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梅自那件事情以後,就被學校架空了起來,除了因爲校長的緣故沒有被辭退,畢竟精神病是不適合給學生們授課的,也不適宜在學校任職。
程文海也受到牽連,背後的七嘴八舌,足夠將他的脊樑骨戳穿。
有什麼辦法?這件事情的源頭就是他自己做的孽。
真的不能怪沈新梅,每個父母爲了自己的孩子,都會變得自私,尤其在這種生死大關上。
程橙的病一日不如一日,只能靠藥物撐着,紀詩琪也好不到哪去,在病牀.上躺了快小半個月,還不見甦醒。
程文海的心在滴血,他的兩個女兒都成了這個樣子,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今天的這個局面,他就不要去找紀詩琪,徹徹底底的拋棄,對她而言或許更好。
反正紀詩琪之前過的日子,他也從未到場,又何必現在冒出來撿便宜女兒。
沈新梅被軟禁在醫院裡,避開社會上的那些輿論,還有靳元彬的粉絲力量,在醫院兩耳不聞那些不好的言論,又能陪女兒,其實也不錯。
她終日眉頭緊鎖,不是擔心事業,是擔心自己做了這麼多無功而返,最後女兒還是拉不回來。
程文海送飯來,看到程橙做完透析睡着了,沈新梅一手托腮,手肘撐在病牀邊沿,目不轉睛地盯着女兒,時不時嘆一口氣。
紀詩琪這條路走不通之後,她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很多。
她感應到有人進來,回頭一看是程文海,又嘆了口氣說:“橙橙要是救不下來,我也不活了,正好給那小賤蹄子賠命,你高興了吧。”
程文海重重地把保溫飯盒往小桌上一擺,“你胡說什麼?什麼叫我高興了?橙橙也是我的女兒,我也心疼!”
沈新梅拋過去一記“你得了吧”的眼神,不再多言。
窗外正下着雨,這冬日裡的雨,下一場冷一場,算着日子,年關漸近。
沈新梅心裡又難過了,人家過年團團圓圓閤家歡,他們只能唉聲嘆氣,也不知道程橙什麼時候病發,腎臟完全衰竭了就……
不敢再往壞處想。
沈新梅不禁又開始打紀詩琪的主意來,她上次這麼一折騰,那丫頭現在也不好,指不定比程橙先走,正好器官可以拿來救急。
“哎,”她瞥了一眼程文海,看他正若有所思的發呆,就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說:“你給她獻血了?”
程文海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是誰,點點頭道:“那時候情況危急……”
沈新梅眉目間顯露了明顯的不耐煩,出聲打斷:“你是不是該去看看?”
程文海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一下子僵住了。
他不是不想去,而是不知道用什麼身份去。
粉絲?父親?陌生人?
無疑都很可笑,也很突兀,那病房裡,還有靳元彬,再見面他怎麼會輕易放過程文海,像是一頭被激怒的獅子,拆骨吃肉也未嘗不可能。
一想到這裡,他沉默了。
沈新梅剜了他一眼:“我問你話呢,我們……有空過去慰問一下?”
“不適合吧?你開什麼玩笑,是你捅出的簍子,現在又往槍口上撞,你要怎麼面對他們?”
“我去道歉,去賠禮,該怎麼面對就怎麼面對。”
“你忘了之前那位大明星怎麼把錢甩到你身上的?”
沈新梅站起來,她很急,又不敢吵醒程橙,壓着聲說:“我倒是想賠命啊,她紀詩琪倒是現在就翹辮子啊,把腎臟移植給橙橙,叫我死幾次都可以……”
程文海忙捂住她的嘴巴:“你瘋了吧!”
沈新梅不斷拿眼睛瞪他,程文海拉着她出去,關上病房的門之後才放開她:“你不怕橙橙醒了聽到你這話?”
她尖利的聲音迴盪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裡:“我一早就瘋了,那個鑑定下來之後我就瘋了,鑑定書上的內容你妹瞧過?我就是精神病患者,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沒人能把我怎麼樣!”
“沈新梅,你弄虛作假很光榮嗎?”
“啪!”她瞪着雙眼喘着粗氣,狠狠地掌摑在程文海的側臉。
“還不是因爲你的無能!”她叫囂,氣焰凌人。
程文海率先敗下陣說:“我不跟你吵,你根本不可理喻,沈新梅,你答應過程橙什麼,千萬別忘了。”
“你也別忘了,守得住承諾就守不了她的命,你兩個女兒只能活一個,自己選!”
程文海向後退了一步,小腿撞到椅子的邊緣,他晃了一下就一屁股坐了下去,沉甸甸的,一雙粗糲的手撐在額頭兩邊,十分苦惱煩躁的樣子。
沈新梅抱臂冷笑,她不惜做個惡人。
程文海同意和沈新梅一起去看望紀詩琪,他們準備不少的營養品和高檔水果。
兩個人在紀詩琪的病房前躊躇了片刻,才下定決心推門而入。
沒有預先告知,誰都不知道他們要來。
程文海先推開病房的門的,只看到碩大的病房內空無一人,病牀自然也是空着的,紀詩琪不知去向。
換病房了嗎?可是牀尾的的卡片上,還是寫着紀詩琪的名字。
沈新梅緊隨其後,眼見沒人在,也詫異地愣了一下,喃喃自語:“這丫的去哪了,不會是已經……”
“你,嘴巴放乾淨點。”
正當他們兩人無措的時候,一個清冽的男聲自他們身後響起。
他們回過身,纔看到推着輪椅的靳元彬。
紀詩琪坐在輪椅上,雙眼緊閉,臉色很蒼白。
靳元彬今天剛叫人幫紀詩琪擦了身體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他本想推着她去醫院的庭院裡走走的,沒想到外面正下着雨,他許久沒有出去,都不太關心天氣了。
於是在醫院裡面推着紀詩琪四處走了一圈,到處走走,總比天天躺在病牀.上好。
靳元彬臉上的神情不友善,他走過程文海身邊時,還有意無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們來幹什麼?誰讓你們來的?出去!”
他儘量剋制自己不發火,和他們這樣的人打交道,是降低自己的身份,不值得。
程文海看到紀詩琪之後,眼睛就一直流轉在她身上,他伸了伸手,最後還是縮了回去,只問了一聲:“詩……紀小姐,是不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