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郝大亙已經擺好了桌椅,只等架在篝火上的水開了好泡茶。
茶是山裡人自制的炒茶,水是山泉水。郝大亙其實也不明白城市裡的人爲什麼對這些感興趣,但既然範小陸交代了,他就只管照做好了。
山裡的霧雖然並不稀罕,但這麼強,也是少見的,郝大亙心裡開始有些不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山裡人的直覺告訴他,營地裡發生了什麼不可控的事情。視野太小了,這種不可控的感覺很直接。
郝大亙叼着捲菸,背對篝火繞了一圈,可是什麼也看不出來,一切都被夜色和濃霧包裹着。
“霍翔哥哥就睡這間屋咧!”舉着火把引路的範婷,在路過一間屋子時說了一嘴。
“這傢伙,酒量真特麼小!”程佳明拿着強光手電對着房間照了一下。
“哈!我去給攝影師拍張照。”胡蕊說着就朝房間走了過去。
程佳明也興致來了,搶先一步走了過去嚷嚷道:“我是燈光師!”
門一碰就開了,強光手電照到牀上,只有一牀掀開的薄被。
“攝影師呢?”跟過來的胡蕊問。
程佳明拿手電在屋子裡照了一圈:“別是被野貓叼走了吧?”
“瞎說!哪有那麼大隻野貓哦!”胡蕊說着進了屋子,屋子裡除了張牀,就是一副桌椅和一個簡易衣櫃,衣櫃的門都沒關,根本就沒人。
郝大亙的不安終於兌現了,他聽到了幾個人在喊着霍翔的名字後,趕緊跑了過去,和幾個人圍着屋子找了幾圈,什麼都沒發現。
於秀娟也聞聲跑了過來,問:“怎麼咧?霍翔怎麼咧?”
“人不見了。”郝大亙悶聲道。
“我們分成兩隊找吧,人一定要找到,他喝多了酒,這種天很危險的。”於秀娟說着便分派人手。
程佳明和郝大亙一組,鬱森和她一組,範婷陪着胡蕊和葉珊珊去篝火那等着。
“我和你表舅回來之前一定不要離開篝火。”於秀娟叮囑範婷道。
“嗯嗯!”範婷連忙點頭。
平時自持矯健的範小陸,覺得到什錦營地的這段路異常的漫長。
他的肺部像破了無數個洞一般呼呼直響,前面的路總是看不到頭,還算熟悉的路,此時變得無比陌生。
他覺得自己在跑,其實比走快不了多少。
危險的感覺總是跟在身後,範小陸就沒敢回頭看過,他甚至只希望自己哪怕是馬上就死了,有個營地裡的人看見自己也好。
終於,營地前坪的篝火出現在範小陸的視野。
三個女人喝着茶,猜測着霍翔的下落,然後聽到了一陣微弱嘶啞的怪聲由遠及近靠過來。
“呀!什麼聲音?”葉珊珊首先嚇了一跳,手中的茶杯都扔了出去。
胡蕊抄起挑撥篝火的長叉,神色驚慌地道:“別怕!別……別怕!”
怪聲越來越近,葉珊珊躲在胡蕊身後,眼睛都不敢睜開。
範婷拿了根燃燒的柴火朝聲音的方向扔了過去,然而沒扔出幾米就落在了地上。
“對!扔火!”胡蕊受到啓發,顫聲叫着。
長叉從篝火裡挑出幾根柴火落在前方的地面上,紅色的霧中,搖搖晃晃地走出個人來。
“哥?”範婷眼睛睜得老大,有些不敢相信這個萬分狼狽的人會是範小陸。
精疲力竭的範小陸踉蹌着走過來,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就一口灌了下去。
“範小陸!”
“哥!”
“範老闆!”
三個女人紛紛喊着,範小陸的模樣實在是太令人詫異了。
癱坐在椅子上,之前的危機感因爲篝火和同伴的出現而消失,範小陸不由哈哈大笑起來,但在三個女人聽起來,這笑聲太難聽了,就像是惡鬼一般,頓時,三人都退開了幾步遠。
人在不同的狀態,對痛覺的感受是不一樣的。笑過之後的範小陸,恍如從地獄回到了人間,立刻開始感覺到了渾身疼痛,而且越來越痛,尤其是受傷的左腿,骨頭肯定裂了,痛得鑽心。
看着範小陸坐在那變得呲牙咧嘴的痛苦模樣,到底是兄妹,範婷忘了害怕,靠近範小陸焦急地問:“你怎麼啦哥?”
範小陸指着自己的左腿,說了幾遍腿斷了,範婷才聽出他在說什麼,急得不知所措。
“是騎摩托摔的吧?”胡蕊也定下神來了,湊過來問範小陸。
“肯定是呀!這麼大的霧,路上又溼又滑的。”葉珊珊跟着胡蕊過去,一副必然如此的神情。
範婷向胡蕊求助:“蕊姐姐,這該怎麼辦呀?”
胡蕊查看了一下範小陸的腿道:“很有可能是骨裂了,應該本來不太嚴重,範老闆一路過來才加重的,我說範老闆,您在路上就不知道疼嗎?”
“等……等會,等會再說!”範小陸雖然痛得厲害,但精神頭好多了,要範婷給他倒了點水,喝過之後才道:“之前差點沒命,哪還知道疼哦!”
“是遇到了老虎還是狼呀?”葉珊珊好奇地問。
“這裡哪有什麼老虎和狼,我是……”範小陸正說着,遠處傳來了一陣沉悶巨大的轟隆聲。
幾個人左顧右盼地找着聲響的方位,還是範小陸對這裡比較熟悉,說道:“像是什錦公園方向傳來的。對了,怎麼就你們三個在這裡?其他人呢?”
“霍翔不見了,表舅他們正在找呢……”範婷怯聲道。
“什麼?”範小陸騰地坐起來,一下子拉動了傷腿,疼得直吸涼氣,他也顧不上疼了,問:“他不是喝醉了在睡覺嗎?”
範婷可憐巴巴地望着範小陸:“我也不知道呀,就是不見了……”
胡蕊忙道:“範老闆,你別急,這麼大的霧,他又喝多了,也許是他醒後出門走迷路了,肯定能找到的,說不定他就在哪個角落睡着了呢。”
範小陸可不敢這麼想,今晚他是經歷了蹊蹺的。霍翔和他視頻聊天的次數不少,給他的印象就是一個宅男,還對什麼都感興趣,誰知道他能鬧出什麼古怪來。
葉珊珊不怎麼在乎霍翔,在範小陸身邊的椅子坐下,舒展了一下身體。
“哎呀……今晚可真是,先是突然起大霧,然後野貓又鬧騰,接着霍翔丟了,現在你範小陸又弄得死裡逃生似的,剛纔那聲響還不知道怎麼回事。”葉珊珊好奇地看着範小陸問:“你到底怎麼回事啊?說說唄,反正在這閒着也是閒着。”
胡蕊也拿了把椅子坐在範小陸對面,學着這裡的人說話的口氣道:“能把你範老闆弄成這樣,真的很令人好奇咧!”
範小陸苦笑着搖搖頭:“你們啊……好奇心太重,霍翔還不知道在哪呢。”
“霍翔不是有人在找嘛,先說說你唄!”葉珊珊道:“這麼大的霧,把我們叫到這裡來了,哪都不能去,聽聽故事也好啊!”
“那我就說說吧,你們知道了也好提高點警惕。”範小陸本來也沒打算不說,他點了根菸,吸了一口後道:“我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個穿蓑衣的人,問他話也不吭聲,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站在路中間。”
三個女人眼都不眨地看着範小陸。
範小陸接着說道:“開始我還以爲是看錯了,可能是光線的錯覺,又靠近了再看,我敢肯定,那就是個人。”
“本來我打算騎摩托車從他身邊快點過去算了,但就在我轟油門準備騎過去的時候,看見了他手上握着把長刀,這太詭異了,我範小陸又不傻,肯定不會冒這個險的,趕緊就掉頭往這裡騎。”
“結果你們看到了,車在路上摔壞了,我是跑過來的。”
聽故事的人更注重情節,事實上的氛圍只有當事人才能真切體會,範小陸描述得有點簡陋。
範婷道:“哥,你別是自己嚇唬自己咧。”
“就是,範小陸,你不像這麼膽小呀!”葉珊珊沒聽到什麼精彩的內容,有些失望。
胡蕊問:“範老闆,你是感覺到了殺氣嗎?”
“對!就是殺氣!”範小陸一拍椅子扶手:“我當時就覺得,要是我真的騎車從那人身邊過去,他一定會給我來一刀!”
範婷一聽,身體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你那就是錯覺!什麼路中間站着個拿刀的蓑衣人,又不是古裝武俠劇!”葉珊珊不客氣地道。
幾個人正聊着,郝大亙和於秀娟兩隊人也過來了。
“小陸?”郝大亙一眼就看見了範小陸,趕緊湊上前:“霍翔不見了,我們找了幾遍都沒找着,剛纔又聽到景區那邊像是塌方了,篝火這邊也鬧騰,就先過來看看,你說這鬧得……”
“臥槽!範老闆,你這是幹了什麼壞事去啦?弄成這樣?別是霍翔被你給綁走了吧?”程佳明咋咋呼呼地道。
“範小陸是被一個蓑衣刀客追殺呢!”葉珊珊輕笑着道。
“蓑衣刀客?”於秀娟蹙眉自語了一句。
“表舅,我哥的腿受傷了,你能給看看不?”範婷對郝大亙道:“剛纔我哥疼得可嚇人咧!”
範小陸道:“沒事,倉庫裡備了藥品的,就是怕有人摔傷啥的,沒想到我自己要先用上了,秀娟姐,麻煩你去拿一下吧。”
“有藥你不早說!”範婷嗔怪地道。
範小陸一笑:“知道你關心哥,可你們對這裡都不熟悉,這黑漆漆地,就沒和你們講。”
於秀娟轉身往倉庫去拿藥,胡蕊忙跟了過去:“秀娟姐,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