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關上門,有些鬱悶的坐回到沙發上。
哎?卓婭哪去了?
說道卓婭,卓婭已經端着咖啡壺和杯子走了出來:“咖啡來啦——”放下咖啡後她四處張望:“那個探員呢?阿卡利亞,你把他藏哪了?”
正喝咖啡的我差點嗆着,撕了張紙巾擦擦嘴:“走了。”
“走了就走了吧,還有你在嘛!”卓婭坐到我旁邊,很隨意的端起咖啡,嗯,說實話,她煮的咖啡很不錯,不過這個時間喝……真的不要緊麼?現在可是晚上了。
“嗯……這沙發可真舒服,”卓婭閉上眼享受了會,拿起遙控器,“來看看電視吧。”
電視被卓婭摁開,她直接選擇了俄羅斯新聞社,那個藍色球球和波浪圓作爲圖標的電視臺,電視機裡邊的女主持人正在報道國際新聞:
“今日,就國家安全及主權領土完整性問題,卡薩諾瓦·丹尼拉·維塔裡克總統再次強調了志願兵役制的重要性,並承諾在三個月後將這一兵員比例提升至87%。
近日在車臣共和國與印古什共和國邊界舉行的‘閃擊-2208’軍事演習取得了圓滿成功,此次演習參與方爲俄羅斯軍隊,車臣軍隊,印古什軍隊及兩國當地警察武裝力量,旨在消除車臣叛亂分子對於兩國境內頻繁的恐怖主義活動,加強兩國對於恐怖主義的聯手打擊能力……”
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我扭過頭問卓婭:“你姐姐去醫院幹嘛去了?”
卓婭把嘴一嘟,看着電視:“你就關心我姐姐,剛剛你差點殺了我,阿卡利亞。”
“行了行了,卓婭,我跟你姐姐的關係,我自然關心她。一會出去吃飯,算我賠償你,”我把咖啡喝完,繼續說,“你姐姐去醫院幹嘛去了?”
“吃飯?”這小丫頭的眼睛立刻亮起來了,讓我後悔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不對啊,吃頓飯而已……
“你姐姐到醫院幹嘛去了?”我按住卓婭,不讓她起來,“你不說咱倆就這麼耗着。”
卓婭用鬼靈精怪的眼睛瞪着我,陰陽怪氣的說:“好啊,阿卡利亞,我是不是該喊你姐夫呢?來,咱就這麼耗着,先來親個嘴。”說完就把嘴伸過來了,嚇得我立刻鬆了手連滾帶爬坐到旁邊的沙發上,跟她保持距離。
卓婭眨了眨眼:“怎麼了,姐夫?”
“姑奶奶你饒了我吧,”我就差給她跪下了,“你姐姐才饒了我,你這又讓我準備好被她送回地獄啊。”我突然意識到怎麼對付她了,像個木頭一樣……
“你不是想知道嗎?”卓婭顯得洋洋得意,“來啊,過來啊。”
默不作聲,眼睛目光呆滯,雙手自然放於膝蓋,擡頭挺胸,直視——電視機。
“接下來是聯邦境內的事件報道,莫斯科當時時間,昨日16:27,一名現役軍人駕駛一輛米黃色,牌照爲M973·172的出租車在公路上超速行駛,聯邦警方對其進行追逐,鳴笛示意要求其停車無效後,演變爲一場公路追逐槍戰。
追逐槍戰持續了十三分鐘,場面異常火爆,警方共向違規車輛發射了四十三發5.45口徑衝鋒槍彈,其中EMT的一架巡邏直升機向出租車發射了一枚CS催淚瓦斯,令人吃驚的是,車主仍然駕駛不斷冒出濃煙的出租車長達兩分十九秒,最終停車被警方控制。
據悉,非法獲取他人車輛的駕駛者爲俄羅斯-莫斯科聯邦現役軍人,伊萬·克里斯托夫·阿卡利亞中校。
當時車上還有一名女子,但當地警方不願透露這名女子的性命,但強調,阿卡利亞中校是因爲着急將那名懷孕的女子送往醫院,才違反了交通法規,情有可原,警方將放棄一切上訴可能,並強調這是不必要的。
下面是當時直升機所拍攝的畫面,稍後將爲您播放天氣播報……”
我看着自己那張面無表情,目光呆滯的照片,捏捏自己的臉,我現在在電視上?
跟電視機後邊的我一個樣,一臉冷漠。
“呦,姐夫,你上了電視,還是這麼帥,你這是要勾走多少無助少女的靈魂啊,”卓婭用很嗲的語氣說道,“你又有錢,又有權,連警察局都可以不放在眼裡,你長得帥,又是軍人,前途無量,精力旺盛,你真是挑選配偶相親的不二人選啊。”
我決定跟卓婭玩到底了,一次把她給徹底治過來。
“第一,別喊我姐夫,第二,你姐姐去醫院幹什麼?”
卓婭果然上鉤了:“我偏要喊,姐夫!姐夫——姐夫!”
“第一,別喊我姐夫,第二,你姐姐去醫院幹什麼?”我依然面不改色,看着電視。
“姐夫!姐夫,姐夫——”
“第一,別喊我姐夫,第二,你姐姐去醫院幹什麼?”
“姐夫!”
……
五分鐘過去後……
“阿卡利亞,我肚子餓了,還去不去吃飯了,不跟你玩了!”卓婭說着從沙發上去來,朝門口走去。
我趕緊衝上前,“刷”一下站在門口,用自己的塊頭把門給堵了個嚴嚴實實:“第一,很好,第二,你姐姐去醫院幹什麼?”
“阿卡利亞,”卓婭又開始跺腳,撅嘴,我就當沒看見:“你姐姐去醫院幹什麼?”
“你贏了,你贏了,”卓婭轉過身坐回到沙發上,“姐姐去醫院檢查,看看身體如何,能不能正常生育。她早就想要孩子了,可惜郭諾夫走得太早、太匆忙;而你,在這件事上的態度一直支支吾吾。姐姐很失望,但她什麼也沒說,對你是的。”
我沉默的坐到沙發另一端,關了電視,用手抱着腦袋,把頭埋在兩肘之間,阿卡利亞,該拿主意了,不是嗎?
現在你有了錢,房子,孩子未來的保障,地位,榮譽,權力,特權,你什麼都有了,你到底還在猶豫什麼?
未來已經被你掌控在了手裡,即使是現在的生活,也已經前途無憂了,一箇中校,每月3500信用點的工資,想想,3500信用點!你已經踏入了政府的政界高層,已經進去了,已經無路可退了,你到底在逃避什麼?
你開始嫌棄費麗達婭了嗎?
這個念頭的出現讓我非常吃驚,心中一陣哆嗦,頭髮根變得有些溼潤,冷汗開始從頭皮慢慢往外冒。
你開始嫌棄費麗達婭了嗎?她漂亮,堅強,溫柔,善解人意,懂得忍讓,不怕吃苦,對你絕對忠誠,你爲什麼要嫌棄她,你有什麼資格拋棄她?
僅僅因爲她想要一個孩子?僅僅因爲她提出了你不樂意的要求?
愛是平等的,愛是合理的,這不是從你自己口中說出的話嗎?阿卡利亞,這麼快就變了味道了?
你也太自私了點,太冷漠了點,太無情了點。阿卡利亞,找一個人聊一聊吧,好好想想吧,別把這些想法埋在心底,等到它真正爆發,那時候一切都晚了……
別等到它爆發,迷失的男孩,不然,一切都晚了,太晚了……
不,我只想平靜地度過這個晚上,到明天再說。今天發生的事讓我的大腦有點亂,我需要休息,理清一下思路。
抽根菸?不,剛剛喝了咖啡讓我的大腦過於亢奮,我一時半會是睡不着的。
出去和卓婭一起吃飯?這時候沒什麼胃口了,而且,和她在一起總會有很多麻煩,如果她早點把原因說出來,我就不用像個瘋子一樣追到醫院被警察折騰得死去活來。
“感到自責是嗎?”卓婭拿着紙巾在我眼睛下邊抹來抹去,“你哭了,阿卡利亞,我第一次見你哭。”
我居然哭了?我擋下了卓婭的手:“眼掙太久了,我自己來。”拿起茶几上的紙巾,我居然真的哭了,那些溫熱的**從我的眼睛裡流了出來。
看着卓婭一臉緊張的樣子,我反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從沙發上站起來,掏出信用卡放在桌子上,我一邊往臥室走一邊說:“卓婭,我不大舒服,晚飯你自己出去吃吧,讓列夫開車送你去。”
“阿卡利亞,你走錯了,你的臥室在那邊,剛剛你在我的臥室裡。”
我趕緊立刻掉頭,低着頭鑽進自己的臥室。卓婭的表現像一個女主人一樣,就像她姐姐一樣。
顧不上脫靴子,我把衝鋒槍槍套解掉擱在牀頭靠牆一側,手槍還在身上帶着,就這麼伸開腿躺在牀上。剛躺上去立刻又坐起來,這牀很軟、很舒服,以至於對我而言,太軟、太舒服了。
我還是習慣軍隊的硬板牀,睡在那上邊不僅能休息好,而且一有風吹草動就能醒來,在這種牀上反而睡不着。
外邊傳來警車的笛聲,還有隱隱的風聲。
這是個安靜的夜晚,沒有不速之客。
我關了牀邊的檯燈,躺在黑暗中,睡不着,腦子裡胡思亂想着。
當我一個人在蒙古的沙漠中,拄着步槍一瘸一拐往前繼續前進時,支撐我的是遠方的那個遙遠的戀人,在我自己即將絕望、都要放棄時,她讓我繼續下去;
當我在催淚瓦斯中被折磨的死去活來時,是她讓我死死抓着方向盤不放,又讓我堅持下去。
經受得住一切磨難和考驗,卻經受不住金錢和物質的刺激?
難道是我太飢渴了嗎?對於這些物質,對於這些虛榮,這些特權,這些優越的生活,這些我原本窮盡一生可能都無法得到的東西——
它們真的值得嗎?
靈魂顫抖不已,肉體在角落,蜷縮成一團。
哆哆嗦嗦伸手拿起手機,翻到那個號碼,撥通,把電話放在耳邊,還不忘了接通的那一刻先拿開再放回以防止輻射傷害——
深吸一口氣,剋制住喉嚨的顫抖,吐出那個字:“喂?”
“阿卡利亞…中校?”
顫抖不已的心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再也不肯撒手:“能出來聊聊嗎?”
沉默,短暫但漫長的沉默,心頭像是怕傷了螞蟻,癢癢的,難以忍受。
“我需要和同事商量一下,換一下班——”
“我真的需要談談。”話一出口又後悔了,爲什麼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現給一個“最陌生卻又親近”的人?
我不明白,或許我真的快瘋了。
“好吧…好吧,中校,你可以先到酒吧裡喝兩口,緩解一下你現在的情緒,我們再好好聊聊,我隨後就到。”她說了那家酒吧的名字和地址,距離我這裡,莫斯科第三人民公社大概有八個街區的距離。
我點點頭,掛斷了電話,深吸幾口氣,先把那些事都丟到一邊,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集中到那些東西上去。
鬼使神差的,我把衝鋒槍重新帶上,還有那些證件和物品,酒吧屬於魚龍混雜之地,特別到了這個時刻,各種牛鬼蛇神,甚至還有那些上流社會的千金、公子都會跑到那種場所。
帶着槍,如果遇到了麻煩,團伙小偷,搶劫之類的,我可以讓他們屁滾尿流,這讓我稍稍有了些安慰,我很強大,對,我很強大,非常強大,那些常人對我而言脆弱的不堪一擊。
帶着這個念頭輕輕擰開門,客廳內的燈已經關了,看來卓婭出去吃飯了。
我鬆了口氣,想着回來時候編個什麼樣的理由比較合適,走到門口,把識別卡拿出來,準備刷卡。
“你這麼晚要去哪,阿卡利亞?”手一抖,識別卡掉在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
我不慌不忙撿起了識別卡,感到又回到了那個夜晚,深入敵後,秘密潛入,僞造的證件,那些打着刺眼手電,滿臉懷疑的看着證件仔細對比的英克雷崗哨。
該死,我深吸一口氣,這比那時候的情況還要糟糕許多,我居然大意到沒意識到卓婭關了燈坐在黑暗中。
“你這麼晚要去哪,中校?”卓婭的聲音帶着一股隱隱的怨恨,“剛剛從少校升到了中校,打算找情人火爆慶祝一番?”
我不敢回頭,自顧自刷卡:“出去散心。”
“阿卡利亞,別讓我姐姐太失望,還有我,”卓婭的聲音帶着威脅,“不然我第一個親手殺了你這個姦夫,還有那個淫婦。”
燈從紅色變成了綠色,我推開門,閃身出去。
靠在門上,閉上眼歇了會,伸手一摸腦門,又出了些冷汗。
剛剛真讓人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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