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冠盟本部。
獄中的燈光十分昏暗,從牢獄的最深處,不時會有奇怪而恐怖的哭嚎聲傳來,經過牢房時,會有一些囚犯突然衝上來,吼叫着嚇唬新來的獄卒,或者盯着獄卒,嘴中唸叨着一些宛若神經失常的話語,待看到獄卒有和平時不同的表情時,便會露出變態般的笑容,並以此爲樂。
由於獄中關押的全是對外舉足輕重的大人物,衛生幾乎是等牢房中的主人永遠離開後,纔會打掃一次。
惡臭熏天。
就連這裡的獄卒,最低也是橙品靈契者。
“倒黴,居然被髮配到守牢獄了。”
“你是新來的吧?別抱怨了,等你適應了這邊的工作,你會喜歡上這裡的。”
“……這種又臭又暗的地方?”
“嘿,你想啊,外面的好多大人物,到這裡了,只要我們不過分,還不是任由我們折騰,而且你這次可是有福了,我聽說前不久這裡新來了個女的,聽說還是個美女……”
“臥槽,原來你們這裡的工作是這樣的!?”
“嘿嘿……等天黑就行了。”
外面的交談聲絲毫沒有要掩飾的意思,一字不差地傳入了牢房中。
由於是白天,不時會有人來檢查囚犯的情況,所以獄卒倒也不敢擅自離職。畢竟裡面任何一個關押的人物出事了,都不是一兩個腦袋能說清楚的。
嗯?
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掉到了自己身旁,休汝緩緩睜開眼。
一個紙團。
視線定了下,又聽見對面傳來搖晃鐵鏈的聲音,休汝這才擡頭看了過去。
身穿着和自己一樣的囚服,腳上也拷着用來禁錮靈力的鐵鏈,明顯長時間沒有清洗過的身體,光是看上去都能感受到一股濃烈的惡臭,甚至休汝第一眼看過去,都沒有分清對方的性別。
手和腳都被鎖在了牆上,半跪在地上的休汝並沒有辦法伸手去撿這個紙團。
那邊的人發出奇怪的笑聲,在休汝的注視下,他先是手舞足蹈了一番,繼而又突然停頓了下來,伸出一隻五指合攏的手,就彷彿抓住了一顆糖一般。
咻
嘴中的空氣呼出,那人模擬着東西高速劃過空氣的聲音。
正當休汝美目中流露出疑惑之色時,她身旁的那個紙團居然有了動靜。
錯愕地看過去,紙團緩緩展開,裡面是用血書寫的字。
“你是新來的?”
用血寫字,居然用來問這種一眼就能洞悉的問題,雖然有些疑惑他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但休汝也只是淡淡地看了紙團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閉目養神。
這裡面精神失常的人,她見的多了。
呃?
見休汝居然不搭理自己,那人愣了下。
不開心地皺着眉,就在那人還準備繼續扔紙團過去的時候,外面傳來的動靜頓時讓他宛若一隻受到了驚嚇的兔子一般,驚恐地蜷縮在了角落裡,鐵鏈被牽扯地作響。
“是、是,您請便。”
聽見外面有熟悉的聲音傳入,休汝半睜開眼,看着身前的地面。
三兩腳步聲靠近。
“就是這了。”
牢房的門被打開,一道影子在昏暗的燈光下被拉得老長,爬上了休汝的身體。
來者盯着休汝看了許久,見她都不擡眼看自己,無奈地輕笑一聲。
“你們出去吧。”
“是。”
獄卒退了出去,將牢房門鎖好,腳步聲便又漸行漸遠了。
獄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來者看着休汝滿身傷痕,一頭黑髮也糟亂地從肩上垂下,唯一沒有任何變化的,就只有漠然的猩紅眼眸中,不摻雜一絲感情。
即使是在牢獄中,她也和往常一樣,低垂着頭,不和自己對視。
只不過這次,她是不願意擡頭看自己吧。
張彰無奈地笑了笑。
“……怪我嗎?”
這種狀態,就算是開口問也不能問“還習慣嗎”之類的問題了。
於是猶豫了半晌,張彰還是盤坐了下來,近距離看着休汝。
“……”
凝視着張彰的影子,休汝沒有回答,眼眸緩緩合上了。
輕嘆一聲,張彰似乎早就料到以休汝的性格會是這樣,也沒有追問。
“他不怪你。”
半晌,休汝纔回應道,只是這次卻沒有睜開眼睛。
“不想問我一些問題嗎?”見休汝又陷入了沉默,張彰眼中彷彿帶着一縷自我嘲弄的笑意。“比如這次的事件有沒有我參與?”
“……”
“……看來我還真是被你徹底討厭了啊,雖然之前就不怎麼討你喜歡。”
張彰也不介意,笑道。
“不過我還是得謝謝你。”
“……”
嗯?
察覺到張彰一手點在了自己的額頭處,休汝警惕地睜開了眼,盯着張彰。
張彰也不解釋,只是淡淡地笑着,微弱的銀色靈力纏繞着手指,緩緩鑽入了休汝的額頭中。
身上的傷口有了反應,一直以來因爲靈力被遏制住而修復緩慢的傷口,在這一刻竟宛若擁有了自主意識一般,開始迅速恢復着。
“……”
秀眉輕蹙,看向張彰的紅眸中,依舊有着警惕之色。
半晌,待得身上的傷口都恢復的差不多了後,張彰才停下了靈力的傳輸,收回了手指。
“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張彰微笑着,又伸手幫休汝擦去了臉上的血跡。
“訂契約的事,我會想辦法幫你拖延時間的。”
“只要等到他來了,你就可以出去了。”
“他會來的。”
“……”
休汝依舊沒有接話,感受到體內並沒有進入什麼奇怪的東西,才又看向了張彰。
“能幫我保密嗎?”張彰微笑着,又將休汝的頭髮輕捋到了耳後,藉助着昏暗的燈光,勉強看清了她警惕的神色。“如果之後你出去了的話。”
知道張彰說的什麼意思,休汝微微凝神。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會經常來看你的。”不在意休汝的目光,張彰站起身準備離開。“以我現在的能力,也只能做這麼多了。”
“……”
“……他相信你。”
看着外面的獄卒再次走了上來,爲張彰打開了門,休汝突然出聲道。
嗯?
張彰回過頭看向休汝。
休汝依舊面無表情,昏暗的火光在她身上搖曳着,一雙猩紅眼眸看上去竟有些瘮人。
“所以我相信你。”
張彰聞言,愣了下,繼而溫和地笑了。
……是嗎?
向休汝點了點頭,張彰不再停留,在身旁獄卒的注視下,迅速離開。
目送着張彰消失在視野中,一旁的獄卒還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會兒休汝,待得迎上她瘮人的漠然目光後,纔不禁一個寒顫,快步離開了。
腳步聲逐漸消失,獄中便又只剩下了不時的奇怪哭嚎聲和鐵鏈的聲音。
還不等休汝收回目光,腳邊又扔來了一個紙團。
“……”
瞥了一眼正貼在鐵欄邊,奮力伸手做抓捕狀的人,休汝視線又落回了紙團上。
“你是妖神?”
依舊是血字,只不過休汝這才突然發覺,剛剛那個落在自己身旁的紙團似乎不見了。
這次沒有再閉上眼,休汝打量着舉止有些瘋癲的人,微微蹙眉。
見自己的招數終於奏效了,他也不在乎休汝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頓時興奮地手舞足蹈地在原地跳了一會兒,便又迅速蹲下身,咬破了手指,快速在一張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皺皺巴巴的紙上寫着。
不一會兒,伴隨着他奮力一扔,紙團便又落到了休汝的牢房中。
咻
嘴中模仿着奇怪的聲音,紙團緩緩展開。
看清裡面的內容,休汝美目中有一抹錯愕之色浮現。
“我叫爾西斯,交個朋友吧?”
“……”
盯着趴在鐵欄上,嘴角興奮之色難掩的“爾西斯”,休汝美目微合,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嗯。”
終於聽見回覆,爾西斯頓時激動地跳了起來,鐵鏈也跟着晃動,不時碰撞在鐵欄上,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清響。
“操,那傢伙又在鬧騰了,去,叫他安靜點。”
“……那傢伙?”
“哦,一個常年被關押在這裡,已經神經失常了的人而已。”
“所以我……怎麼說?”
“欸,我都說了這是什麼地方吧?你一個靈契者沒辦法讓普通人安靜下來?新人啊,長點腦子。”
“……哦。”
不多時,其中一名獄卒走了進來,在爾西斯驚恐的注視下,嘴中說着並不熟練的恐嚇語言,開始對他拳打腳踢。
爾西斯並沒有大喊大叫,只是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睛,一臉恐懼,嘴中不斷髮出奇怪的呼聲。
休汝緩緩收回了目光,垂頭閉目。
半晌,待得那名新人擔心自己做過頭而草率地收手,確認爾西斯只是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已經比最初安靜許多後,才又將牢房反鎖好,臉上漸漸流露出愉悅的笑意,轉身離開。
待得那人離開,休汝才又擡起頭看向對面。
他似乎還沒從剛剛的毆打中回過神來,全身都在顫抖着,但似乎是擔心鐵鏈的輕微顫抖聲會把剛剛的人又引回來,於是到了最後,他只是用力地抱住了自己,低着頭,連顫抖都不敢了。
“……”
休汝輕嘆了一聲。
呃?
輕微的嘆息聲卻讓爾西斯頓時有了反應,他擡頭看向休汝。
“……沒事吧?”
聽見休汝在詢問自己的情況,爾西斯嘴脣顫抖了下,癡癡地看着休汝,突然又用力地撲到在了鐵欄上,似乎是想離休汝近一些。
不一會兒,又一個紙團扔進來了。
已經在有些習慣了這種奇怪的交流方式,休汝視線落在上面,待得它緩緩展開。
歪歪扭扭的血字映入眼簾。
“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