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
死人的臉絕不會有好看的,這張臉顴骨高凸,一雙兇惡的眼睛,死魚般鼓凸着。
任狼失聲道:“這人是誰?”
小吳沒有回答,緊緊地盯着這個人,彷彿這個人是他認識的一樣。
這人怎會死在這裡?
殺他的人,爲什麼要將他堆成沙人,擋住道路?
虯髯大漢將他的屍體從黃沙中提了起來,卻發現這是個矮小如十二歲的孩子般的老人。虯髯蹲下去仔細地看着,似乎想找出他致命的傷痕。
小吳沉思着,突然問任狼:“你知道是誰殺的他嗎?”
任狼答:“不知道。”
小吳說:“就是那包袱。”
任狼皺眉說:“包袱?”
小吳說:“他想在這裡攔截我們,奪下包袱,卻沒想到被別人殺死了,所以我想,殺他的人也應該躲在這裡的黃沙中,故意用這人來引開我們的注意力,他好趁機將那包袱攫走。“
任狼立即說:“我去將它拿過來。”
小吳說:“不用了。”
任狼驚異的問:“爲什麼?”
小吳說:“他們不敢接近我們的馬車。”
任狼還是不明白,他問:“爲什麼?”
小吳說:“你還記得戴斗笠這個人嗎?”
任狼答:“記得。”
小吳說:“他就在我們的馬車後面,他渾身透出的惡魔氣息,和一身特別的裝扮,足夠嚇倒他們。”
任狼說:“老郭說他膽小,被刀客嚇得發抖。”
小吳說:“他們不知道。”
任狼說:“這就是你走的時候叫他與我們同行的目的?”
小吳笑了,沒有回答。
任狼想了想,說:“如果被他們識破,他們的陰謀豈不得逞。”
小吳說:“他們的陰謀永遠不會得逞。”之後,從懷裡拿出了包袱提着。
任狼說:“我沒有看見你將它放在身上。”
小吳再次笑了。
任狼臉上立即有了欽佩之色,他說:“你真教我佩服。”
小吳盯着矮小的老人說:“但他卻未想到這包袱竟爲他招來了殺身之禍,殺他的人,想必也是爲了這包袱。”
他不知何時已將兩片薄而黑的石片拿在手上,輕輕地搓動着,喃喃地說:“這包袱裡究竟是什麼呢?爲什麼有這麼多人對它感興趣?也許我應該打開來看看的。”
任狼一直在靜靜地聽着,突然問:“殺他的人,既然也是爲了這包袱,爲什麼不等他奪下包袱時再殺他呢?”
小吳說:“也許,殺他的人不是他的對手,所以纔會趁他不備時將他殺死。”
任狼很驚訝。他發覺這少年不僅對人情世故很瞭解,但智慧之高,思慮之密,反應之快,他這種老江湖也趕不上。他說:“那人是不是已算準這條路不會有別人走,只有你的馬車經過這裡,所以要在這裡將你攔住。”
小吳沒有回答這句話,卻沉聲問:“你找出他的致命傷沒有?”
虯髯大漢還未說話,小吳又說:“你不必找了。”
任狼也說:“不錯,他沒有傷,還找什麼。”
小吳耳力之敏,目力之強,可說冠絕天下,他卻沒想到這任狼的耳目居然也和他同樣靈敏。
任狼似乎天生有種野獸般的本能,能覺察到別人覺察不到的事,小吳向他讚許地一笑,然後就朗聲道:“既然沒死,爲何還不起來喝一杯呢?”
突然,死人的眼睛動了——在眼眶內轉了一圈。然後,他慢慢地站了起來,身上的黃沙簌簌地落了下來。
虯髯嚇得向後猛退一大步,驚訝的盯着這個人。
然後,他大笑着說:“半年沒見,想不到小吳的寶刀越來越鋒利了,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呀!”
笑聲中,老人擡起了頭,目光如虎。
道旁左邊的黃沙中,突然簌簌地動了起來。一個面如淡金,目光如鷹的獨臂老人,已大步從黃沙中走了出來。
右邊的黃沙中,也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這人乾枯瘦弱,臉上沒有四兩肉,象是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任狼一眼便已看見,這人走出來之後,沙地上竟然沒有腳印。
這人居然踏沙無痕,雖說多少佔了些身材的便宜,但輕功之高,也夠嚇人的了。
小吳笑道:“在下來西域還不到半個月,想不到黑虎堂的墨總舵主,和二當家獨臂獸·費郜,及三當家沙無影·李永飛先生就全都來看我了,在下的面子實在不小。”
獨臂老人冷笑一聲,說:“哼,能再次一睹小吳的拿手本領,我等三人不枉此行。”
那瘦弱的老人陰沉地一笑,道:“吳英果然是名不虛傳,過目不忘,我們只在半年前見過一次面,想不到你吳英竟還記得我李永飛這老瘸子。”
烏邦一驚:吳英?莫不是五陽劍·吳功的女兒?他忍不住又伸頭從後面看了小吳一眼,心中說:如果真的是吳功的女兒,她是一定認識我的,在客棧裡的時候,她卻並不認識我,走的時候還問我是否與他們同行,難道,這些都是裝出來的?哼,等我將那兩個禍害殺了後,回太蓬派看看就知道了。烏邦剛剛放下心中的疑慮,又轉念一想:不對,這小吳明明就是個男人,說話,身形,一舉一動,就連身上的氣息都是男人的,天底下姓吳的人很多,名叫吳英的人也很多,或許,他叫吳鷹而非吳英。看來,是我多慮了。烏邦疑慮的心又變平靜了,就靜靜地聽着他們說話。
任狼這才發現這沙無影·李永飛竟有條腿是瘸的,他實在想不到一個輕功如此高明的人,竟是個瘸子。
卻不知這李永飛少年時期與人決鬥,不小心被人將一隻右腳掌砍了下來,從此就苦練輕功,他要以超人的輕功,來彌補這人爲的缺陷。
任狼心中不禁對這老人升起一絲佩服之意。
小吳微微一笑,道:“三位既然還請來四位朋友,爲何不叫出來一齊爲在下引見引見呢?”
獨臂獸冷冷道:“不錯,他們也久聞你小吳的大名,早就想見見閣下。”
說話間,黃沙裡已走出四個人來,此刻雖然是白天,但小吳見了這四人,還是不覺倒抽了口涼氣。
任狼立即將手握在了腰間的劍上。
這四人年紀雖然都已過中年,但卻打扮得像是十六歲的姑娘,身上穿的衣服五顏六色,上面繡着花花草草,腳上穿的也是繡着梅花的鞋子,腰上還繫着繡着荷花的圍裙,四人雖都是濃眉大眼,長相獰惡,但卻偏偏要作出姑娘的模樣,嘻嘻哈哈,擠眉弄眼,忸怩作態,叫人見了,連膽水都要吐了出來。
最妙的是,他們手腕上,腳踝上,竟還戴滿了發亮的銀鐲,走起路來“叮叮噹噹”地直響。
虯髯大漢一見這四人,臉色立刻變得鐵一般青,忽然嘎聲說:“他們四人的方法很陰毒。”
小吳道:“哦?”
虯髯大漢又說:“他們喜歡用蠍子和蜈蚣將人慢慢蟄死。”
小吳臉色也變了變,沉聲道:“如此說來,這四位莫非是天山逍遙洞五毒童姥的門下?”
四人中的紅衣童女“嘻嘻”一笑,說:“我們辛辛苦苦跑到這裡來,就想看看你的真功夫,你不露兩手怎麼行。”行字出口,他身子突然飛掠而起,對小吳撲了過來,手足上的鐲子如攝魂之鈴,響聲不絕。
小吳只是含笑看着他,動也不動,手指在輕輕地搓動兩片黑石片。
任狼握劍的手背卻青筋鼓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