眼中放光,起身走向那個還抱着金絲楠木棺材痛哭不已,喃喃地說個不停的海陵王身邊,朝他的肩膀重重地一拍,將他給拍直了身體。
“三弟,你這是要做什麼?”海陵王眼含警惕,回想起他剛進門來的那一句話,暗暗着腦。
他的確是有心要接管安王府遺留下來的產業,但是,被人這樣當場揭穿,心中十分不快,表示不顯。
“二哥如此兄弟情深,可是進來許,尚未給大哥上過香吧?來,先上香,別再嚎了,也讓其他臣子們進來唁拜吧。”武陵王說完得很自然。
海陵王暗恨,他就是要趴在棺材上哭,好讓進來上香唁拜的臣子們都好好地看到,他是怎麼樣的兄弟情深,他對安王府的產業只有關照而沒有心思去掠奪,一切都是從照顧安王府的孤兒寡婦爲出發點。
可是,被武陵王這一打岔,也裝不下去,只能訕訕地去請香,上香。
“二叔,勿要悲傷,節哀順變。安王府還有我,不會跨的,謝謝二叔掛心。”等他上完香,北冥幽冷靜沉着淡然地開口。
海陵王乍聽之下,竟然失態,愕然道:“你不傻?”
一句話,讓整個哭泣的靈堂,瞬間寂靜。
北冥幽冷靜地看着他,夏凌仙也冷冷地看着他,靈堂前的一切衆人都在靜靜地看着他。
氣氛詭異,空氣有些僵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