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垂下了眼瞼,“也正要和方家姐姐說一樁事,我那位繼母,替我定下了一門親事,而那親事,我不大喜歡!”
“何況,太爺爺故去,按禮,婉兒要守孝的!”
方玉芷何等聰慧,聽婉兒這麼一說,當即明白過來,擰眉問道,“你這門親事我已聽聞,你果真是不願意的!”
婉兒低着頭,“沒見過那位顧老大人,說不上什麼喜歡不喜歡!”
方玉芷啪的一拍几案,“用不着見,那就是個道貌岸然不知羞的老混賬。若不是陛下國策懷柔,我早帶兵平了顧家!”
婉兒看着方玉芷,當年見她,她守寡不久,家中艱難。
她的繼母還想將她嫁進公孫家,換取一家子的衣食無憂。她雖不改英氣,眉宇間卻總有一抹淡淡的憂愁,不易化開。
現下,她瀟灑自在,快意痛快,活得這般暢快,她替她高興。
婉兒想,若是當年沒出公孫鸞兒那檔子事,方玉芷說不準真嫁進了公孫家。現在困在深宅大院,同小賈氏鬥得你死我活,哪裡有一天舒心日子。
婉兒又想,當年方玉芷孤身北上,世道那樣艱難,誰想她竟能成了個女將軍,征戰殺伐。又覓得如意郎君,同她生活和美。
現如今的方玉芷英氣勃發,渾身散發着奪目的光彩,幾乎讓人移不開眼睛。
都說,一個女子若是成親後變得溫婉賢惠,知書識禮,那麼她一定是不幸福的!
可反之,她一定很受那位趙將軍的疼愛呵護!
方玉芷憤憤的長出口氣,扭頭看婉兒,婉兒正看着她笑。
方玉芷摸了摸臉,“怎麼這樣看我?”
“覺着姐姐這樣真好!”婉兒將目光移開,喃喃道,“人總不能就這麼的認命,任人擺佈!”
方玉芷握着婉兒的手拍了拍,“你的委屈,我都明白。”
這個明白,自然是說二人都受過繼母的苛待,感同身受。
婉兒勾了勾脣角,卻不說破真正忌憚的只是小賈氏。
而是說道,“婉兒想回去祭拜太爺爺,方姐姐若是去,便捎上婉兒一道兒吧。”
這話聽得方玉芷有些心酸,“他們沒有叫你回去?”
“這可真是……那可是你嫡親的曾祖,他們……他們怎麼敢不叫你回去?”
“許是事忙,忘了,也沒有什麼。”婉兒說的漫不經心,方玉芷拉着她站起來,“走,現在就去!”
說罷問婉兒,“那天你差來送信的丫頭在哪兒?幫我捎個信兒去城外東校場,告訴我家將軍我去尋人打架了,叫他速速回來!”
婉兒點點頭,喚了景香進來,方玉芷上了馬,婉兒簡單安置了安置,坐上了馬車,只是這麼的又耽誤了些時候。
春蘭和春桃跟着婉兒上車,舞雪留下看家。
待馬車嘚嘚的走開後,春桃有些不安,“小姐,咱們就這麼跟着外客回府?況且,這方小姐雖然有官身,可畢竟和咱們家無親無故,小姐這麼做,怕是……怕是不合規矩!”
“規矩?”婉兒不禁笑了笑,嘆了口氣道,“規矩的久了,偶爾也想不那麼規矩一回!”
春桃看着婉兒的神情頓了頓,不再勸個什麼。
婉兒靠着車廂,不一會兒,又睡了過去。
待馬車停下時,已然到了公孫家 正 門口,婉兒迷迷糊糊間被春蘭搖醒。
她揉了揉眼睛,方玉芷已站
在車前等她。
方玉芷早上去看婉兒便想着要騎馬,此時是一身騎裝,個頭高挑,站在府門前格外顯眼。
婉兒看了看周圍行人的目光不斷打量着方玉芷,忽然有些惡作劇的念頭,瑟瑟縮縮的扯了扯方玉芷的袖子。
“方姐姐,婉兒還是走後門進府,這麼明目張膽的走正門!似乎,似乎不大好!”
“有什麼不好?”方玉芷久不在宅院裡同女人們打交道,這些心思早淡了些。此時聽婉兒說這話,也沒有深想。
拉着她的手道,“你是這家中正兒八經的嫡小姐,走正門又怎的?怕什麼?”
婉兒往後退了幾步,“不,我還是……”
春蘭在婉兒身邊待得最久,幾乎是婉兒擡擡手就知道她想要什麼。
此時看婉兒一副要擺開了架勢搞事情的模樣,自然是要幫着主子將事情搞大,搞得最大!
於是春蘭擋在婉兒身前,聲帶哭腔,極響亮道,“方小姐,你就別爲難我家小姐了。我家夫人不讓我們走正門,只讓我們偷偷的從側門回府!”
圍觀的路人們有一些不走了,停下了腳步,隨着春蘭的哭聲越來越響亮,有越來越多的吃瓜羣衆聚集起來。
只聽春蘭接着哭道,“您也知道我家夫人是謝家的女兒,若是惹她不高興了,還不曉得要怎麼對待我家小姐。我家小姐雖然是這公孫家的嫡女,可爹爹不疼,娘又不在,就連我家老夫人也不能管事了。實在不敢同繼母作對!”
這幾句話簡直太爆炸了,圍觀羣衆們一分析,當即在腦海中成形一出後媽虐待乖巧嫡女的戲碼。
方玉芷用雙手將馬鞭噔的一聲撐了撐,“就走正門,我倒要看看,一個商賈之家,誰敢同我動手!”
這建康如今是都城,又發展了許多年,故此,這建康稱的百姓們還是很有些見識的。
聽完方玉芷的話,看了看這個人,這一衆人裡頭,總還是有一兩個認人的。
只聽一人疑惑道,“這位是……這位不就是前不久進城的那位女將軍?”
“官居四品的右中郎將!方將軍!”
這稱呼迅速在衆人中傳開,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了公孫家府門前。
畢竟是男尊女卑的社會,這朝中也不過只有這麼一位女將軍!
婉兒看着人越聚越多,還是不肯進門,後退了幾步,一個沒留意向後跌去。
春桃想都沒想擋在了婉兒身下,春蘭將兩個人都抱住,自己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
連主子帶丫頭,三個人在地上一摔,齊齊的滾開,滾了一地。
方玉芷皺了皺眉,過去將婉兒拉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衣裳。
“別害怕,沒人敢傷你。你太爺爺故去,你總要進去祭拜的!”
此時周圍一點兒聲響也無,街上站着許多人,但是不約而同的靜悄悄的。
一個賣糖葫蘆的偶然經過,下意識的吆喝了一聲,“糖葫……”話音未落被幾個人過去堵了嘴。
婉兒眼眶紅紅的,囁嚅道,“無妨,婉兒……婉兒就在外面磕個頭就行了!要進去,也……也不能走正門……”
方玉芷胸口堵得難受,“婉兒,別這麼的,我瞧着心疼。”
鬧騰了這麼久,終於驚動了謝氏,謝氏先前得到的消息,說公孫婉兒回來了,還在正門外站着。
於是捂着胸口,在小賈氏的攙扶下,頭也不擡的跨出門來,連佯裝
也免了,怒氣衝衝的罵道,“我就說今早起來,怎麼胸悶氣短,原是你這個掃把星又回來了!你……誰叫你回……”
剩下的話活生生的堵在了嗓子裡,說不出口,只見府門前圍了許多人此時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這是怎麼回事?她先前並不知道,府門外,站了這麼些人……
謝氏畢竟是大家閨秀出身,自小養在深閨中,見到的要麼同樣是別家的少爺小姐,要麼是低着頭唯唯諾諾的奴才。
便是偶爾上街去買東西,人人的目光也是討好敬畏,哪裡見過這樣的……這樣的目光……
謝氏怔怔的站了站,小賈氏站在她身邊看了婉兒一眼,正好婉兒也擡起眼睛看她。
就知道謝氏又會被拿出來當槍使,小賈氏,實在是太聰明瞭,不會叫自己手上沾血。
哪怕……哪怕她早已滿手血腥。她也不會在公孫芫的心中留下一丁點兒不好的印象,永遠是那個柔弱的,叛逆的,善良的女子。
婉兒看着小賈氏的頭頂,那上面愁雲慘霧,血色森森,竟不知道已經殺了多少人!
就是她,害了祖母,又害死了曾祖,或許,或許母親之死!
婉兒一直有個疑問,母親好生養着胎,千萬個寶貝小心怎麼就會摔了一跤?
薛老說,母親那催情香用得十分小心,分量用得極少,母親後來已不再用了,又怎麼還會被查出痕跡?
若說這些都是巧合?婉兒不信!
方玉芷握住了忽然站住不動的婉兒的手,拉着她走到謝氏面前。
想了想,拱手施了個禮,“本將方玉芷!來祭拜公孫家老太爺!”
謝氏皺了皺眉,勾起一個笑臉,“原來是咱們朝中的女將軍,久聞大名!”
說罷虛手引了引,身後的大門打開,“請進!”
方玉芷冷笑一聲,拉着婉兒要進門,謝氏不敢攔,可那樣子卻不大高興。
方玉芷挑了挑眉,一隻手抓着馬鞭,“怎麼?看公孫夫人的意思,是不大歡迎本將來?”
謝氏忍下沒有說話,引着二人進門不久。
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了,謝氏咬牙道,“方將軍,你不該管公孫家的閒事!”
方玉芷回頭看了眼圍過來的家丁,捏緊了馬鞭,“哦,本將軍管了公孫家的事?”
“方將軍若是誠意來拜祭老太爺,本夫人自然歡迎之至,可也勞煩您行個方便,將這丫頭,交給我!”謝氏氣急敗壞的指了指公孫婉兒。
“交給你,你想怎麼的?”方玉芷將婉兒同她的兩個丫頭護在身後,看着謝氏問。
“那自然是,送她回到她該回的地方。”謝氏現在簡直一提起公孫婉兒渾身都不舒服。
方玉芷啪的一聲甩開馬鞭,“假如本將軍不交這個人呢?”
謝氏捂着胸口,指揮道,“把那丫頭搶過來!”
正此時,公孫家的大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一位全身甲冑,手握重劍的將軍大踏步走進門,頭上的盔纓鮮紅如血,那人一身戾氣。
“老子倒要看看,誰敢同我媳婦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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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就有些感性,是不是因爲下雨的關係?總之,祝大家週末愉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