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及從家裡跑了,跑的那叫一個迅速。年輕人本來身手和腦子都不錯,加上現在身份又不一般了,姚家上下那麼些人,竟然就是沒攔住他。
姚尚君跟到大門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弟弟消失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門口停着輛轎車,被顧及以跑車的姿態開的那叫一個驚心動魄。
姚尚君活到這把年紀,頭一次有了弟弟,也是頭一次產生了這種疼不得、打不得、罵不得,管又不知道從哪裡管起的煩惱。
“顧及,孩子呢?”
一大家子人隨之跟了出來,只見朱漆雕花鐵門大開着,卻哪裡還有顧及的身影?
姚尚君回頭看着蒼老的母親,眼皮扯了扯,轉身吩咐啓幸趕快找人,不論顧及跑去了哪裡,不要動他,也不要生拉硬拽回來。
——他是大哥,得是他親自帶顧及回來。
誰知道顧及這一跑,卻是好幾天都沒有消息。沒有消息的意思便是,顧及躲了起來,這幾天都沒有露過面。
K市這麼個地方,只要顧及露面,姚尚君萬沒有找不到他的道理。而姚尚君不能搜查的地方,都是安全的。
這一點方瑤也想到了,安慰焦躁的丈夫說,“你也不要太擔心了,找不着顧及也算是好事,至少他沒胡鬧,他現在……八成是在陸西洲那裡。”
姚尚君點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
他本來想上門將人領回來,可是考慮到顧及對陸西洲的意思……姚尚君又不敢。
那個小子,對陸西洲未必就是認真的。他雖然有時候會和陸西洲纏到一塊去,但明顯厭煩的成分更多。
陸西洲和顧及現在最多算是女方在追着男方,陸家肯定是不知道這事的。
要是姚尚君爲了找人上了陸家的門,那顧及和陸西洲倆孩子那點破事兒一準就會在陸家鬧得雞飛狗跳!
第二天必上社會新聞報頭條,那都是在其次的。
怕是這麼一來,陸萬霆就要替女兒做主了。到時候顧及就是再不情願,也得娶了陸西洲。
姚尚君是覺得陸西洲各方面都不錯,也希望顧及和陸西洲好,但是,他的心願和弟弟自己的意願比起來,當然是弟弟的意願更加重要。
所以,姚尚君明知道顧及一定就躲在陸家,也不敢上門要人。
姚尚君焦躁的將手裡快要燒到指頭的菸蒂摁滅在菸灰缸裡,方瑤低頭一看,臉色冷了下來。這什麼人啊,這麼一會兒工夫,就抽了這麼多煙?身體還要不要了?
“我知道你發愁,可是……”
方瑤說了兩個字,就把嘴巴閉上了,真是又氣又心疼,弄得她說不出話來,只有自己一個人生悶氣。
她把菸灰缸拿起來,往垃圾桶裡倒,拿着要去洗一洗,臉色很不好看。
姚尚君知道她不高興,急匆匆的將人抱住,湊到她跟前撒嬌,“別生氣,我煩……你疼疼我,嗯?”
只丈夫這麼一句話,方瑤的心頓時軟的不成樣子了。
“哎……”她任由丈夫摟着,握着他的手說到,“你也給顧及一點時間,他還小,你不是說我遇見你的時候,你比他還大,還沒他懂事呢嗎?”
“嗯。”
姚尚君悶悶的點頭,他沒有怪弟弟的意思,任是誰遭遇到這種身世,都會一時緩不過來勁的。
他煩躁不是因爲別的,他只是心疼,心疼他的弟弟,方方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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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天,下面人傳來消息說,有了顧及的消息。
姚尚君一聽,當即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有了顧及的消息,也就是說他從陸家出來了?爲什麼,是想通了,還是更想不通了?
“人在哪兒?”
底下人戰戰兢兢的說,“在……”
這樣猶豫,姚尚君皺了眉,心知肯定不是在什麼好地方。
“走!”
姚尚君站起來往外走,腳下步子不曾凌亂,卻帶起一股風,很匆忙,刻不容緩的架勢。
結果到底是找到了顧及,還是在那樣一個聲色場所!
姚尚君也是過來人,對於年輕男人應該有的衝動都充分理解,但是……他還從來沒有這麼荒唐過!
看着眼前的顧及,他眼中閃耀着簇簇的火焰,腦子裡浮出“不成器”三個字,真想上去揪住臭小子的頭髮,狠狠扇他兩耳光!
臨了,還是忍住了,他捨不得,疼都沒有疼過的弟弟,怎麼捨得動手打?
昏暗的夜總會包廂,顧及衣衫凌亂的睡在沙發上,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桌子上、地面上,橫七豎八躺着不少空瓶子。
顧及早已是醉眼迷離,襯衣敞開着,蜜色肌膚上印着各色口紅,和他一起躺在沙發上的,是幾個同樣衣衫不整的女人!
姚尚君深吸一口氣,數了數,***!他實在是忍不住在心裡爆Chu口,竟然有八個!看看弟弟那條挎在髂骨上沒拉上拉鍊的牛仔褲,握緊的拳頭上青筋暴起。
他一個眼神投向兩邊,手下立即上前將那些睡的橫七豎八的女人拉開來,轟了出去。
顧及喝的腦子都不清楚了,看着那些女人被拉走,口裡含混的喊着,“別走啊!怎能都走了?接着玩兒……”
“顧及!”
姚尚君走上前去,終是氣不過揪住了顧及的衣領,“起來,跟我回去!”
顧及舌頭打卷,看到跟前的人,卻又彷彿不認識他。他伸出手來捧住姚尚君的臉,端詳了半天,說到,“長的不錯,不過,怎麼這麼扎手?
我艹,不是個男人吧?”
說話間,立即變得粗魯而煩躁。一個醉鬼,本來抱着柔軟的女人,突然變成了個男人,脾氣哪裡能好了?
姚尚君想說什麼,卻又看顧及眨了眨眼,薄脣一勾,笑了,“男人也不錯,長的很好啊!是不是隻要給你錢,你就讓老子上?
男人不會懷孕,不會生孩子,不會哭哭啼啼的要結婚!挺好,省事!”
這話,竟是混賬的不成樣子!
姚尚君知道他醉了,自然也不會往心裡去。但他是什麼人?腦子何等聰明,把顧及的情況結合起來一想,頓時想起了什麼。
“顧及,顧及!聽到哥說話嗎?”
“嗯?”顧及迷迷糊糊的抱着酒瓶,在姚尚君手裡像一團軟泥一樣。
“你對陸西洲做了什麼?陸西洲是不是懷孕了?”
姚尚君有了這個驚人的想法,由不得他不這麼想。
顧及本來在陸西洲家裡躲的好好的,爲了什麼理由突然出來胡鬧了呢?他剛纔這一通話,未見得全部都是胡說八道。
顧及和陸西洲……姚尚君是見過的,顧及剛搬進別墅沒多久,有一次,他和瑤瑤去看他,他和陸西洲在客廳裡就……
姚尚君重重的閉上眼,心道,這一次,怕是顧及再怎麼不情願,和陸家的這門婚事都要坐實了。
他心裡想着事情,手上便鬆開了。
沒了人抓着,顧及立即縮成一團窩在沙發上,將懷裡早已空了酒瓶往嘴裡送。姚尚君看着,心都揪到了一起。
“顧及,起來了。回家!”
他彎下身子將顧及撈起來,搭在自己肩上。
兩個人身量差不多,姚尚君抱不動顧及,只有這樣搭着他。只是這樣的姿勢,卻讓姚尚君覺得心酸不已。
他比顧及大了許多,當初母親懷着弟弟時,他總圍着母親的肚子一遍一遍的問,“媽,是弟弟嗎?”
那個時候,他已經有了妹妹尚瑾,女孩和男孩差的太大,所以,當母親再次懷孕時,他就特別想要個弟弟,想着以後能有人陪他一起做只有男人才能做得事,心裡非常滿足。
可真的等到弟弟要出來的時候,他又想,得非常非常疼這個弟弟,比妹妹還要疼。如果他不願意,絕不讓他過和自己一樣的生活!
姚家長子的童年,不是幾乎,那是絕對沒有的。他想自己的弟弟,過着王子般的生活,真正像個王子一樣。
只是後來,一切成了泡影……
“顧及,醒醒,小心着腳下。”
顧及被拖着往前走,腳下打過那些空了的酒瓶,他也絲毫不曾察覺。
姚尚君把顧及帶回了家,已是深夜,姚家卻是瞬間燈火通明,姚老夫人守在小兒子chuang前,說什麼也不肯去休息。
“這是怎麼……喝了這麼多?”
姚老夫人握住小兒子的手,手掌心那些分明的繭讓做母親的心更疼了。
顧及在睡夢中苦惱的皺緊了眉頭,不知道究竟是哪裡不舒服,掙扎着扯身上的衣服,嘴裡發出一些含混的毫無意義的音節。
“孩子,哪裡不舒服?”
姚老夫人又着急又心疼,姚尚君在一旁勸着說,“醫生看過了,就是喝多了,不會有什麼事,不舒服是一定的。瑤瑤在做醒酒湯了,打過了針,一會兒顧及醒了就能喝了。”
他這裡勸了好半天,好容易將母親勸回去休息了,等到顧及安穩下來,他纔出了房門下到一樓。
一樓廚房裡,點着燈火,流理臺旁,是方瑤忙碌的身影。
方瑤正在對付一條鱅魚,她是要做醒酒湯,只要鱅魚的頭部就可以了。看她在忙,姚尚君捲起袖子走了過去,接過妻子手裡的菜刀,輕聲說到:“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