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稻川會……
冬田秀男眼神銳利了幾分。這一回,他前所未有的認真了起來。
這個彷彿冒冒失失闖過來的藝能界大人物,手裡掌握着稻川會所不知道的情報。不僅如此,這份“冒冒失失”,也要打個問號。不如說,巖橋慎一根本就是有備而來。
冬田秀男姑且接受了話題的節奏在巖橋慎一手裡的現狀,配合着問了一句,“這麼說,另外一通電話,是做着別的打算嗎?”
巖橋慎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做了個假設,“那塊土地的位置並不在邊緣,如果開發計劃要順利進行,就不能不拿到那塊地。如果,那塊土地的主人無論如何都不肯出讓的話。”
那麼,新宿五丁目的街區開發,就無法向前推進。
如果打電話給巖橋慎一的小阿飛真的買下了他的那塊地,這件開發計劃,大概就會是另一種展開了。從這點來說,巖橋慎一的確掌握着關鍵的一坪土地。
但冬田秀男聽着巖橋慎一的假設,心中想到的卻是:那一坪半土地既然至關重要,掌握在未知的敵人手裡固然令稻川會頭痛,可掌握在巖橋慎一手裡也沒什麼兩樣。如果巖橋慎一不放手,新宿五丁目的開發計劃,照樣無法向前推進。
巖橋慎一的這番假設,聽在冬田秀男耳中,宛如一份威懾。
他穩住心神,問,“關於想要買下土地的人,巖橋桑有什麼線索嗎?”
“需要線索嗎?”巖橋慎一反問。
冬田秀男瞪大了眼睛。
巖橋慎一完全不在意冬田秀男情緒的變化,語氣理所當然,“第一通電話,我認爲是立川興產在出手,想要通過買下這塊地來推進土地的拆遷。至於第二通電話,我認爲幕後支使者是與立川興產背後的支持者相對立的,稻川會的稻川裕紘會長,爲了阻礙街區的開發。”
“豈有此理!”
巖橋慎一圖窮匕見,冬田秀男不禁怒喝,“巖橋桑是在戲弄我們嗎?”
“只是做些合理的假設而已。”巖橋慎一併不畏懼,“事情既然發生了,如果要探尋真相,總要做一番假設,從中找到能夠自圓其說的答桉。”
“不要把無聊的電影劇情,套用在現實當中!”
巖橋慎一搖頭,語氣平靜依舊,“冬田桑,那一坪地也好,稻川會的鬥爭也好,都是‘現實’。”
“沒有那種無聊的現實!”冬田秀男威嚇,“巖橋桑又是寄那樣的劇本,又是說這些奇怪的話,就是爲了挑戰極道的面子嗎?”
“冬田桑是在威脅我嗎?”
巖橋慎一不吃他這一套,“爲了所謂的面子,拋棄極道的法則,威脅無辜的市民。”
冬田秀男怒極反笑,“不惜一切捍衛極道的面子,這纔是極道的法則。”
“那麼,”巖橋慎一輕描澹寫,問了句:“當下稻川會內部緊張的氣氛,是爲了捍衛極道的面子所以才抗張,還是因爲要守住極道的面子,所以纔不能輕易停止?”
巖橋慎一一絲一毫,都沒有因爲冬田秀男的威脅而流露出畏懼的情緒。這樣的氣度,倒讓冬田秀男不敢小瞧,覺得這個青年是個和傳聞中一樣的男子漢。
最重要的,巖橋慎一這輕飄飄的一句話,還正說中了稻川會眼下面臨的情形。
冬田秀男心裡想着這些,嘴上改口道:“巖橋桑說的這些,是稻川會內部的事。巖橋桑既然是普通的老百姓,就更不該對極道的事多說什麼。”
他打定了主意,要回絕掉巖橋慎一那份協助請求。然而,在話說出口之前,冬田秀男忽然意識到,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那部電影如果按巖橋慎一計劃的進行拍攝,稻川會的鬥爭就會被擺上檯面。巖橋慎一剛纔說的那些“假設”,都有可能會變成電影裡的“現實”。
這個製作人,從把那封請求協助的信函寄出去的時候,就做好了打算。
冬田秀男在心裡爲巖橋慎一的成算暗暗感到危險。但是,又不禁想到,巖橋慎一做了這麼完備的打算,一定不是爲了在此時此刻,跟他進行這一番脣槍舌劍的爭論。
既然有所圖謀,首先就要弄清楚,對方圖謀的到底是什麼。冬田秀男想着這些,將即將到嘴邊的謝絕協助請求的話收了起來。
那一邊,巖橋慎一回道,“我的確是普通的老百姓,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對極道的事多說什麼。”
他一本正經說着冬田秀男一個字也不信的話,甚至還倒打一耙,反過來套用冬田秀男說過的話:“冬田桑說過,那是電影的劇情。”
“……!
”還有這種臉皮又厚,又會胡說八道的人嗎?
冬田秀男再度感覺到正被這個青年戲弄。他生硬的還了一句,“就算是電影的劇情,如果過於映照現實,我們這邊也是深覺受到冒犯的。”
“也是。”巖橋慎一點點頭,“如果過於映照現實,難免讓人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劇情。”
冬田秀男看着巖橋慎一波瀾不驚的那張臉,心裡一動,“巖橋桑想說什麼?”
“冬田桑,我想說的,其實已經說過了。”巖橋慎一回道,“事情既然發生了,如果需要一個‘真相’,就要做出一番合理的假設。”
“合理的假設,指的是什麼?”冬田秀男追問。
“很多。比如我收到的那兩通電話是誰打來的,新宿五丁目的無頭命桉真兇到底是誰,還有貴組織內部如今的鬥爭真相到底是什麼。”
冬田秀男忽然笑了。他慢條斯理,“如果是‘稻川聖城會長爲了阻礙街區開發’這種假設,可就算了。”
“那麼,”巖橋慎一抓住這句話腳,“冬田桑希望的真相是什麼?”
“我希望的?”
“如果是冬田桑,會認爲是誰打來了那兩通電話……話說回來,”巖橋慎一話頭一轉,“聽冬田桑的意思,是認同其中一通電話來自立川興產的小弟。”
冬田秀男皮笑肉不笑,“巖橋桑真不好惹。”
“哪兒的話。”巖橋慎一微笑,“我既不想惹稻川會,更不希望成爲稻川會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