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金箭一聲喝斥,墨不凡被他重新扔回地牢。
這是森川的意思,晚上墨不凡必須和苦竹僧關押在一起,孟豹則負責墨不凡一日三餐。
金箭雖不知道森川這樣做的真正意圖,但金箭知道森川從來不做對他自己毫無意義的事情,他這樣安排一定另有深意。
在溫泉裡面泡了整整一天,墨不凡覺得神清氣爽,只是再回到地牢之後,那種發黴的腐爛味讓他噁心的要死。
百無聊賴的他開始對牆角的白髮老者產生了濃厚興趣。
“喂!你睡着了沒有?”墨不凡輕聲朝牆角呼喚道。
“還沒有……,他們今天是不是…帶你去火山口泡溫泉了?”牆角的老人輕輕咳嗽兩聲,緩緩的回答,雖然聲音依然嘶啞渾濁,精神卻比原來好上許多。
“你怎麼知道他們今天帶我去火山口泡溫泉了?”墨不凡大感意外。
老人沒有直接回答墨不凡,而是反問了一句:“你今天出去是不是看見了很多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
“哦,你問這個啊……”墨不凡撓撓頭,回想起今天在木屋外面看到的那麼多不同膚色的少年,點頭說道:“外面是有很多和我一樣大的男孩,你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
“唉!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沒有一點改變!”老人深深嘆息了一聲!
“他?他又誰?”墨不凡覺得老人很是古怪,總是答非所問。
“呵……”老人艱難地笑了一聲,說道:“以後你自然會知道他是誰的。”
“以後?”墨不凡有些驚訝地反問道,但他很快明白老人的意思,極不情願的說道:“以後我等不了了,我想馬上離開這裡!”
“我也想離開這裡,可是沒有這個機會!”老人再次嘆息,話音裡充滿了無奈。
“爲什麼你不逃出去?”墨不凡天真地問道。
沉默了一下,老人淒涼地說道:“我也想,可是我打不開鐵門上面的大鎖,再說,人老了,不中用了!”
“那我們怎麼辦!”墨不凡聽老人這麼一說,心裡十分難過,或許自己也會像老人一樣,一輩子被關在這地牢裡面不能出去。
“小施主不用難過,至少你還有機會離開這裡!”老人安慰起墨不凡來。
“小施主?”墨不凡很奇怪老人對自己的稱呼,問道:“你是誰?爲什麼要叫我小施主?我的名字叫墨不凡!”
“多少年過去了,我只記得大家都叫我苦竹僧,我被關在地牢裡已經四十多年了,很多事情都已經沒印象了,這四十年來,除了幾個來給我送飯的人之外我誰也不認識,如果不是你和我關押在一起,我甚至連我是苦竹僧都想不起來!”老人說的很慢,似乎在努力回憶以前的事情。
“四十年,這麼久!”苦竹僧的話讓墨不凡咋舌,隨後他率真地說道:“原來你是和尚,那我要叫你苦竹大師了!”
“真是難得,很久沒有人這樣稱呼貧僧了!”苦竹僧感慨萬端。
“苦竹大師,爲什麼你說我還有機會離開這裡,難道你就沒有了嗎?”現在墨不凡最關心的還是自己能不能離開這裡,只有早點離開這裡,他才能知道妹妹墨珠的消息。
“想要離開這裡很簡單,只要你好好跟他們練習武藝,只有你變的強大,你纔有機會離開!”苦竹僧回答道。
“苦竹大師,你是說他們會教我武功嗎?難道他們不怕我學會武藝之後逃走?”墨不凡疑惑的問道。
“小施主,可能你還不知道,他們已經在教你武藝了,能不能逃脫出去看你自己的了!”
“我當然有信心,只是我怎麼沒看出來他們在教我功夫?”對苦竹僧的話墨不凡將信將疑。
黑暗中的苦竹僧嘆息一聲,解釋道:“小施主,他們將你浸泡在火山口的溫泉裡,就是在淬礪你的身體,你是一名童男子,溫泉之水蘊含了至陰的地煞火氣,可以慢慢調和你體內的純陽之氣,長此以往,你的體質就會得到極大改善,日臻完美,只有好鋼才能鍛造出好刀,練功亦是如此,沒有好的身體是不行的。”
“哦!原來是這樣。”苦竹僧的解說讓墨不凡感到很玄奧,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接着獨自咕噥了一句:“可是他們爲什麼會教我武功呢?”
墨不凡雖然說的很小聲,但還是被苦竹僧聽見了,苦竹僧說道:“先不管他們爲什麼要傳授你武藝,總之小施主你要學會隱忍,好好練習功夫,總有一天你是可以離開的。”
“嗯!我一定會的!”墨不凡無比自信地說道。
他親眼目睹母親手持長刀勢如破竹的無敵風采,如果真如苦竹僧所說的那樣,他們在傳授自己功夫,那麼自己一定要好好利用這次機會,做一個武功超羣蓋世無雙的俠客,斬盡世間所有的惡人。
墨不凡遐想萬千,彷彿自己已經成爲一個武藝高強,手持長劍打抱不平的絕代俠客!
“苦竹大師,你能告訴你是怎麼被他們抓住關進地牢來的嗎?”墨不凡突然間想到了這個問題,好奇的問道。
誰知苦竹大師卻迴避了這個話題,淡然說道:“這件事一言難盡,以後再慢慢告訴你,現在我累了,需要休息,小施主你也早點歇息,明天他們還會來接你出去練功,養精蓄銳,對自己有好處。”
“那好吧!”本來墨不凡還有很多問題要向苦竹僧問個清楚,但他生長在一個有良好教育氛圍的家庭裡,受父母的薰陶,他知道凡事需要尊重別人,苦竹大師既然現在不想說話,他只得作罷!
地牢的地面冰冷潮溼,墨不凡隨便尋了一塊稍爲乾淨的地方,躺了下來,準備就此過夜。
雖然已經躺下,墨不凡卻是心緒起伏,怎麼也平靜不下來,想起生死未卜杳無音訊的父母和妹妹,他心裡便一陣陣難過,躺在冰涼堅硬的地板上翻來覆去,輾轉難以入眠。
就在此時,一道若有若無的誦唱聲傳入墨不凡的耳朵,聲音微不可聞,如同鳥蟲蟻語,讓人無法捉摸。
這道細微的誦唱聲沒有天籟之音那般美妙動聽,卻充斥着奇異的魔力,讓墨不凡感到祥和寧靜,他凌亂如麻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腦海中一片空靈,竟然不知不覺地睡着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天剛矇矇亮,金箭便帶着孟豹再次光臨地牢,當不苟言笑的金箭帶着神氣十足的孟豹出現在墨不凡面前時,兩人都用一副訝異的表情看着對方。
金箭分外訝異,這小傢伙似乎醒來的很早,也或許昨晚他根本沒睡覺,反正按照他先前的預計,這小傢伙應該呼呼大睡纔是,現在卻是另外一番景象,小傢伙正滴溜溜地睜大眼睛,精神狀態好的離譜,雙膝盤坐在地牢裡就像是專等自己到來一樣。
墨不凡同樣十分訝異,自己明明在熟睡,卻能清晰的感知周圍很遠一段範圍動靜,睡夢中的他清晰的地感覺到金箭的腳步聲,他估算了一下距離,大概金箭在接近地牢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金箭在向自己接近了,所以他很自然的清醒過來,所以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地牢裡專等金箭到來,想證實一下自己的感覺是否靈驗,結果表明,他的感覺沒有錯,金箭帶着孟豹再次來到地牢。
自己什麼時候有這麼奇異的感覺?墨不凡驚喜萬分,雖然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內心的激動卻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
墨不凡滿臉欣喜之色更是讓金箭一頭霧水,但金箭是森川得意門徒,平素就頗爲自負,弱冠之年的墨不凡自然不被他放在眼裡,他本來對墨不凡就沒有什麼好感,只見金箭鼻孔不由地冷哼一聲,說道:“走吧!跟我來!”
經過昨天晚上苦竹僧對自己的講述,墨不凡知道金箭他們是在教自己武藝,雖然他還不明白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但他卻明白練功對自己有益無害,同時也激起了他年少爭強好勝的心性,他要看看,他們到底能傳授自己什麼樣的功夫,反正自己反抗也是徒勞無益的,想到這裡,墨不凡不再猶豫,大步朝地牢外面走去。
“嘿!”孟豹差點驚掉自己的下巴,嘴裡發出一聲怪模怪樣的驚訝聲,然後難以置信的說道:“這小子是不是吃錯藥了,昨天還要死要活的,怎麼今天就像變了一個似的?”
“哼!”墨不凡頭揚得老高,翹起嘴脣,示威性地對孟豹炫耀了一下,做出一副不關你事的模樣,將少年郎身上殘留的孩子脾性展現的淋漓盡致。
“小子你別得意,等會有你好看!”孟豹氣得七竅生煙,忍不住破口叫罵了一句,真恨不得在這小子身上狠狠踹上一腳,平時除了森川和金箭,海島上沒有人不敢買他孟豹的帳,現在倒好,這乳臭未乾的小子居然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沒有絲毫顧忌,明擺是跟自己過不去。
若墨不凡不是森川內定的關門弟子,孟豹恐怕這會真出手教訓墨不凡了,誰和墨不凡作對就是和森川作對,再者有金箭在一旁,孟豹顧及顏面,害怕金箭以後嘲笑他和一個小孩一般見識。
那知孟豹的威脅並沒有起到多大的威懾作用,墨不凡突然伸出長長的舌頭,衝孟豹扮了一個鬼臉,然後快速朝地牢外面跑去。
這一下孟豹更是差點連鼻子都氣歪,以前也有剛被送到海島上的小孩和自己唱對臺戲的,但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有恃無恐的小孩,竟然還真不把自己當回事,如果不能制服這小傢伙,他孟豹還真有一頭撞牆的衝動。
“站住!你別跑!”孟豹怒氣沖天,厲聲吼叫起來,跟着追了上去。
站在旁邊一直沒有作聲的金箭此刻也是忍俊不禁,海島上除了殘酷的訓練和冰冷恭維的面孔以外,這種哭笑不得的場面很不多見,特別是吃癟的人還是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孟豹,金箭想不發笑都很困難。
笑歸笑,金箭很清楚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海島地形複雜,很容易迷路,他擔心墨不凡跑出地牢後丟失,也害怕墨不凡出事,亦跟着孟豹衝出地牢之外。
跑出地牢外的孟豹很快將墨不凡抓住,他正要出手教訓墨不凡,後面的金箭高聲提醒:“孟豹師弟,你出手要有些分寸,千萬別傷着他!”
“金箭師兄你放心,這個我知道,雖說他是師父的親定的關門弟子,但如果不好好教訓教訓這臭小子,實在難消我心裡這口惡氣!”孟豹一邊回答金箭,一邊用粗厚的手掌在墨不凡屁股上重重地拍了幾巴掌。
“哎喲!”墨不凡痛的呲牙咧嘴,這孟豹下手相當重,被拍中的地方火辣辣地一般疼痛。
“小子,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孟豹餘怒未消,狠狠地說道。
“我告訴你!總有一天我會報仇的!”墨不凡對孟豹恨之入骨,大聲的嚷叫起來。
恰巧此時金箭已經來到兩人身邊,金箭一把抓住墨不凡,毫不客氣的說道:“既然想報仇,就拿出一點實力來給大家看看。”
說完金箭從路邊很輕鬆的拾起一塊幾十斤重的大石頭,對墨不凡命令道:“將他搬到昨天你泡溫泉那裡,一路上不準歇腳偷懶,否則我一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搬就搬,有什麼大不了的!”墨不凡心一橫,搬起石頭就走,他就是證明給他們看看自己的實力。
墨不凡說的輕鬆,剛一搬起石頭,才發現說和做根本就是兩碼事,幾十斤的石頭沉甸甸的,壓的他手臂痠痛,最要命的是剛走沒有多遠距離,他就已經累的氣喘吁吁,渾身疲軟乏力。
“快點!”金箭也不知道從那裡折來一根細長的樹木枝條,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墨不凡的背上。
鑽心般的疼痛讓墨不凡無法忍受,他被迫扔掉手中的石頭,急忙用手撫摸被枝條抽中的傷痕,並用極端憤怒的目光盯着金箭,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無情冷酷的人,這那像是在教自己練功,墨不凡認爲這完全是金箭有意在折磨自己。
“看什麼看,趕快把石頭抱起來,繼續走!”金箭冷酷無情地喝令起來,這次金箭出手更重,枝條狠狠地抽打在墨不凡的腰腹上。
墨不凡腰腹如同被毒蛇狠狠啄了一口,無法形容的巨痛刀割,絞痛難忍,墨不凡忍不住慘叫起來。
墨不凡無意間瞥見站在旁邊幸災樂禍的孟豹,極度憤怒的他憤慨地吼道:“我就不搬了,你能把我怎樣?”
那知金箭手中的枝條更是如雨點般密集落在墨不凡身上,無法閃躲的劇痛讓墨不凡發出一聲聲令人揪心的痛苦慘叫,其狀慘不忍睹。
“趕快搬!否則你就得像其他人一樣被丟進海里喂鯊魚,記住,海島上不養廢物!”金箭咆哮起來,對墨不凡的痛苦視而不見。
現在的金箭對於墨不凡來說不啻於地獄的惡魔,面目可憎可惡,墨不凡卻無力反抗,唯一的辦法只有順從對方的意志,選擇屈服,這樣承受的痛苦才能小一些。
“不聽話就得丟進海里喂鯊魚!”這是墨不凡第二次聽到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話,而且金箭的冰冷的恫嚇口吻也絕非做作,顯然是真有其事。
一時間各種熟悉的臉孔紛沓在墨不凡的腦海浮現,母親氣絕身亡時的愴然、父親被迫投海殉國時的悲壯、還有帶着無限委屈的妹妹墨珠,呼喚着父親名字毅然隨父母而去的背影……
就連最後苦竹僧在陰暗角落的諄諄教誨,此刻也縈繞在墨不凡耳邊!
“不錯!我一定要隱忍,這樣纔有機會離開這裡……”懷着無邊的痛苦和仇恨,墨不凡雙眼霍然露出堅韌的目光,強行剋制自己憤怒的情緒,再次抱起沉重的石頭,一步一步朝火山口溫泉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