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全身發抖。大個覺察出來了我的情緒,大個問我:“怎麼了你這是?”
我說:“不知道,突然覺得渾身都不好。大個,我不玩了,我要回家了。”
大個詫異地看着我,摸了摸我的頭,他說:“沒發燒啊,怎麼就不開心了?”
我說:“咱倆不是一個境界,跟你沒法說。我走了啊,你們玩着,明天和我報銷。”
大個說:“咳,我們自己付錢,沒事兒。”
我說:“別廢話了,你們兜裡那點兒錢我還不知道。我給你預留五百,不夠你們湊點兒,明天過來找我要。”
說完,我拎起包就打算走人。輪胎說:“炎姐,這還沒開始玩呢,你就這麼走了?”
我說:“嗯,我走了,車停樓下呢,我懶得騎了,你們幫我騎回去,明天騎到學校啊。這是鑰匙,輪胎,這事兒就交給你了。”
他點點頭,很認真地說:“知道了,炎姐,您忙,我一定辦好。”
出了包廂門,我大吐了一口氣,不知道我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抑鬱。我隱隱覺得胸悶,感覺發生了點什麼。走到了包廂外,我的電話響了,是舒畫打來的。
第一聲我就覺察出不好了,她在哭,她說:“炎顏,趕緊回家,炎彬……炎彬出事兒了。”
我聽完撒腿就跑,但當時我的情緒依然鎮定,我對着電話喊道:“什麼事兒?你說,別光哭,我馬上就回來,你等着啊,別哭。”
說完,我攔了輛出租車,然後對他說了我住的小區名字,我說:“你以最快的速度開到我家,我付你雙倍的價格。”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抖,原來我的預感竟是真的。炎彬,真的出事了。九年前,他突然出現在我的世界裡,他告訴我他能給我和我媽媽幸福,還跟我拉鉤說保證給我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童年和呵護。那時候,我還和我的奶奶還有我爸爸住在一起。
那時候我只有炎龍這麼大,他見到我,勾了勾我的鼻子對我說:“顏顏,你還記得我嗎?”
我點點頭,我說:“我記得那隻泰迪熊,你就是我媽媽的男朋友吧?”
我從小就愛看電視劇,因爲爸爸沒空陪我,奶奶什麼都不懂,所以一放學我就守着電視劇,看完動畫片就看那些熱播的言情劇。所以,我特別的早熟,很早就知道了“男朋友”是什麼意思,對所謂的“愛情”也懂點兒皮毛。
他點點頭,把我帶到了kfc,以一副對待大人的口氣對我說了他和舒畫的事兒,並且簡單告訴了我這兩年舒畫身上發生了什麼,那是年幼的我第一次和炎彬面對面地談心。他很尊重我,沒有拿我當孩子,所以我們很愉快地談成了合作,他答應給我一個陽光燦爛的童年,我答應他如果他能夠把舒畫救出來,我就和他們一起生活。
別以爲八歲的孩子很單純,其實,孩子什麼都懂,而且,有時候比大人們更現實。後來,他真的如他承諾的那樣,把舒畫帶回了我身邊。那時候,我已經整整兩年沒有看到舒畫,在機場再次看到她的時候,我忍不住在心裡呼喚“這就是我媽媽啊!”
我奔向了她,我抱住了她,這時候我和炎彬的關係已經很好了。不僅僅是和炎彬,我和天蠶阿姨、王凌阿姨的關係都很好,她們爭着要認我做乾女兒,可是我沒有答應。
我很感激這個男人,他把我的媽媽帶回了我的身邊。不僅僅如此,他還給了我的媽媽和我最好的愛。雖然舒畫回來後不久就有了炎龍,但這一點兒都不影響我和他們的感情。
炎彬和我一直是哥們,他誇我大氣懂事,他喜歡帶着我去談事兒然後摸着我的頭對別人說“我家丫頭特別大氣,不信你聽她說話,跟大人似的”;他沒拿我當外人過,我做錯了事他會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他從來不慣着我的脾氣,他說他只要求我活得像我自己就行;他把他所能給我的父愛都給了我,他拉着我跑步,教會我游泳,帶着我打籃球,和我pk羽毛球,他說“丫頭你就是上天給我最好的禮物”……這九年裡,我一路走來最大的感慨就是,舒畫怎麼有那麼大的本事,怎麼找了一個這麼好這麼好的男人?
他們的愛情感染了我,讓我從小就有一種信念,將來一定要找一個像炎彬這樣的男人做我的丈夫。舒畫的人生錯過一次,認識了我爸,生下了我。舒畫說她希望我的人生不要有錯,希望我痛痛快快活一輩子,在最好的年紀遇到最好的愛情,然後結婚生子,幾十年如一日的恩愛下去。
舒畫、我、炎龍,我們三個,誰都不希望炎彬出事。他用九年的時間,活成了我們家裡的頂樑柱,他成了我們眼中最偉岸最頂天立地的漢子,他成了我最敬重的男人,他就是我們三個的天……
想到這些,我的眼淚就開始嘩啦啦地流了下來,前座的司機師傅好心地遞給我紙巾然後說:“喲,丫頭,怎麼了?家裡有事兒啊?來,別哭啊,叔叔開快點兒。”
我哭成了淚人,我哆哆嗦嗦地說:“師傅,我……我爸……我爸出事兒……了。”
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我的心都快要痛死了,當我喊出那句“爸”的時候,我渾身都顫抖了一下。出租車師傅的安慰我都沒聽,下了車扔下一百塊錢就奔向家裡,客廳已經聚滿了人,我的那些叔叔阿姨都來了,大家都雙眼紅紅地看着我,舒畫躺在沙發上,整個人似乎已經昏了過去,我家的醫生已經在幫她治療。
炎龍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大哭着說:“姐……爸爸……爸爸的飛機出事兒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王凌阿姨走了過來一把把我摟在懷裡,然後說:“丫頭,你爸爸的飛機……失蹤了,現在還沒有確切的消息下來。快去看看你媽,你媽已經昏過去好幾次了。”
我的腦海依然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原本他們定的航班是雙人的,因爲舒畫突然頭疼的毛病又犯了,炎彬體貼她所以就讓她留在了家裡一個人前往。沒有想到……我的淚也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炎龍拉着我的手不斷叫“姐姐”,舒畫躺在那裡不願意睜開眼睛不願意相信這事實,炎彬往日的好友張偉、秦昕浩都在不斷地打電話,我的天蠶阿姨坐在那裡,靜靜地發抖……家裡的氣氛詭異極了。
航班突然莫名地失蹤,而且根本找不到去了哪裡,他突然就這麼憑空消失了,留下我們這一家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走到了舒畫的旁邊,拉着她的手,平靜地說:“老媽,別睡了,起來吧。以後,有我呢。”
舒畫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着我眼淚又落了下來,我握住她的手,把她從沙發上拉了起來,然後把她摟在我的懷裡,炎龍也坐在了我們的旁邊。我擦了一把眼淚,我說:“叔叔阿姨們,現在情況怎樣了?”
張偉叔叔說:“目前沒有任何消息,我們先走得趕往航空公司進行交涉。你媽媽身體不好,要麼你陪我們去一趟?”
我點點頭,我說:“走吧,我相信他不會消失的。他那麼有責任心,不可能扔下我們不管。”
其實我心裡明白的很,這樣的事情一百年也未必發生一件,炎彬此刻生死未卜,一定凶多吉少。但是我知道,這九年他已經把舒畫慣得特別玻璃心了,此刻如果我再不堅強,她和炎龍該怎麼辦?
我說:“媽,我和叔叔他們去一趟。你好好躺着,別擔心,他不會出事兒的,我相信。”
舒畫掙扎着起來,然後說:“不,我們一起去,我一定要問個說法來,走。”
說完,她站了起來,我看着她哭花的臉,心裡一陣心疼。這九年,炎彬給她的愛,比偶像劇還偶像劇。她一直對我說,如果我這一輩子能遇到一個像炎彬這樣的男人,我的人生也就值得了。這一刻,航班失蹤,炎彬不見,她還能站得起來,我已經覺得她挺牛了。
我拿着溼巾替她擦臉,擦完臉後,她又恢復了從前那副女強人的派頭,她說:“走吧,我們大家一起去。”
張偉叔叔推着天蠶阿姨走在了前面,王凌阿姨和昕浩叔叔在一邊等着我們先走,炎龍跟了過來緊緊拉着我的手。我蹲了下去,我對炎龍說:“龍哥,彬哥如果暫時回不來了,你就是家裡唯一的男子漢了,你不能哭鼻子,以後不能總鬧騰總頑皮。我和媽媽,都需要你的保護,因爲你是男人,知道嗎?”
我替他擦掉了殘留在鼻子上的鼻涕,他瞪着大眼睛看着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吸了吸鼻子說:“我知道了,姐姐,我們走吧。”
我們這一家人都有鋼鐵一般的意志,這是王凌阿姨對我們的評價。比起秦歡,我的確爺們氣許多。秦歡的個性和陳瀟逸差不多,就是徹頭徹尾的女孩兒。我不一樣,大概我從小經歷的坎坷多一些,所以造就了我早熟和男孩氣的性格。
我們在航空公司安置家屬的酒店裡住了一個星期,最後還是一無所獲,誰也給不出任何說法。只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炎彬從此真的消失了,生死兩茫。
第八天的時候,舒畫已經骨瘦如柴了,這八天她滴水未進,每次被我強塞才吃進去一點點東西。我發了火,我說:“你要是再不吃東西,我和炎龍以後都不認你了。失去炎彬我們已經夠難過了,你還這麼不堅強,你讓我們兩個小孩以後怎麼辦?”
舒畫的眼睛都哭腫了,我摟着她,瞬間又沒了脾氣,我說:“媽,吃點東西。他不在了,我們還得活下去。你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