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無數次的“親密接觸”,等到我在心裡不知道第幾百遍咒罵那個駕駛員時,引擎聲終於漸漸變小,而後艙門也慢慢開啓,一絲光亮從縫隙中溜進機艙內。
謝天謝地,我伸手捋了捋頭髮,那些還沒鬍子長的板寸已經溼透了,上邊全是亮晶晶的水珠,一摸,手上也是亮晶晶的;更倒黴的是,我的軍大衣基本上已經溼透了,這倒不讓我擔心,但我擔心炸彈會受到影響,無法正常引爆可就糟糕了。
等到艙門落地上後,我活動着已經僵硬的雙腿,扶着機艙走了出去,倒是把哪些準備些活的人嚇了一跳,一羣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狼狽不堪的我,過了會纔有人想起來問了句:“你誰啊?”
我用惡狠狠的目光掃視他們,掏出軍官證在他們面前一揮:“讓開!”
幾個不知道怎麼回事的裝卸工人趕緊給我讓出一條路,我怒氣衝衝的繞了個圈朝直升機駕駛室走去,那名駕駛員正好迎上來,我忍無可忍,直接給了他頭盔一拳,把他揍翻在地,揚長而去。
走到一半聽見那傢伙大聲嚷嚷:“你個混蛋,站住!沒事打我幹嘛?”聽聲音好像——
又響起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哎呀,算了算了。”
“這傢伙簡直是神經病,我又沒理他,直接給我一拳。”
我立刻頭也不回的小跑起來,糟糕,問也沒問直接上拳頭,打錯人了。
一路小跑到主建築大門前,把門的衛兵檢查了我的軍官證和出入許可證,揮手放行。
回到辦公室,先鎖上門,趕緊把已經溼透的軍大衣脫了下來,實在不得已,我只得先換上那件預備好的戰術背心,乾脆把PP-2000的槍袋綁在左大腿上,備用彈匣插進戰術背心的彈匣袋裡。
想了想,我又拿起那塊陶瓷板,塞進胸前,雖然現在用不上,但總有不好的預感,可能是幹壞事之前的恐懼心理吧,以防萬一。
難辦的是炸彈不知道該怎麼放,只得在腰上顯得頗爲礙眼的加了一個小腰包,把炸彈塞進去。
現在時間……17:46,時間還早,而我已經餓了,決定先去餐廳吃點東西,再在辦公室等到20:00再動手。
餐廳內空蕩蕩的,可能是我來早了,整個諾大的餐廳裡只有我一個人在校官餐廳內用餐,19:40-20:10纔是標準的晚飯時間。嗯,3月11日,今天是星期五,常規部隊的話,那兩個連的士兵這會兒應該正在保養裝備。
我們這些不需要訓練,基本算是來這裡“度假”的特種部隊隊員自然不需要按照常規的作息表嚴格執行,上級也沒給我們分配明確的任務,我們的任務就是確保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滲透這個地方。
吃完飯,撇下那些餐具和殘羹,我又一路晃盪返回自己的辦公室,整個基地看起來跟前幾天不大一樣,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的,好多人看到我還顯得有些驚奇,給人的感覺是,大家都很忙,雖然不知道在忙什麼。
無聊地靠在旋轉椅子上,看着那些攝像頭的畫面和人工智能提供的基地外圍360°紅外掃描圖像,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發現敵人地面部隊滲透?人工智能會自動調集部隊前往防禦缺口,並嘗試包抄對方,消滅他們;
發現敵人通過HALO方式搞破壞?人工智能會自動拉響警報,封鎖所有的通道出入口,包括下水道口,確保入侵者無所遁形,並指引部隊合圍,抓住他們。
人類指揮官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在人工智能失去效果後,繼續指揮部隊進行抵抗,堅守到援軍到達爲止。哦,同時確認並監視人工智能的指揮,在其出現重大失誤時進行及時糾正。
而後一種職責行使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腳下一用力,旋轉椅被我旋轉到另一面,不用再看那些討厭的屏幕,而是對着光禿禿的牆壁。
“咚咚咚”有人敲門。
“咚咚咚”,該死,腳下再次用力,把椅子旋迴去,我從旋轉以上起來,轉身去開門。來者讓我毫不意外,略顯發福的丁卡·根納季耶維奇·格里什卡副局長,讓我意外的是波本少校沒有陪他一起來。
“中校,我並沒有接到報告說您要來,而且,”格里什卡顯得有些納悶,略帶疑惑地看着我,坐在沙發上,“基地馬上就要撤離完畢,那些資料正在清點中,實驗材料已經清點完畢,後天就會有專門的直升機編隊負責把資料和實驗材料分頭轉移。
在這個時候,您來這裡做什麼?有總統或者聯邦安全局的直接命令嗎?”
副局長說着衝我伸出了左手,另一隻手習慣性的往後收。
轉移?沒想到,這麼合適的一個地方,維塔裡克卻決定要放棄了,他準備把整個基地搬到哪去?莫斯科嗎?不會是莫斯科,那個地方根本就藏不住秘密,而且也沒有合適的地方。莫斯科旁邊的杜布納到挺不錯,作爲一個核能研究中心,設備齊全,或許隨時可以繼續進行“滅日”計劃。
“中校?我需要看一下上級給您的命令批示文件。”
我低頭瞟了眼他那隻已經搭在手槍握把上的右手,看着他的臉,確保他的視線集中在我的臉上,慢慢把右手按在右側的手槍握把上:“別緊張,格里什卡,你要是報告我就完了。我是回來拿東西的,呃,私人的一些東西。”
聯邦安全局的副局長沒想到我的答案是這樣的,他眨了眨眼思考我的回答,問了句:“就這些?”
我點點頭,看來他信了:“就這些,我拿完東西,就會安靜的離開,既然你們要走,那正好兩天後我和你們一起離開。”
“不是,這個……”格里什卡看上去進行了會鬥爭,衝我擺手,“這不合規矩,中校,我想我必須要報告一下,你在這裡的事,並且派人跟着你,抱歉,中校。”
“嘿,嘿,我說,”我活動下手指,用拇指慢慢把手槍保險打開,“算我求你了行嗎,我根本不瞭解情況,你要是報告,我就完蛋了,總統會責怪我,如果運氣不好,我可能還會被提出‘信號旗’,算我求你了,格里什卡。”
“但,這是不合規矩的……”分局副局長顯得很爲難,眉頭皺在一起,猶豫不決。
我觀察着他的表情,這個傢伙還有點人情味,不像那個自稱“蘭妮”的女的,完全是冰冷的機器,事實證明我賭對了。
“好吧,我不會報告這件事,我還會跟波本少校交代一下。但你要注意,中校,我想我必須派人看着你,抱歉,我們最近遇到的麻煩太多了,雖然不是我有意要懷疑您——”
“我理解,完全理解,沒關係,你儘管派人看住我好了,”我打斷了格里什卡的話,同時悄悄關了手槍保險,“我就呆在這兒,到直升機來了爲止,希望那些憲兵在這段時間裡不會滿世界找我。”
副局長帶着擔心點點頭,推開門離開了我的辦公室。
好吧……看來我要對付一個不怎麼好對付的傢伙,可能是一個“阿爾法”,他會一直盯着我,哪怕是上廁所也要面對面親眼看着我方便……等等,上廁所?或許,一會去一趟廁所是個好主意。
一個人推開門,敲了敲門吸引我的注意力。
這傢伙孔武有力,個子跟我不相上下,全副武裝,戴着頭盔,手裡還端着一支OC-14突擊步槍,大腿上綁着手槍套,插着一把SR-1“斑蝰蛇”手槍。
這分明就是派了個打手看住我,情況不對就照着我的腿上先來一槍,把我制服了再說。
那傢伙給我敬了個禮:“很抱歉,中校,我不得不暫時限制您的自由,當然,您隨時可以提出要求,我會請示格里什卡閣下。”
我揹着手在原地轉了幾圈,突然問他:“我現在需要去一趟廁所,比較急,你是不是也要請示那個副局長?”
他沒說話,拉開門站在一邊:“我會跟着您。”
我簡直像一個犯人一樣,也罷,我可以肯定格里什卡那個混蛋一定也交代了波本和他手下的“阿爾法”,如果看到我的話立刻向他報告,並制服我。
從廁所跳出去走大路肯定是不行了,我只能偷偷摸摸摸到反應堆設施的那座電梯,悄悄進去。
廁所跟我預想的差不多,不過廁所在三層,跳下去是不可能的。唯一的選擇是藉助中間的排水管道進入旁邊的女廁所,之後從女廁所出其不意放倒那名“阿爾法”,把他拖進廁所內,再離開大樓進入反應堆設施。
幸好我順手帶着夜視儀,這下不用擔心切斷電源後看不清楚了。
我擡手看了眼手錶,18:03,時間還早,還有兩個小時。
這兩個小時可真漫長,從我的辦公室的玻璃落地窗可以看到整個主建築內的情況,這也意味着,如果我選擇把自己鎖在這裡,可能就要面對所有人的武器掃射,他們會有辦法把我從這個透明籠子里弄出來的,只需要一支RPG-18就夠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我要去廁所。”我看着他。
“您剛剛已經去過了,兩個小時以前。”
“我現在還要去,而且這回時間更長,我肚子疼。”
他沒說什麼,拉開了玻璃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趴在廁所的窗口上朝下邊看了看,底下是草坪,至少有7、8m,如果摔下去,輕則斷條腿,重則斷條肋骨什麼的,直接疼暈過去。
沒選擇了,那傢伙就在門外,我伸手扳住窗沿翻出窗戶,踩在外邊的邊沿上,小心的朝另一邊的女廁所移動,抓住窗框上沿側着身觀察女廁所窗戶的情況。
女廁所的窗戶虛掩着,裡邊有水聲,有人在洗手。
深吸口氣,顧不上那麼多了,真沒想到我還有機會衝進女廁所。
我用右手扳住窗框,右腳踩在窗框外的窗臺上,左腳和左手伸過去去夠另一側的排水管,很容易就夠到了,之後左腳踩在固定的金屬片上,慢慢擡起右腳,也放在金屬片另一側上,雙手抓着管子,確保平衡。
也不知道這根金屬管子是否撐得住,等了片刻沒什麼異常發生後,我又伸出左腳,摸索一陣踩在了對面的窗臺上,然後挪了過去。
一名穿着工作服的女研究員愣愣的看着我像一個大爬蟲一樣推開窗戶跳進女廁所,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瞳孔放大,嘴也不自覺張開,我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拉着她藏在那些隔間後,用身體把她擠在角落裡。
“別緊張,我是爲了自由才這麼做的,我把手拿開,你不會尖叫吧?”
她的瞳孔慢慢恢復到正常大小,對我點了點頭。我給了她一個微笑,輕輕把手拿開,準備隨時再次捂上,好在她只是喘着粗氣,嘴巴微張看着我。
“這裡可是女廁所,先生,你這麼做會被其他人當成變態的。”她小聲的說了句,居然在爲我擔心,有意思。
我伸手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她放開:“請你在這兒待一小會,繼續吹風,就當我沒來過,我現在自由啦。”
我現在自由啦,哼哼。
我獰笑着大搖大擺推開門,那名“阿爾法”正站在女廁所這邊望着男廁所。他太專心,以至於沒有回頭,亦或者是認爲我不可能從女廁所裡出來,直到被我稀裡糊塗勒住脖子推進男廁所,昏過去爲止,這傢伙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把他藏到最後一個隔間裡,同時從他身上取下約束帶——這些可能原本是要來對付我的,這讓我有些生氣,於是我給他的手腕和腳踝都多捆了幾道,還用他隨身帶着的軍用膠帶把他的嘴徹底粘牢,在腦袋上粘了一圈又一圈。
一切搞定後,我取下他的頭盔,戴在自己腦袋上,踩着馬桶抽水箱從隔間翻了出去。
端着那支OC-14走在走廊上,所有人都是神色匆匆,也沒人在意我。這名“阿爾法”佩戴的是6B6-2M型防彈頭盔,一種沉重的老式鈦合金結構防彈頭盔,全面保護了使用者的頭部,包括小腦和腦幹部分,但不包含脖子和頸椎。
頭盔正面有用透明強化聚酯材料製作的防護鏡片,可以在不需要時推起以減少對視線的阻礙,但要我說,戴着這麼個玩意就跟一個火鍋長在人腦袋上一樣,讓我感覺有些頭重腳輕,不僅轉動不靈活,而且真難看,好在透過那些厚厚的鏡片只露出一雙眼睛,沒人看得清我長什麼樣。
就這麼搖搖晃晃的走出正門,這個破頭盔上也沒有夜視儀的接口,不得已,我只能硬着頭皮站在原地看着那些遠處的燈,憑藉記憶確定方向,搖搖晃晃繼續前進。
先找了個角落,把炸彈取出來裝好。
一盞燈,兩個持槍的衛兵,旁邊還有一個警衛室,門口還拴着一條警犬。那條狗看到我遠遠地就開始叫喚,兩名衛兵在燈光下看着我像一個滑稽的小丑一般搖搖晃晃走到他們面前,做夢一般的稀裡糊塗的變出了證件:“阿卡利亞中校,我要求對反應堆設施進行臨時檢查。”
他們倆眨了眨看,互相看了看對方,像仍然在夢中一樣,在漫遊中迷迷糊糊的爲我按下了電梯的呼叫按鈕。
顯然,那些工作人員依然很敬業,雖然他們眼睛裡的血絲告訴我,他們確實很需要美美睡上一覺。
“最近的人手有些緊張,中校,您可以查看這些地方,主冷卻管道,緊急制動開關,蒸發器都正常運轉,只要沒人搞破壞就不會有事。”
趁着總工程師不注意,我裝作蹲下繫鞋帶,用彈尖觸發了計時器,之後小心的把兩個閘刀開關閉合,把炸彈放在了不起眼的角落裡。
“那麼,檢查就到這裡吧,我對此也瞭解不多,只是格里什卡副局長要我親自來確認一下。”我胡亂編了個理由結束了這次檢查工作,老實說,我很不負責任,但是現在我恨不能已經飛回到地面,飛到安全距離外立刻引爆炸彈。
帶着不安的心情返回了地面,離開電梯後走出去大概50m,我掏出手機,翻出草稿箱內成功發送過的那條短信,再次發送。地面傳來輕微的震動,不注意幾乎感覺不到。
已經,成功了?我把手機收好,擡頭看着大樓,看着那些房間內明亮的燈和樓前的路燈,等着反應堆被關閉。
幾秒種後,那些燈瞬間全滅了,周圍一下陷入徹底的黑暗,遠處響起了個別人的吆喝,大聲詢問同伴,這是怎麼回事。
又過了幾秒,刺耳的警報響了起來。存放在大樓內的備用發電機組立刻接替了暫時無法工作的主電源,大樓的照明恢復了一部分,但那些應急燈的強度跟之前的照明燈相比,遠遠不夠。
是時候了,接下來就看英克雷的了,我只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別被他們誤殺了就行。最安全的地方,莫過於我的辦公室,整個大樓的最高處,也是最顯眼的地方。
一路上到處是來回奔跑的士兵,好多人都帶着夜視儀,步兵戰車在硬水泥路面碾過時發出的摩擦聲,發動機的轟鳴,士兵的吆喝聲,雨點般紛亂的靴子聲。
我也受到他們的感染,不自覺小跑起來,正門的兩名士兵打着手電,其中一人大略照了照我,就揮手放行,讓我進入了建築物內。
大樓內也顯得很慌亂,突如其來的斷電徹底打斷了資料的清理工作,現在那些工作人員正將資料重新放回保險櫃內,也是目前他們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我一邊推開那些亂跑的人繼續前進,還躲開了一個慌慌張張差點迎面撞上我的衛兵,照明度過低的燈加上刺耳的警報聲讓人剎那間慌了神,就像出了事故的客機一樣,所有人像是電腦“死機”一般保持災難發生前的動作一動不動,直到幾十秒甚至一分鐘過去,大腦從這種假死狀態中“復活”爲止。
到了,前邊就是我的辦公室。
一個傢伙突然從旁邊閃了出來,閃到我的背後,把一個堅硬的東西抵在我的腰上:“別動,別出聲,打開門,進去。”
我照他說的輸入密碼,推開了門,慢慢走進房間內,同時嘗試根據手槍槍口的形狀判斷那是把什麼手槍,能否打穿我的軟式防彈衣。
一個單獨的圓形凸起,還有另一個更小的圓形凸起,上下排列……應該不會錯,Gsh-18手槍,那麼接下來就要賭一把,彈膛內的子彈是不是9×19的7N21穿甲彈,如果是的,我的防彈衣顯然擋不住這種鋼芯結構,兼顧穿甲與停止作用的子彈。
我故意停下來:“我能轉過來嗎?”
對方沉默了片刻,槍管從我的背上挪開,我慢慢把雙手伸過腦袋,再慢慢轉過去,用插有陶瓷板的正面對着他的手槍,就不用擔心子彈會穿透防彈衣射入我的心臟或者襠部,強行奪槍時,受致命傷的機率會更小一些。
也可以說,他是個笨蛋,先把槍抵在我背後時就是最錯誤的做法,之後又允許我轉過來,看清楚他的動作,就更是錯上加錯了。
但這個傢伙,持槍威脅我的傢伙還是讓我吃了一驚。
瓦連京·雅可夫·安東,“聯邦安全局保衛憲法體制及反恐怖分局”的,局長。
他爲什麼會在這?恐怕馬上就有答案了。
“很意外是嗎?”安東揮舞手中的手槍,他沒穿防彈衣,用頭指了下沙發:“鎖上門,坐下,摘了頭盔,讓我看到你的雙手,別耍小聰明。”
我盯着他,慢慢走到門前,鎖上門,再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拉開旋轉椅坐下。
不鏽鋼合金的辦公桌可以替我擋子彈,只要我躲過他的第一槍,就能抽出配槍,一個兩發速射把他打倒在地,再立刻補上幾槍,確保他死透了。
但我現在不這麼想了,我更想知道他,安東中校,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他知道了多少。
“他們給你許諾了多少,讓你肯這樣爲他們賣命?”安東說話的同時槍口也不自覺抖動,食指慢慢從扳機護圈移到了扳機上。
“嘿,中校,你不想現在就打死我吧?”我把雙手舉高,“你的食指已經搭在扳機上了。”看來他真的很想一槍打死我。
“別岔開話題,”他果然又把食指搭在了扳機護圈上,“英克雷給你許諾了什麼,讓你毫不猶豫選擇背叛聯邦?”
阿卡利亞,攻擊他的弱點,他愛着卓婭,你很清楚,攻擊他的弱點,裝的無恥點,他會崩潰的。
“他們掌握着我和其他人的性命,而且隨時可以取走,”我盯着他的眼睛,觀察他的表情變化,確認他會不會真的失控給我一槍,“除了選擇爲他們賣命,我別無他法。”
安東立刻接過話:“其他人的性命?”
“比如,卓婭。”我說完靜靜地觀察他。
反恐怖局局長的槍口抖動了一下,眼睛頓時充滿了殺氣,食指又搭在了扳機上,我準備着在他徹底扣下扳機前的一剎那側身跪在地上,躲過這一槍。
安東最終沒有開槍,像是一個剛剛經歷過窒息的人一般,不停喘着氣。看來另一個“我”賭對了,安東確實愛着卓婭,而且非常愛。
“告訴我她和英克雷的事,我要聽全部。”
我把卓婭發生的事大略說了一遍,等待他的反應。
“我不信,這都是你編的,我不信,”安東中校果然不信,他的槍口都得更厲害了,情緒顯得非常激動,“英克雷的計劃是什麼?告訴我,現在就告訴我!”
撒謊,阿卡利亞,他在撒謊!攻擊他的弱點,你已經抓住他的死穴了,攻擊他的弱點,用無恥的嘴臉,讓他徹底失去精神支柱。
“別指望拖延時間,把計劃告訴我,不然我一槍打在你的胳膊上,子彈會穿過去,貫通傷,讓你慢慢流血而死。”安東說着扣動扳機,擊錘“咔”一聲擡起到位,他只要再用點力,擊錘就會落下擊打擊針,擊針撞擊底火,子彈彈頭便會出膛射向我。
但同樣的,作爲一把非常規佈局的純雙動手槍來說,每一次扣扳機都有些費力,但又不那麼費力,比起純雙動的轉輪要快很多。
該死,從他的描述看,這傢伙確實使用了9×19的7N21穿甲彈,搞不好甚至是7N31穿甲彈。
“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就是現在。”
我盯着他的眼睛從椅子上慢慢站了起來,雙手自然而然的下垂,他現在只能選擇我的頭部或者軀幹作爲目標,而我可以在0.3秒內抽出手槍幹掉他,現在只需要先打開保險。
“把你的手拿上來!”我吃了一驚,幸好右手大拇指肚已經推開了保險,只得再次將手擱在桌子上,讓他看到。
“‘棱鏡-2’呼叫‘棱鏡-1’,防禦部隊與敵人在1號交火,對方數目不明,裝備不明,重武器不明,我們快撐不住了。”英克雷已經來了,1號,基地大門所在地。
“該死,”安東抓起我桌子上的電話:“我是安東中校,我宣佈從現在起由我接管整個基地,通知內部保衛科,銷燬所有紙質資料,我重複,銷燬所有紙質資料,我現在就趕過去。”
“你輸了,安東,”我又趁他不注意解開了槍套,同時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認輸吧,英克雷不會殺了你,只要你肯投降,別忘了,他們掌握着卓婭的性命。”
“輸了又如何?”安東重新把槍口對準我,並後退到門口,“你可以在這裡慢慢等死,或者等着那些英克雷的雜種衝進來,我會盡到我的責任,儘管我會死!”
別放走他,不然會前功盡棄!阿卡利亞,用卓婭引誘他,誘惑他,快!
“想想卓婭吧,”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要放大聲,“我知道你愛着她,但她不愛你,她愛的人是我!儘管她不承認,你也不承認!如果你就這麼死了,她就是我的!”
安東停下了,我注意到他的手在顫抖,失去控制的不停顫抖。
“要是你活着,你還有機會,安東,”我的右手握在了握把上,如果這些話無效,我就要用在他胸口開雙洞的暴力手段來阻止他,“你有的是時間和機會來把她對我的愛轉變爲對你的愛,你應該知道的,時間會改變一切。
但你現在呢?你沒有勇氣,你寧可選擇沒有絲毫意義的死亡,卻不敢去爭取一個女人的心!你是個失敗者,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你連這一點勇氣都沒有!
連奪回心愛的女人的勇氣都沒有!你就是個失敗者!”
安東突然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像是癲狂一樣,他衝我舉起了手槍:“對,我是失敗者,我選擇了逃避。但我不會讓卓婭愛上一個叛國者,一個沒有任何原則和底線,隨時可以出賣國家利益的瘋子!”
我立刻抽出已經打開保險的MP-448手槍,但還是慢了,在瞄準的同時,對面火光一閃,胸口一痛,安東先開槍射中了我。
胸口傳來的劇痛讓我不自覺伸出左手撐住桌子以免栽倒,同時另一隻手端着手槍照着他的胸口連開兩槍。他的眼睛突然瞪大,嘴巴像被撕扯一樣張到最大,無聲無息的靠在玻璃門上緩緩滑倒。
玻璃門上留下碎裂的子彈撞痕和條狀的模糊血跡,子彈穿透了安東的胸腔,擊中了玻璃防彈門,已經急劇變形的彈頭又反彈回了他的背部。
現在他在我2m外,像一個破風箱一樣“嘶”“嘶”喘着氣,血水迅速浸溼制服,並在地上慢慢匯聚。即使立刻用三角巾對他進行急救包紮、止血,他也撐不過5分鐘。
子彈在安東的左側肺部鑽出了兩個完整的貫通傷道,血液和組織液立刻緩慢涌入肺部,幾分鐘之內就會將整個肺葉灌滿,而他也將在這個極爲痛苦的過程中因爲缺氧和窒息死去。
我檢查了防彈衣上的彈孔,並用食指費點力摳出了那枚已經完全變形的彈頭丟在地上,之後搖搖晃晃握着手槍,走上前拿起那支手槍,退出彈匣,清空彈膛,連同槍一起丟進我的鎖櫃裡,鎖好。
“我知道她還愛着你…嘶嘶,我愛她…嘶,真的很…嘶嘶,我想給她幸福,哪怕跟我無關……嘶嘶…”安東的聲音就像一個快要死去的老人一般,沙啞,低沉,他的腦袋無力的垂在一邊,嘴角流出帶着血絲的唾液,他就快疼昏過去了。
祝賀你,阿卡利亞,你贏了,他就快要死了。
“我贏了?”我喃喃自語,右手拿着那支MP-448,坐回到旋轉椅上,伸起左手用手背擦掉眼睛裡不自覺流出的那些溫熱的**。
不知道爲什麼,這些**還在流,流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