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一天的路,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了,而且與嬌妻半載未見,也是時候該重溫夫妻之情。
“嗯?”正要起身去休息的呂布和楚南、劉曄、呂玲綺四人突然心有所動,呂布微微皺起了眉頭,帶着三人來到衙署外面。
衙署外,不知何時, 聚集了大量的人羣,男人、女人、老人、稚童,黑壓壓的一大片,這些人將整個衙署圍攏的水泄不通,詭異的是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處,卻無半分吵雜,在看到呂布四人出來之後, 一名老者顫巍巍的跪下,口稱戰神, 向呂布跪拜下來。
日間呂布率領三千鐵騎橫掃妖獸的場面,很多人都看到了,那多到令人絕望的妖獸,在呂布面前,卻如同草芥般被收割着生命。
在這些百姓樸素的觀念裡,呂布就是天上派下來拯救他們的戰神!
彷彿連鎖反應一般,四周的百姓就這樣默默地跪下, 朝着呂布朝拜, 跟着老者口呼戰神。
“發生了何事?”呂布皺眉看向身邊一臉無奈的縣令, 有些詫異道。
“主公, 這雩婁百姓受您活命大恩, 知您要走, 特來拜謝!還……還想請求您留下來保佑他們。”縣令苦笑道。
作爲這個時代的高知, 他自然明白呂布那是神力還有兵家之力,並非什麼神威, 當然, 對普通人來說,那確實是神威無疑了。
楚南微微後退了幾步,靠在衙署的門柱上,低頭看着這些人,目光中,帶着幾分憐憫,也有一絲厭惡。
他自然是憐這些百姓之苦的,但同樣也討厭這種道德綁架一般的舉措,不知有無人組織,如果有,那此人該殺!
呂布顯然並未察覺到這一點,看着這些百姓虔誠的向他跪拜,心中升起的只有憐憫,畢竟被需要也是人的一種需求。
只是看着那些苦苦哀求呂布莫要走的百姓,呂布顯然沒有處理這種事的經驗,畢竟人家是跪拜他的,總不能動手驅趕吧。
“諸位,溫侯不會放棄大家的,但還有很多城池在飽受妖獸苦難, 溫侯非這一城之主,整個中原都要來管!”楚南站出來,胸中浩然之氣涌動, 聲音雖不算高昂,卻將這一片區域籠罩,確保所有人都能聽到。
“但若妖獸再來犯,我等如何抵禦?”一名老者悲聲道。
“今日一戰,強大的妖獸已經被斬殺,餘者不足以破城!朝廷也會盡快出針對妖獸的政策,確保萬民不受妖獸之害。”楚南沉聲道。
“我們不信朝廷!”
“溫侯便是朝廷驃騎將軍兼兵部尚書,諸位不信朝廷,難道也不信爾等的戰神?”楚南皺眉喝道。
“溫侯,此時當向萬民作保。”劉曄湊到呂布身邊,低聲道。
呂布點點頭,沉聲道:“諸位放心,某既萬民擁護,自當爲爾等做主,定不會坐視妖獸爲禍百姓!”
“都回去吧。”楚南喝道:“溫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百姓!”
說着,給縣令使了個眼色,縣令連忙安排人手,將這些聚集起來的百姓勸走。
呂布帶着衆人回到衙署,嘆了口氣,突然問楚南道:“子炎,你說這世上真有神麼?”
仙倒是見過個半殘的,神還真沒見過。
楚南想了想道:“有啊,岳父如今於這雩婁而言,便是神。”
“子炎莫要說笑。”呂布搖頭看着他道:“某是說真神。”
“在下倒是想起一人,爲藥神。”楚南想了想道。
“藥神?”呂布詫異道。
“是啊,藥神,其實是一個別縣的商賈,開始時,賣些壯陽之類的藥物,不過生意不太景氣,日子過得也不好。”
“此人怎會爲藥神?”呂布皺眉道,一個商賈,怎會成了藥神?
“岳父且聽小婿細細道來。”楚南迴憶道:“他們縣的百姓嘗患一種疾病,若無藥物救治,活不過三月,但那種藥也並非完全根除,只能抑制疾病不發,也因此,這種藥在當地十分昂貴,尋常人一年積蓄買來的也只能維持一月,一月之後,若不繼續服用,那疾病便會復發。”
呂布等人聽得莫名其妙,不過楚南講故事總有種莫名的力量,叫人不覺沉浸其中。
“那藥神當時還只是個倒騰藥物的貨郎,只是不懂經營,生活清苦,妻子與人跑了,老父重病在牀,等人看病。”
“說來也巧,便在那時,一同鄉之人找到他,告訴他那種疾病所需藥物其實不貴,只要有藥方,把藥弄來的話,比市面上的藥便宜百倍!”
“岳父知道,這種東西,通常都是當地豪族與官員聯手做的局,爲的就是藉此光明正大的搜刮民脂民膏,他雖然買賣做的不好,但也知曉此理,本不願招惹,但看着家中重病無藥醫治的老父以及沒了孃的兒子,最終還是決定鋌而走險!”
“哼!”呂布聞言冷哼一聲,每到此時,他都覺得楚南新政做的太對了。
楚南對此倒是不予評價,繼續道:“果然如那同鄉所言,如果只是按照配方抓藥,任何一處地方,藥本身都不貴,只要不怕辛勞,便宜了何止百倍?”
“所以,他將藥帶回來,就成了藥神?”呂布皺眉道,這算什麼神?一個投機倒把的商販而已。
“岳父且聽我細說。”楚南笑道:“初時,他確實只爲錢財,靠着這些藥,以低於市價二十倍的價格出售。”
“他與那些豪強有何差別?”呂布不屑道。
“商的價值便在於此,若無他,這些百姓只能等死或是吃垮整個家,若無人做這事情,百姓便連希望都看不到。”楚南對此倒是有不同看法,若無足夠利益,誰願意鋌而走險。
“之後他的生活漸漸好轉,父親重病得以痊癒,妻子也重新回到他身邊,家庭圓滿。”楚南笑道。
如果到這裡,充其量也只是個小商販抓住時機,賺取錢財的故事,在大漢來說,這種人也只是個商賈,再有錢也上不得檯面。
但所有人到這裡都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覺,那豪強、官員會容許這種事發生?
“不過好景不長。”楚南藉着笑道:“這事做的久了,自然難以瞞住,不過最先找麻煩的卻並非豪強,而是有人眼紅這買賣,暗中找他,要他交出藥方,自然是不肯的,不過他也清楚,這事兒瞞不了多久,再說他當時已經有了不少家資,盤了百畝良田,已經不需要爲此而與豪強作對,猶豫許久後,將藥方還給那位同鄉,蕩起了他的小豪族。”
“大概兩年吧,他的日子越過越好,但城中那些得病百姓卻有許多因爲吃不上藥而傾家蕩產,或是直接死去,那位給他藥方之人,也死了,他正是因爲得了此病,纔會千方百計尋得藥方。”
“那他爲何自己不去做?”呂布皺眉道。
“他怕得罪官員、豪強啊!”楚南笑道:“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鋌而走險的勇氣,與之相比,藥神的第一要求,便是有面對兇險的勇氣和膽魄!”
“他那同鄉死前,他妻子曾苦苦哀求,藥神也動了惻隱之心,可惜太晚了,同鄉死了,帶着極大地痛苦死去。”
“城中那些往日裡將他奉做藥神之人,如今遇到他,卻萬分冷漠,甚至仇視!”楚南嘆了口氣道:“或許是出於良心不安,也或許是心中憐憫,再或者是出於對好友的愧疚,他重新操持舊業,這一次,他以成本價出售,算上運費,他其實還是賠了。”
呂布面色緩和下來,這還像個人物。
“因爲藥價更便宜,救了更多人的緣故,百姓對他重新擁護起來,但也因此,觸怒了衙署、豪強,以販賣假藥之罪,本是想將他直接處死,然而當日也如今日一般,萬民圍住了衙署大門,縣令見犯了衆怒,最終罰他入獄三年,入獄那日,萬民禮敬,他也因無私助人,得了藥神之名。”
“不過問題還是沒有解決,有人跑到朝廷去告狀,最終朝廷下來徹查,發現這疾病本就是當地豪強做的局,在水源投放藥物所致,真相大白後縣令被押送回京,豪強也被抄家,主使者斬首。”
故事到這裡似乎已經結束了,但總覺得少了什麼。
劉曄沉默下來,呂布皺眉道:“那這藥神呢?”
“三年後,刑滿出獄,入獄時,萬民相送,出獄時,卻無一人相迎。”楚南嘆道。
“因何如此!?”呂布皺眉道:“他可是爲萬民請命之人!”
“因爲病已經好了,他也不再被需要。”楚南笑道:“神只有人需要時才存在,當人不復需要時,自然也就不再是神了,所以神話中,有執掌瘟疫、乾旱之神。”
呂布皺眉:“這便是神?”
“是啊,神要有勇氣和膽魄,要有憐憫之心,要有願意爲他人奉獻、犧牲之心,也要做好坦然面對被人遺忘的結果。”楚南點點頭道:“岳父如今知道,爲何百姓如此想要岳父留下來了?”
呂布點點頭,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這人還真是無情。
“不過我們可藉此書裡父親威望,戰神……確實符合岳父,既然他們需要,岳父做這個民間戰神又何妨?”楚南看着情緒有些低落的呂布笑道:“此舉可助岳父迅速積累民望,令天下百姓更加擁護岳父,哪怕某日岳父不再被需要,但岳父依舊是戰神!”
呂布跟藥神最大的區別在於,他掌握權利,所以他可以一直是戰神,就算最後不被需要了,作爲當朝權臣,他也不會被人遺忘。
之所以說這麼多,只是讓呂布看清楚神的本質,不要被這些人道德綁架了,大家可以認爲呂布是戰神,但呂布自己得拎的清,憋在關鍵時候因爲道德綁架這種事被人牽着走。
呂布默默地點點頭,眼神中卻帶着幾分莫名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