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去,他就是被慣壞了纔不把你當回事兒,”黃子逸對自己的母親道。
聽到這“大逆不道,無尊無上”的話,黃祖父更是氣得全身發抖:“反了反了……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不好意思,我讀書只學到男女平等以理服人,您看父親跟着兩個詞有沾邊麼?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您自己心裡沒數麼?”黃子逸吸了口氣:“爺爺……”
“別叫我!”
“好,黃威德,”黃子逸表情微哂:“您真的是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社會麼?您真的不知道家裡親戚周圍鄰居都是怎麼評價我們的麼?您可以活在幾十年前甚至一百多年前,可我們不是你那個年達的古董!”黃子逸冷笑:“我母親跟我祖母眼瞎了纔會嫁給你們的!”
說完,他走到門前,外面黃父仍在叫罵捶門,黃子逸擡腿狠狠一腳踹在門上,那一腳踹的門縫都在簌簌往下掉牆灰,外面瞬間清淨了。然後他打開門,冷眼看着外面的黃父,淡淡的道:
“回來了?進來啊。”
黃父拿着棍子穿着睡衣站在門口,喘着氣看着他,像是忽然不認識自己兒子了似的——如果他認識斐宸和墓泠塵的話,就會發現黃子逸現在的表情就是這兩人發狠時候的混合體,冷靜又瘋狂,怒火全部壓在冰冷的冰面下。
“進來吧,”黃子逸淡淡道,伸手拿過他的棍子,隨手摺成兩段,扔在他腳邊,門開着,兀自進去了。
黃子逸重新回到客廳,看到祖母正在給祖父撫心口,他動作一頓,狠狠心,道:“既然不肯接受新的東西,那就當個不會說話的古董吧。”
黃子逸冷冷看了眼父親,又看了眼母親:“你看看他現在的樣子,你覺得自己值麼?”
他回房間了,剛轉個身,就聽見祖母說:
“子逸啊……很多事,你現在還不明白……”
“如果你說我長大後就是要明白這些,我還不如現在從樓上跳下去,”他回頭,一張口,眼淚先下來了,他看看把三從四德活進了骨子裡的祖母,再看看飽受生活磋磨的母親,終是沒再說出一句話,扭頭回房間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教出的好兒子!”黃父朝黃母一瞪眼。
黃母沒說話。
“怎麼不說話了!剛纔不說現在也啞巴了?!”黃父狠狠推了她一把。
黃母忽然一巴掌抽在他臉上,眼睛紅的像是發了瘋,撲上去照着他的臉亂抓亂打:
“你他媽就是個廢物!兒子說得沒錯,我眼瞎了纔會嫁給你!”
回到房間的黃子逸關上門,坐到了地上,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爲了今晚他寫了十幾萬字的計劃,每種可能都想到了,每一句話都演練過,經常他練習到一半都會控制不住的想下去抽家裡那兩個男人一人一耳光,他恨他們,爲了那兩個女人,爲着家裡這十幾年來透不過氣的壓抑。他成功了,他把那些話摔在他們臉上,他讓母親終於會反抗了,可是他的眼淚卻怎麼也控制不住,他不停地想墓泠塵那時把度假村老闆的臉往茶几上砸的狠厲,想斐宸的運籌帷幄冷靜自持,聽着外面黃父的叫罵和黃母的嚎哭,咬着
牙擦乾淚,打開門加入那一場混亂之中。
那一晚黃家祖父犯了高血壓,黃父的臉被抓得出不了門,黃母第二天就收拾東西回了孃家,黃子逸看着家裡這一片狼藉,知道這個年家裡是過不好了——這只是個開始。
家裡的混亂持續了半個月才稍有好轉,在那之前黃子逸都曾想勸母親離婚算了,他是個成年人了,不需要判歸屬,這麼痛苦壓抑看不到頭的婚姻,繼續下去幹嘛呢?
黃母抱着他哭,只會一個勁兒地說:“好兒子……你是個好孩子……”
好……兒子麼……
只有黃子逸自己知道,他其實也恨黃母,恨她的軟弱,恨她爲了討丈夫歡心一直當那兩個男人的幫兇,更恨那個根本沒有自我的祖母,她簡直就是祖父的翻版,甚至比祖父更可恨,她把自己曾經的委屈全發泄在兒媳婦身上,黃子逸自小就是個慫貨,他覺得家裡這幫人比妖魔更可怕。長大一點後接觸了網絡,然後他就能接觸到一切,於是他知道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長大自己是很難長成一個好人的,有時候他恨得狠了甚至會在夢裡做出些事來,他一直是這樣畏畏縮縮的形象,內心深處黃子逸一直對自己懷着恐懼,他怕有一天自己終於變態了之後會把夢搬到現實中來。
當家裡的混亂終於有變好的跡象的時候,也快過年了,年前,那天以後就沒怎麼開口的祖父忽然在黃子逸出門前喊住了他:
“讓你媽……回來吧,過年了……到底一家人吶……”
這句蒼老年邁的話讓他瞬間就掉下淚來,他吸吸鼻子:“我問問。”
混亂過後的狼藉還未收拾完,一家人在一起的時候那麼冰冷蒼白,多少年的留下的問題,慢慢的修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是個頭,在黃子逸開學前,家裡表面看起來還尚可……就已經很好了。
他在改變家裡的同時也在慢慢改變自己,這一回沒人敢管他了,家裡現在對他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幸好黃子逸還算穩重,也沒做出什麼不成熟的事來。
待至黃子逸到了宿舍見到自己的室友們,他恍若隔世的感覺比墓泠雪只重不輕——他都想挨個擁抱他們。
“謝謝,”他對斐宸道。
斐宸看着黃子逸,他的眼神,他的姿態都比以前成熟大方多了,斐宸大致也能猜出他這個寒假經歷了什麼,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沒說什麼。
“嗯?什麼情況?你謝他什麼?”看着打啞謎一樣的兩人,方少天有點摸不着頭腦。
“你還是去關心關心週末的補考吧,”黃子逸也回到沙發上接着看電視:“你掛了幾科來着?”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你小子是被魂穿了麼?!”
黃子逸回頭看看耍着活寶停不下來的方少天,不由得失笑。
“太可怕了,我今天提着行李上樓的時候,發現自己熟悉的像是從沒離開過一樣!”
收拾完東西,墓泠雪躺上牀,本想補個午覺,卻翻來覆去睡不着,乾脆摸手機出來玩。
那句說說是她的真實感覺,一個寒假過來,她到樓下時簡直有種她第一次來
這學校的時候的感覺,待至墓泠雪開始上樓,上個學期她在這幾層樓梯無數次上上下下的身體記憶就回來了,那一瞬間破冰一樣,好像她從沒離開過似的。
唉~~她太傷春悲秋了,這大概是因爲剛離開家,過兩天就習慣了吧。
墓泠雪這邊還沒感慨完,就被安舒窈一個消息打斷了:
安舒窈:“你收拾完了麼?”
墓泠雪:“嗯。”
安舒窈:“我們該把‘緋聞企劃’提上日程了。”
安舒窈:“我們最好還是去自習室吧,別被各自室友發現了。”
於是墓泠雪的傷春悲秋瞬間就被滿心的操蛋感代替了:
墓泠雪:“我們真要這麼做?”
墓泠雪:“我覺得以斐宸現在的死追猛打,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吧?【擦汗】”
安舒窈:“你哥看出來了麼?”
墓泠雪:“沒……”
安舒窈:“那不就行了【攤手】”
墓泠雪:“我們那企劃又不是針對我哥的【擦汗】”
安舒窈:“但是總會有人向你哥提這件事啊,潛移默化,潛移默化!”
墓泠雪:“你之前還說斐宸要等不及了,現在又慢慢來了?”
安舒窈:“造勢而已,爲如果你哥就是不開竅斐宸直接告白打下基礎。”
墓泠雪:“嘶……”
安舒窈:“怎麼了你,忽然又後悔了?”
墓泠雪:“你是不知道,我這一路簡直跟透明人似的,斐宸牢牢地黏着我哥的視線,不是談戀愛,勝似談戀愛!”
安舒窈:“那不是很好麼?”
墓泠雪:“可他一邊忽悠我哥,一般還一副‘我們就是好哥們’的樣子降低我哥警戒心,這我就不能忍了!【怒】”
安舒窈:“【扶額】”
安舒窈:“天哪!”
安舒窈:“我們就是要把你哥忽悠給斐宸啊!”
安舒窈:“你怎麼三天兩頭就想變卦?”
墓泠雪:“【捂臉】原諒我這要嫁女兒的忐忑吧!”
安舒窈:“……”
安舒窈:“你給我滾!”
另一邊,墓泠塵並不知道自家妹子正致力於把他“嫁”出去,他正跟宿舍幾個哥們一起吃晚飯,這間空了一學期的宿舍終於又有了煙火氣味。
王方傑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就是有點曬黑了,大冬天的真是難爲他了。後來一問,他是去南方海島旅遊了,沙灘上待了幾天,就成這樣了,很嘚瑟地跟哥幾個說:“唉,看你們這一個個都成了小白臉了,真爲你們擔心啊~~”
墓泠塵和程子衿對視一眼,一人給了他一拳。
程子衿果然是快天黑的時候纔到的,來的時候“兩袖清風”啥也沒帶,溜溜達達進了宿舍門,被有經驗的墓泠塵提醒了一句“簽到沒”才反應過來——不過也正好是順便幫他們帶了晚飯。
返校的第一夜就這麼平靜地過去了,值得一提的是墓泠塵像是預感到要發生什麼似的,做了一晚上噩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