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鎮海從管家的口中得知有兩個年輕人在府門口鬧事,而且還將守門的兩名護院給打了,當時因爲面子的問題,他氣就不打一處來。
怒氣衝衝的從梅園離開來到了門口,本還想着先發制人呢,沒預料到的是,兩個年輕人當中還有一個是女子。
仔細打量了一番之後,他不禁覺得這個女子是個奇人。
只見她一頭烏黑的秀髮擰成了一個小團似得固定在頭上,身上則穿着一件簡短小衫,一條上肥下瘦的褲子,也就那雙鞋子,粉色繡花的,看上去還像個正常的姑娘家的穿相。
“不知道二位前來安家所爲何事?”安鎮海看完了女子,隨即將目光停留在白色錦袍男的身上,對他長相比女人還要妖嬈幾分的臉有些驚訝,但看他穿着大方得體,以至於一開始要趕人的話,到嘴邊就變了。
女子見安鎮海瞧着白色錦袍男說話,她立刻回頭看過去,用眼神示意他快點回答。
男子擡起手手指了指粉嫩的脣瓣,意思是問,‘我現在可以開口講話了嗎?’
女子揚起手在額頭上一拍,無語到家了。
沒事就將她的話當成聖旨一樣,可一旦轉到給她自由的話題上,他就像是個無賴,從沒有聽話過。
她強壓着要揮舞小拳頭的衝動,走到男子身邊後,說道:“君無邪,你現在可以講話了,不要在閉嘴不吭聲。”
“秀兒啊,以後別再讓我閉嘴了,有話不說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君無邪能張開嘴巴講話就開始抱怨,最後在安夕秀的眼神警告下,邁步走到了安鎮海的面前。
“我叫君無邪,她叫夕秀,我們來這裡是來幫你解決麻煩的。”君無邪擺出一副屈尊降貴的姿態出來,就連看向安鎮海的眼神中也都透出了幾分的不屑。
在都城,安鎮海就算是比不得那些做官的,但也沒人不認識,更沒有誰會揚着下巴與他講話,可眼前的君無邪做到了。
對於這種太狂傲的人,安鎮海沒心思搭理,至於夕秀姑娘,除了穿着能夠吸引大衆的目光,他還真瞧不出她有什麼本事。
就因爲這兩個理由,他直接下了逐客令,“我們家沒有任何麻煩,二位請回去吧。”
聽完安鎮海的話,君無邪無所謂的聳了下肩膀,轉身拽着安夕秀就走,根本就沒有繼續堅持下去的意思,一邊走還一邊說:“我早就說不管,你偏偏過來,現在安家老爺親口說沒有,你該死心了吧。”
安夕秀知道,君無邪其實還是很討厭她將身體給還回去,但在她的面前不好發作,所以就將所有的過錯都歸到了安家大小姐的身上。
從她提出前來安家處理安夕梅的事情開始,君無邪就持反對意見,若不是最後拗不過她,他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問題是,他們現在來都來了,還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呀!
安夕秀用力甩開君無邪的手,大步衝了回去,眼看着硃紅色的大門就關閉了,她的右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垮了進去,愣是卡在了兩扇大紅門的中間。
因爲被門卡住了,痛感霎那間從她的腳腕處散開,安夕秀一個沒忍住,悶哼自她的口中發了出來,而關門的下人見到這種情況,他們也愣住了,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
安鎮海回眸瞧着這一幕,也是嚇了一跳:這個丫頭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一再堅持?
就在他準備吩咐人將門打開時,君無邪快速來到了安夕秀的身邊,雙手彙集功力朝着硃紅色的大門揮出了兩掌。
掌風猶如狂捲風一般襲去,下一刻,硃紅色的大門與門框連接處就發出了嘎巴的聲響,接踵而來的便是管家喚着安鎮海快快離開的叫喊聲。
啪啪兩聲響起,硃紅色的大門應聲倒地,拍起來的灰塵肆意飛起,久久才重新落下,不再嗆人。
站在門內的安鎮海,管家還有守門的人雙目瞅着大門,除了驚奇君無邪的力量,他們就剩下慶幸自己跑得快了。
若是在跑開的慢一點被大門給砸底下,不被拍死纔怪。
門外,君無邪蹲下身子,撩起安夕秀的褲腳就檢查她的傷處,絲毫沒在意過自己將人家的大門給拆了。
看着光滑白皙的腳踝處有兩道很深的紅痕,他暗自長吁了一口氣。
站起來後,他冷眼看着門內的幾個人,“好在秀兒的腳踝沒有大礙,不然……”君無邪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他那雙嗜血透着殺意的眸光卻比任何言語都有威脅性。
安夕秀見安鎮海等人都被嚇着了,她立即拽了拽君無邪的衣袖,“剛纔是我情急之下做出來的反應,他們也預料不到啊,你幹嘛發這麼大脾氣?”
對於安夕秀的任性,君無邪可以無限制的接受,可唯獨她做出自傷的行爲,他永遠也接受不了。
而原因有兩點,第一他不希望身邊跟着一位時常受傷的人成爲累贅,第二,他這樣做可以表現他的在意,讓安夕秀心裡有他的一席之地,日後願意爲他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死也不會皺下眉頭。
他繃着一張臉,嚴肅的眸光緊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不想我發脾氣,你就要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行爲,若是在爲了別人讓自己受傷,
我會做出比拆門更嚴重的事情出來。”
安夕秀很清楚,君無邪這麼說是在意她的,可她卻有一種被束縛的感覺,很彆扭。
她是一個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決定,也有自己承受各種事情過後的結果的權利。
他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她會瘋,會越想去追尋屬於她的自由。
“君無邪,現在先處理安家的事情,完事之後我再和你談我們的事情。”安夕秀強壓着要對君無邪嗆聲的衝動,邁步就走進了安家。
來到了安鎮海的面前,安夕秀也不繼續說些沒用的,直奔主題,“安老爺,前不久安家出事了,而且害死了人,我這次來就是幫揪出罪魁禍首,還請你不要在將我們拒之門外。”
聽完安夕秀的話,安鎮海眉頭微蹙,滿腦子都是疑惑。
安家出事,他特意交代管家讓下人們閉緊嘴巴別出去亂說,而安夕梅是罪魁禍首的事情也是從安夕茹的口中才得知的。
眼前的這個丫頭他根本就不認識,更沒有見過面,她是怎麼知道的?
還有啊,對於揪出罪魁禍首的自信,她是從哪裡來的?
見安鎮海瞧着自己不吭聲,安夕秀爲了快點結束這裡的事情與君無邪好好談一番,她也不繼續浪費脣舌,直接使出了威脅性的手段。
她一手擡起來,用大拇指朝着身後的君無邪指了指,“他的本事你們剛纔見識到了,如果想安家在損壞些東西,你們大可以繼續阻止,我沒意見。”
安夕秀的一番話點醒了安鎮海,即便是他有心思讓他們離開,也沒那個膽子下命令。
可就算是被威脅了,他也不想在衆人面前掉面子。
“既然姑娘說的那麼肯定,那我就姑且一試,不過醜話說在前邊,你們若是什麼都沒找到,我可不饒你們。”安鎮海臉色一沉,厲聲說着。
安夕秀笑而不語,招手之後就朝着安家的大院走去,君無邪見此,他旋即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安夕秀的腳步放慢了,她盯着翠屏曾經倒過的地方,心裡不自覺就冒出了酸泡泡,難受的緊。
在知道真相以後,翠屏對她的好都是因爲想要找到真正的大小姐,可她的這份忠心,卻深深的打動了她。
人活一世,有一個如此在乎自己的人,那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情,可偏偏安家大小姐不當一回事。
最後,翠屏雖然是死在屍灰蟲的啃咬之下,可如果不是她的自私和安家大小姐的私心,也許翠屏會好好的。
君無邪就站在安夕秀的身邊,見她盯着一個地方流露出悲傷的神色,他立刻就懂了。
他擡起手拍在了安夕秀的肩膀上,低聲勸說道:“秀兒,事情已經過去了,別再抓着不放,這樣你會永遠活在愧疚裡,很辛苦的。”
“好好的一個人就那麼沒了,哪裡是說過去就能過去的。”安夕秀說了一句,而後就轉身朝着安鎮海看去,問道:“安老爺,三天前死的那個丫鬟翠屏,她葬在何處?”
被問及翠屏,安鎮海立刻看向了跟在身邊的管家,而管家跟在安老爺身邊多年,自然心領神會,將翠屏被丟盡亂葬崗的事情給講出來,可同時他也將這個決定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得知翠屏落得個無人安葬的結果,安夕秀不禁有些心寒。
不管怎麼說,翠屏都是爲了保護大小姐身體才死的,他們怎麼就如此冷血呢?
就在她神傷的時候,張慧柔的到來將她給拉回了現實,這纔想到還有事情要做。
她對張慧柔行了禮,隨意說的幾句之後,立刻邁步朝着梅園走去。
一踏進梅園,她就瞧見安夕梅和婉屏被彪形大漢控制着,雖然覺得奇怪,可她沒有多問,直接看向了君無邪。
君無邪也不遲疑,他閉上雙目,鼻子的兩個孔一吸一吸的,大概過了兩刻鐘的時間,他睜開雙眸,縱身一跳便來到了梅園的東牆邊。
這邊是一片草地,草地的正中央有一個小亭子,看上去在平常不過。
將梅園搜尋了幾遍的護院從管家那瞭解到他們來的用意,所以見君無邪去了那,其中一個說道:“那裡我們看過,什麼都沒有。”
君無邪沒搭理護院,他在草地上走來走去,同時,他也很努力的嗅着,希望能夠嗅到血腥味的具體來源地。
看着他在那個位置來回走動沒有任何的收穫,護院們在議論中散開,繼續找,安鎮海則站在那等結果。
安夕梅和婉屏見了,一開始的輕鬆感一下子跑光了,心也懸了起來。
這個男人是誰,爲什麼只是閉上眼睛呆了會兒就能夠將大概的方位給找到?
正疑惑着呢,亭子那邊傳來了轟的一聲巨響,霎時間碎石亂飛,最後噼裡啪啦的砸在地上。
瞧着亭子裡的一個石凳子被擊碎了,安鎮海挺惱火的。
動不動就損壞東西,這是要拆了安家呀!
安夕秀到沒有在意那麼多,她快步跑過去,看着石凳子擊碎之後出現了一個黑洞,她立刻朝着裡面探去,“這就是養屍灰蟲的地方嗎?”
“屍灰蟲需要活人來做食物,上一次安家花園出現了那麼多,
有的蟲子怨氣還不重,這說明它們還未吃過多少人,那個時候這裡應該還有活人存在,現在死沒死就不知道了。”
安夕秀跑過來之後,安鎮海與張慧柔也走了過來,所以安夕秀與君無邪的對話,他們聽的一清二楚。
對於屍灰蟲三個字,安鎮海只覺得那就是那個晚上出現的蟲子的名字,沒有太在意,可張慧柔不一樣。
她聽到屍灰蟲三個字,整個人都驚住了。
屍灰蟲本來不會給活人構成生命的威脅,可一旦屍灰蟲嘗過活人的骨頭,它們就會上癮,會一直想要啃食活人的骨頭,最終吸收活人的怨念成爲養它們的人的殺人武器。
最主要的一點是,它們順着鼻孔耳孔轉進身體裡,事後是怎麼也察覺不出來的,就算是咬破身體鑽進去,傷口也會在兩刻鐘之後恢復好。
安夕梅一個小姑娘家,她怎麼會想到養屍灰蟲害人呢?
君無邪注意到張慧柔的不同尋常,他即刻說道:“這位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慧柔的思緒被打斷了,她不解的目光瞧着君無邪,還沒作出迴應呢,君無邪已經走開,她也不得不跟上去。
安夕秀瞧着走遠的君無邪和張慧柔,心中泛起了疑惑。
君無邪之前出入安家,見過張慧柔也有可能,但他有什麼話一定要走那麼遠才能說呢?
一邊站着的安鎮海只是瞧了一眼,並沒有阻止,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黑洞那,然後就吩咐其中一個護院去找繩子和火摺子。等繩子和火摺子都找來了,其中一個將繩子就往身上纏預備下去看個究竟。
眼瞅着那個護院就要虎了吧唧的往黑洞裡下,安夕秀收回放在君無邪身上的注意力,伸出手就抓住護院的胳膊,制止道:“下去探情況的事情就交給我朋友吧,你不要冒險了。”
護院聽了這話,沒有察覺到安夕秀實在擔心他的安危,反而覺得她有一種替朋友在搶飯碗的意思。
須臾,他胳膊用力一甩,甩開安夕秀的小手時,還險些讓她趔趄摔倒在地上。
不過他就是個粗漢子,再加上誤會了安夕秀,也就沒有覺得自己所作所爲太出格,沒好氣的說道:“多謝姑娘擔心,不過你朋友做到的,我一樣可以做到。”
安夕秀還想要阻止,可對方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外加站在邊上的幾名護院也磨磨唧唧的,那個護院便趁機進入了黑洞。
生怕有什麼萬一,安夕秀便想讓君無邪陪着那一起下去,可見他一直和張慧柔講話沒有注意這邊,她心中一橫,從一名護院的手中搶過另一條繩子,系在腰間之後就將另一頭交給護院丙。
“你一個姑娘家下去太危險,還是讓我們來吧。”護院丙說道。
安夕秀也不想下去,可墨玉之前說的很對,是她的自私害死了翠屏,是她的自私將遠在另一個時空的家人生死置之不理。
現如今,君無邪和墨玉給她找了合適的身體又重新活了一次,那她就要學會獨立,戰勝心裡的恐懼,不能讓他們失望的同時,也爲有一天與君無邪立下的契約期限滿了,她不必面臨隨時都有被鬼嚇死的可能。
眼前的這個黑洞是安夕梅用來養屍灰蟲的,上一次放出來的屍灰蟲有很多,黑洞裡沒有殘留最好不過,可若是有,那剛剛下去的護院就慘了。
就算是沒有,如果裡面有人,經歷過啃食骨頭的疼痛,在這三天堅持不下來死掉了,殘餘的怨念形成怨鬼,那個護院也沒有好結果。
想要將傷亡減少到最低,她也只能以身犯險,當然,這也算是給自己的一個歷練機會。
“少廢話,拽好繩子就行了。”安夕秀狠戾的訓了一聲,而後就順着黑洞下去。
黑洞中,並沒有像從外面瞧着的那樣暗,這裡面有一盞油燈,光線雖然不強,但也足以將黑洞內的一小部分給照亮。
安夕秀親眼瞧見這裡面有數十個十字架,而且上面還綁着人,有的人嘴巴上被布團堵着,也許是因爲長時間不更換,都有些發黑了。
爲了看的更加仔細一些,安夕秀大着膽子朝前走了幾步,待看的清楚了些,她的腳腕上就像是被拴上了鉛塊,怎麼也擡不起來了。
那些人幾乎瘦得不成樣子,其中幾個最嚴重的渾身就像是皮子掛在了十字架上,完全看不出人樣兒來,而其餘的幾個人雖然還沒有變成皮子,可有一個因爲脖子處失去了骨頭,腦袋直接耷拉在胸前,樣子很恐怖。
看着他們一個一個的慘樣兒,安夕秀除了被嚇到了,還覺得他們好可憐,同時也覺得安夕梅太殘忍,太無情。
像安夕秀這種時常會見到恐怖面相鬼的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給震住了,比她先下來的護院,即便是個男人,還是被嚇的渾身打顫,站在那連動一下都不敢。
聽到聲音,他本以爲下來的人會是個彪形的漢子,待見到來者是安夕秀的時候,他原本興奮的目光頃刻間就轉暗,“你一個女人,添什麼亂啊。”
他的一嗓子從口中喊出,安夕秀很快就醒過神來,拋開對這些人的同情與對安夕梅的厭惡,她走到護院的身邊:“這些人也不知道都死了沒,你和我仔細去瞧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