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行李最好別太多，別太散，能一個包的就別用幾個，當然太重不行！”
李建國跟兒子說着話，大步邁着臺階。
一包一箱對李建國這身體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他的包裡主要是吃的水果地瓜幹還有些賓館做的糕點，另外有十個帶殼的煮雞蛋，還有一些榨菜，到車上這就是美味了。
四十個小時，至少準備四頓飯。
在他邊上，李一鳴走得也不慢，他那揹包裡其實就是那個木箱和課本比較重，衣服都是輕的，他的力氣也不小。
兩人可沒有付元甲眼裡想像得那麼悲涼。
“爸，我覺得你昨天說最多五分，我覺得少算了三分，你看他們都流眼淚了。”李一鳴低聲說道。
李建國愕然扭頭，看到車邊兩人舉着手的樣子，有點失笑：“也許吧！”
看着父子倆回頭，黃國飛和付元甲又用力揮手。
李建國趕緊打了個讓他們趕緊回的手勢：“好吧，你是對的，不過八分不能再多了！”
…...
“八分不錯了，之前只有一分。”李一鳴耳裡聽着父親的話，嘴裡應着，眼睛不停看着四周。
走上平臺，李建國站在那裡，上下左右地看了一圈。
雖然時間還早，七點都不到，但太陽已經有點晃眼了。
站門口這人是不出意外的多，車站的設施老舊，白灰剝落的牆上還刷着各種標語，和多年之前並沒有太多不同，只是內容換了一些。
要遠行的人們擠在一起排着隊進站，人們大多是瘦弱而面色臘黃，服裝也是單調的舊和破，就算是穿着白襯衫，也是皺巴巴白裡透黃，……
每個人都帶着很多東西，有着提着竹筐抱着孩子，有的挑着扁擔，孩子抱着孩子，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裡，天氣熱得讓人上下都冒着油汗，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壓抑的緊張。
這個時候的物流是很不發達的，也因爲人們普通的窮，更願意把自己的東西都隨身帶着，而且也因爲花費在路上的時間金錢和精力太多，所以往往只要去一個地方，就會盡可能多帶一點當地的土產。
如果是去外地投親或是做生意，那帶的東西就更多，因爲這時的人們窮得往往只剩下一些家當了。
同樣站在站前的大平臺上，李一鳴愣愣地看着這些將要與自己同行的旅人們，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只是覺得心裡被堵得有點發酸。
“怎麼了？不舒服？”李建國看兒子臉色難看，擔心地問道，這年頭沒有一個強健的體魄是很難支撐過外出的旅程，主要是這氣味，確實太臭了，兒子的鼻子那麼靈，早上又吃得多，別一會全吐出來。
李一鳴微微搖頭。
“沒關係，我們是臥鋪。”李建國輕聲安慰道。
“爸，我們…”李一鳴欲言又止，不知道爲什麼他看到這樣的場景就從心裡覺得很難受，彷彿有什麼東西被抽離開似的。
“快點進去吧，這裡要熱了！”
車站裡面更是悶熱，氣味很是難聞，從站門裡衝出來的氣味讓李一鳴有點噁心。
“難受？！”李建國看兒子有些不對勁。
“沒事！”李一鳴搖搖頭，瞪大眼睛看着四周，彷彿要把一切都掃描下來。
“那注意小偷。”李建國輕聲說道。
“嗯，我在看有沒有小偷。”李一鳴輕聲答道。
車站的環境差可不單是說衛生條件。
人流量大，也就是意味着會有很多人混水摸魚，如果加上管理人員有意無意地失職，這種地方就會變成犯罪的溫牀。
李一鳴是第一次看到火車站，但對照着腦子中的資料，那種東西奇貴人奇多的混亂場景還是能讓他想像到這樣發展下去之後會變成什麼樣。
這四年內來了兩次嚴打，犯罪分子們有些死了，有些還在牢裡，現在治安好一點，但如果沒有加強治理，只要過個五六年，隨着犯罪分子們的刑滿出獄，裁軍下來的無業退伍軍人的增多，大量人員的流動，這裡就會越來越混亂，據說幾年之後那花城的火車站，簡直用言語是無法形容的亂。
“這裡派出所應該是有反扒隊的。”李建國說道，示意車站那頭的那個派出所字樣。
“走吧，我們進站，也許小偷還在睡覺，這些人一般不會這麼早的。”李建國當先向着站口走去。
“這安檢不行！”李一鳴走過去之後跟父親說了句。
“嗯，現在沒那麼講究。”
“這可不行，出事都是因爲管理不嚴的。”李一鳴回頭看着這麼多人，大包小包，輕輕嘆了口氣，沒有那種可以透視的機器，要把每個人的包都拆開，這一天下來火車也別開了。
進了站，李建國帶着他去臥鋪專用的候車室，這裡好一點。
而且還有專門賣特產的，就是價格貴得嚇人。
還好已經準備好了，他帶着兒子找了個角落坐着，習慣這種位置，背有牆。
坐在椅子上等着的時候，李一鳴打量了一會後就閉上眼，似睡非睡地靠着，他腦子裡正在轉着一堆數字和東西。
他要早點想明白商品價格爲何一放開就亂漲，他所知道很多東西確實在漲價，但漲價的幅度並不一樣，每天都要吃的，和每天都穿的，並沒有像名煙名酒漲得那麼多。
其實他隱約有個想法，那就是他所知道的，白酒和香菸爲什麼那麼多人搶購，因爲有個叫剛性需求的東西。
普通的也就算了，中華和茅臺這種高檔貨，並不是普通人享受得起的，爲什麼會被搶購？都是誰在搶，又有什麼辦法通過這事來以點帶面。
“帶着孩子去哪啊？”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是剛坐在李建國邊上的那個乘客，剛纔進來的時候他是亮了工作證，是鐵路的職工。
“申城，您呢？”李建國客氣地摸出煙，不由分說發過去。
“我是去鷹城，看這時間是同一趟吶。”兩人湊着點着煙。
“這我工作證，這是你孩子啊？看着挺安靜的。”男子居然把工作證拿出來亮了一下，名字叫胡玉和，他是閩西一個縣站機務工，修車頭的，這次是去鷹城開個會。
“他沒睡好。”李建國拿出了介紹信和車票示意了下，他比較謹慎，一會要做臥鋪，現在的職位離臥鋪還有兩個車廂的距離。
經過名號交換，大家就是朋友了，胡玉和從包裡拿出一袋子花生：“來，嚐嚐這個，我那邊當地的。”
遞給李建國，讓他抓了一把。
“我聽說你們坐車不用車票？”李建國好奇地問道。
“不用買票？”李一鳴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