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的震動,讓尤金.杜邦手中的咖啡杯內蕩起一片漣漪。
“大清公使館……這事和那個中國人有關麼?”尤金.杜邦喝了一口咖啡後,將杯子放回盤子裡,一邊看報紙一邊詢問。
說起來,杜邦家族和大清朝廷還有點生意往來。
由於火藥質量上的差距,清朝每年都會進口一部分火藥。
“像是他的手筆!”尤金杜邦身邊站着一個留着小鬍子,衣冠楚楚的中年人。
在幾天之前,他們還不知道陳正威這個人。
直到前幾天收到了一封電報。
一個中國人手裡有着新型的槍械和火藥,比起現在的火藥更加先進,幾乎沒有硝煙,以及更大的威力。
他本來沒將陳正威放在心上,只想將陳正威手中的火藥配方拿到手。
然而當他通過杜邦家族的渠道,收集了陳正威的消息後,越看越覺得心驚。
而陳正威這個中國人的名字,也被尤金.杜邦和他身邊的人深深記住。
隨後他便坐上了前往芝加哥的火車。
片刻後,尤金.杜邦拿起旁邊關於陳正威的資料,繼續翻看。
“先生,還有剛剛收到的一個消息。”尤金.杜邦的助理又在一邊開口說道,這個消息是剛剛列車停車的時候,有人送過來的。
“什麼消息?”尤金.杜邦詢問。
“司法部在查那個中國人。”
“理所當然!一個有色人種在美國這麼張揚,國會的那些人也不會同意的!”尤金.杜邦擡起頭,嘴角帶着一抹笑容,隨後信心十足道:
“所以我們第一選擇是在司法部前拿到火藥配方,第二選擇是在司法部手裡拿到。”
……
清晨,火車鳴着長笛駛入芝加哥火車站。
兩輛馬車已經停在站臺上,拉車的馬匹受到火車長笛驚擾,有些騷動,很快就被安撫的平靜下來。
尤金.杜邦從豪華車廂下來,身後跟着幾個拎着包的男子。
“杜邦先生!”等在馬車旁的是西塞麗.杜邦的一個保鏢。
“小姐怎麼樣了?”
“安然無恙!她和那個中國人走的很近!不過僅止於表面的接觸!”西塞麗.杜邦的保鏢道。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總會對愛情之類的有些嚮往。也許是該給她介紹一位紳士了!”尤金.杜邦若有所思道。
坐上馬車後,尤金.杜邦詢問了一下芝加哥這邊的情況。
“那個中國人買通了芝加哥的市長和調查局,不過他也被人盯上了!前些日子有一羣槍手襲擊了酒店!”
“我在報紙上看到了!”尤金.杜邦微微點頭。
“那些人很可能是陸軍部的人!”那個保鏢接着說道。
尤金.杜邦愣了一下,隨後追問:“確定麼?”
“不確定,但他們身上確實有長期軍隊生活留下的痕跡!”那個保鏢說道。
尤金頓時陷入深思。
陸軍?看樣子他們也盯上了那個中國人手裡的火藥配方!
馬車來到酒店,尤金.杜邦剛剛進入酒店大廳,就看到坐在單人沙發上看書的西塞麗.杜邦。
“看樣子你最近過的很不錯!”尤金.杜邦走到西塞麗.杜邦對面坐下,笑着開口道。
“能讓我看看你在看什麼書嗎?”
“爸爸!”西塞麗.杜邦認出面前的人後,頓時露出笑容。
尤金.杜邦從西塞麗.杜邦手裡拿過書,是一本愛情。
尤金.杜邦心中那個念頭越發強烈了,是該給西塞麗找一位紳士了。
她應該嫁給一個杜邦家族的紳士,而不應該和一個黃皮膚走的太近,因爲那是不會有結果的。
不過那個中國人也逍遙法外不了太久了。
“爸爸,你這次來的目的是爲了火藥配方?”西塞麗.杜邦詢問。
“是的,還有帶你回去,西塞麗。你這次已經出來玩了很久了,你媽媽很想伱!”尤金.杜邦笑道。
“我想再呆一段時間!”西塞麗.杜邦小聲道。
“不行!西塞麗!”尤金.杜邦微笑着拒絕,小孩子總是會任性一些,不過這改變不了什麼。
看着父親的笑容,西塞麗.杜邦又想起陳正威說的反抗“權威”和反抗“規則”了。
這也是陳正威最吸引她的一點,陳正威的自信和張揚,讓她覺得陳正威可以打破一切規則和束縛,不受到任何約束。
看到西塞麗沉默下去,尤金.杜邦笑着轉過話題:“那個中國人在哪?我想跟他談談!”
“你中午應該能見到他,他每天中午都會下來!”西塞麗道。
“我不準備在這裡呆太久,畢竟時間是寶貴的!”尤金.杜邦笑道,隨後示意助手。
助手從手提的公文包裡拿出一個木頭盒子,裡面是尤金.杜邦的名片。
助手見尤金.杜邦點頭後,便拿着名片去找酒店的前臺,帶着幾分精英人士的高傲:“我來自於杜邦家族!有一位紳士想要拜訪你們的老闆!”
“抱歉,我們老闆這個時間不見客人!你們可以等一會兒,中午我會將名片送給老闆!”酒店前臺保持着禮儀。
這種事連酒店經理都不用通知,衆所周知,陳正威很少會在中午之前起牀。
“看樣子你做不了主,可以問下我到哪裡能夠找到做主的人麼?”助手繼續詢問。
“經理在那邊!”前臺指了一個方向。
“謝謝!”助手直接去找到酒店經理,酒店經理是知道杜邦家族的名聲的。
尤其陳正威最近和杜邦家族的那個姑娘走的很近。
“我會幫你通知老闆,不過老闆是否會見,我也不清楚!”酒店經理開口道,隨後便讓人將名片送到的頂樓。
不過不是給陳正威,而是送到了阿龍手上。
“杜邦家族?杜邦家族又怎麼樣?讓他等着吧!”阿龍接過尤金.杜邦鑲着金邊的名片看了一眼就扔到一邊。
他最瞭解陳正威了。
除非出了天大的事,否則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他現在也不會見。
陳正威的起牀氣大的很。
尤金杜邦在樓下等了一個小時,臉上始終保持的笑容漸漸掛不住了,拿出懷錶看了兩次後,開口道:“看來這個中國人比我想的還要傲慢!”
“他就是這樣的人!”西塞麗.杜邦笑了笑。
什麼人都不在乎,什麼事情都不在乎,沒有什麼能夠對他造成困擾的。
她很羨慕陳正威,也很嚮往。
“要不要嚐嚐這裡的中國菜?”西塞麗.杜邦提議道:“這裡的中國菜,你在其他地方是吃不到的!據說是舊金山來的中國廚師!”
尤金.杜邦對自己的女兒很寬容,不過仍然道:“我對他們的飲食沒有興趣!而且也不想嘗試!”
“那你錯過了很多東西!”西塞麗.杜邦笑了笑道,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樣子的。
有着白人精英的傲慢,那是在骨子裡的。
他覺得杜邦家族的血統是最好,最優秀的。
實際上不僅僅是尤金.杜邦,杜邦家族的其他人也多是這種想法,所以杜邦家族纔會一直保持着近親結婚的傳統。
……
“威哥,杜邦家族的人來了,叫做尤金.杜邦,可能是那個西塞麗.杜邦的父親!我們的人看到他們在樓下聊天,看樣子很親近。”阿龍走到陳正威身邊,將尤金.杜邦的名片塞給陳正威。
“哦!”陳正威隨手接過來看看,路過垃圾桶的時候就扔了進去。
現在杜邦公司的總裁是亨利.杜邦,這還算是個人物,有着獨門的勸說技巧,從40年前接手杜邦後將這個公司和家族發展到現在。
至於杜邦家族的其他人,他沒聽過,也不在乎。
陳正威帶着人大搖大擺的出了電梯,目光掃了一圈,一個馬仔過來小聲說了兩句,又指了指餐廳的方向。
陳正威這纔看到西塞麗.杜邦和一個頭發一絲不苟,留着鬍子的中年人坐在餐廳吃飯。
“早上好,西塞麗!”陳正威走過去笑着打了個招呼。
“現在已經是中午了!”西塞麗眼睛裡都含着笑。
尤金.杜邦將嘴裡的食物嚥下,這才放下手中的刀叉,扭頭看向陳正威。
“對於我來說,一天才剛剛開始!”陳正威聳聳肩。
“這位一定是尤金.杜邦先生了!”陳正威衝對方伸出手。
尤金.杜邦跟陳正威握了下手,開口道:“你好,來自中國的陳先生!很難相信你在這個年紀就獲得這麼大的成就,讓那些與你同齡的人汗顏!”
尤金.杜邦的語氣裡帶着幾分骨子裡的高傲。
“說錯了,我可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另外,年紀從來不能阻礙人做什麼事情!畢竟這個世界上九成九的人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陳正威哈哈大笑。
顯然,尤金.杜邦在他眼中就是屬於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的那種。
“我先不打擾你們了!”陳正威對兩人點點頭,轉身就罵道:“艹,倚老賣老?要不是看在你女兒夠漂亮,你都沒機會活到老!”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陳正威示意馬仔將自己的早茶送來,又叫來阿龍、大波蘭和格林陪他一起吃飯。
吃完早茶,陳正威看到尤金.杜邦和西塞麗杜邦都坐在一邊的休息區,知道是在等自己。
這纔拿着一瓶根汁汽水過去。
“看樣子尤金.杜邦先生是有事要找我?”陳正威直接坐到了兩個人的對面。
“確實,有一筆生意要和你談談!這筆生意對你有很大的好處!”尤金.杜邦按捺下剛纔被陳正威譏諷的不快,開口說道。
畢竟他這次過來就是爲了談生意,而且陳正威的性格,在資料上也有所提及。
陳正威伸出手,旁邊馬仔立刻遞上一根已經剪好的雪茄,又劃燃火柴棒陳正威點上後遞到他手裡。
“好處?說說看!”
陳正威翹着二郎腿,一邊抽雪茄一邊打量西塞麗.杜邦。
對於他的目光,西塞麗.杜邦已經習慣了。
“你手裡有一份新型火藥配方吧?”尤金.杜邦問道。
“確實有!”陳正威倒也不隱瞞,很多人都能猜得到,何況是杜邦家族這種美國最大的火藥公司。
“申請專利了麼?”杜邦先是詢問。
“還沒有!”
“由於你的身份,這份火藥配方會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而且你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將火藥銷售到美國大部分地區!而我們杜邦公司可以!”尤金.杜邦開口道。
“你應該知道杜邦公司在這方面的能力。我們可以合作,然後按照各自份額分成!”
反正等陳正威被司法部抓後,這份分成就只存在於紙面上了。
“聽起來似乎不錯……”陳正威拉了個長音,然後有些詫異道:
“不過誰說我要將這種火藥銷售出去了?”
尤金.杜邦愣了下,仔細看了看陳正威,只見陳正威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思索一下後開口道:
“這種配方只有你知道,對你來說是個麻煩!很多人會盯上你!”
“我這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煩!”陳正威笑眯眯道。
“陸軍和司法部你也不在乎麼?”尤金.杜邦反問道。
陳正威一隻手指點了點太陽穴,深思了三秒鐘:“嘖,好像還真不在乎!”
“你是我見過最狂妄的人!”尤金.杜邦看着陳正威道:“你想沒想過後果是什麼?”
“狂妄和莽撞遮蔽了你的眼睛!讓你看不清真相!我知道你手下有很多人,可這些人有多少呢?三千?五千?還是一萬?美國有多少人?”
“你要知道,你腳下的這片土地是美國!你永遠進不了這裡的主流社會,除非有人肯幫你一把,才能讓你獲得更高的社會地位!
“火藥對你來說並不是很重要的生意,但卻是你唯一能拿出來的籌碼!”
尤金.杜邦並沒有繼續說說司法部和陸軍部的事情,而是將話題轉到了社會地位。
所有的非白人族裔,在美國遇到的最大問題就是社會地位,這對他們有一個天然存在的天花板,看得到也摸得到。
尤金.杜邦在來的時候,就覺得利用這點可以說服陳正威。
“所以你是想說你們杜邦家族可以幫我?怎麼幫?將女兒嫁給我?”陳正威玩味道。
“那是不可能的!我的女兒不會嫁給一個黃皮膚!”尤金.杜邦帶着幾分傲慢,斷然否決。
哪怕明知道陳正威逍遙自在不了多久,這件事也是連談都不能談,他不會讓自己成爲家族裡的笑柄。
西塞麗.杜邦在一邊開口:“父親!”
“親愛的,也許你應該去轉轉!”尤金.杜邦看了一眼保鏢,保鏢便躬身道:“小姐,先離開這裡吧!”
西塞麗.杜邦看了一眼尤金.杜邦,隨後憤怒的起身離開。
陳正威看着西塞麗離開後,纔不緊不慢的詢問:“剛纔忘問了,杜邦先生在酒店辦理了入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