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堂,楚南帶走了呂玲綺,將空間讓給重逢的兄妹二人。
“一會兒讓融叔送他出去,安置好些,莫要失了禮數。”楚南一邊走一邊道。
“夫君有事?”呂玲綺疑惑的看着楚南道,看楚南今天的樣子,本以爲他是不準備出門了,如今這都下午了,卻跑出去,着實叫人意外。。
“想到一些事情,去趟衙署。”楚南點點頭。
“夫君自去,公事爲重。”甄宓點頭道。
楚南招呼周倉跟他一起離開,直奔醉月樓,他可以肯定郭嘉多半在那裡,而戶部衙署顯然不是談正經事的地方。
後堂中,甄宓看着自己的兄長,清冷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微微行禮後,便沒有說話,甄家對她來說,回憶大都不是太美好。
“他……對小妹可好?”甄堯看着小妹,難言的生疏感讓他有些無措。
“若是不好,兄長會如何?”甄宓反問道。
“……”
沉默有時候也是一種回答。
“夫君待我很好,雖爲妾,但此處,小妹活的很輕鬆,沒有人在小妹耳邊日日唸叨家族,也沒有小妹必須爲何人而活,彷彿世間的苦難,一下子都消失了一般。”有些壓抑的沉默後,甄宓最先開口了,看着自己的兄長道:“兄長不必掛心。”
“那便好,楚令君亦是人中英傑,坊間傳言,他乃黃帝人定的天下共主,雖有些可笑……”
“是真的。”甄宓很認真的看着自己的兄長:“夫君無論才智、氣魄,皆非常人能及,小妹是親眼看到黃帝將秘境中最後一縷龍氣贈予夫君,那袁熙,也該知曉。”
龍氣?
甄堯看着妹妹,嘆息了一聲,沒有反駁,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民間傳說也就罷了,誰會真相信,對甄家而言,現在最迫切的是活下去。
袁家已經不管他們的死活了,想要活下去,便只能另尋出路,楚南對甄家來說,就是一條出路,不過是否能當做今後的依靠,還得看接下來楚南與袁家之戰。
那方士說,甄宓是天生貴命,莫非是要應在楚南身上?
真要對袁熙自然不陌生,但不管怎麼看,那袁熙都不像是能給小妹帶來貴氣的,如今小妹跟了楚南,雖然楚南聲名狼藉,但不可否認,楚南是如今天下最有可能跟袁家爭雄的存在。
若那方士並非虛言的話,豈非是說,楚南最終會勝?
看着自己的小妹,甄堯心思活絡起來。
“兄長何故這般看我?”甄宓被自家兄長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
“小妹,既然跟了令君,爲兄也不好多說什麼,不過若想穩固自身地位,還是要早些爲令君誕下孩兒纔可。”甄堯開口道。
母憑子貴可不是說說而已。
“不勞兄長操心。”甄宓聞言,面上泛起幾分羞澀。
“小妹,爲兄這是爲你好。”甄堯嘆道:“我知小妹不喜家中將家族未來壓在小妹身上,但小妹,這便是我等宿命,家族要延續,總需有人奮進,眼下天下大亂,是危,但同樣是我家族機緣,有些事情,我等避不掉的。”
“小妹不想與兄長談論這些,母親身子可還安康?”甄宓對於家族的責任什麼的,有種天生的抗拒,若當年沒有那方士之言,自己是否會如幾位阿姊那般過得平平淡淡?
家族又爲何僅憑方士一言而斷自己未來?
“尚好,只是有些念你。”真要嘆了口氣,也放棄了繼續說教,他現在也沒資格對楚南的女人說教,甚至他都不敢開口跟小妹談吹枕邊風的事兒。
對於那個家族,甄宓的感覺很複雜,排斥是肯定的,但就如楚南說的那般,離開久了,終究還是思念的。
只是家族將未來都寄託在自己的肩膀上,讓她從小到大都感覺好似有座大山壓在自己胸口,讓自己的同年、少年都處於一種難言的壓抑狀態,直到被楚南帶到許昌,那股壓抑才漸漸消散。
甄堯不再談家族,兄妹二人的交流也順暢了許多。
另一邊,楚南來到醉月樓,他的想法,若郭嘉不在此處,他再回衙署之中去問,不過郭嘉沒讓他失望,果然在醉月樓中,身邊環繞着一羣鶯鶯燕燕,見到楚南進來,郭嘉還沒反應,一羣鶯鶯燕燕倒是雙目放光。
不止是因爲楚南的身份,更要命的是,楚南年輕、俊美、強壯且身居高位,說話又好聽,玩兒起來也放得開,滿足了大多數女子對未來夫君的幻想。
青樓女子也是女子,正常女人對情愛的渴求,她們一樣有,只是見慣了各色男人的她們,其實眼界比尋常女子要高不少,能滿足她們對另一半幻想的,也只有楚南了。
“令君怎來此處?”郭嘉看到楚南來了,有些不爽,他平日裡會拉着楊修、劉曄來青樓,甚至嘗試拉着陳宮過來,但絕不會考慮楚南。
不爲什麼,只因爲楚南第一次來就將自己的風頭給搶光了,這讓自詡風流的郭嘉有些挫敗,在自己的領域內,他不太歡迎比自己還耀眼的人存在。
“不來此處,也尋不到奉孝兄。”楚南跪坐下來,對着周圍一羣鶯鶯燕燕笑道:“諸位美人兒,我與奉孝兄有正事要談,可否行個方便?”
如果是尋常青樓或是娼館,美女們多半會調笑兩句,來這裡能有什麼正事兒?莫非令君有什麼特殊癖好?姐兒定會滿足令君。
不過醉月樓畢竟是大漢風月場所的標杆,這裡的姑娘雖然也會跟你打情罵俏,但素質很高,不會說那種污言穢語,只是嬌笑幾聲後,起身離去。
“令君,我很懷疑,伱真的從不來青樓?”看着楚南在美女離開佔他便宜之際,非常熟練地揉了幾下,惹得這些舞姬嬌笑連連,花枝亂顫,郭嘉就嚴重懷疑楚南絕對是這青樓熟客,這放的也太開了,比自己都熟。
“自然,奉孝兄看我這一身正氣就該知曉。”楚南臉上的笑容在轉向郭嘉時已經消失,換上了嚴肅的表情。
“呵~”郭嘉嗤笑一聲,將酒葫蘆打開,伸手一引,一道水柱射出,落在楚南身前的酒觴中,無奈的搖了搖頭:“令君就喜歡說笑,這話誰都說得,但唯獨令君你說不得。”
一身正氣?
不說那些死在楚南手下的大人物有多冤,這話你怎不去跟袁譚和袁熙說,一個被騙到差點把自己賣了,另一個女人都被拐走了。
這一身正氣中,怎麼透着股子邪氣?
都快被大儒逐出師門了還一身正氣?
“說正事。”楚南知道,郭嘉這是在嫉妒自己,不跟他一般計較,正襟危坐道。
“令君確定要在此處與我說正事?”郭嘉喝了口酒,不可思議的看着楚南:“這青樓之中談正事,若能流傳後世,倒也是一樁美談,只是不知史書上該如何記載此事?”
郭嘉覺得這種事兒,有些爲難史官了,反正讓他寫他不知該如何落筆。
“心靜,天下皆是淨土。”楚南寶相莊嚴道。
“令君高興便好。”郭嘉喝了口酒。
“方纔甄家來尋我,想借河東之地,黑山軍放行,走井陘與中原貿易。”楚南放下酒觴,看着郭嘉道。
“令君想要效仿當年管仲滅魯國之法?”郭嘉目中神光一閃,隨後搖頭道:“袁紹非當年魯國可比。”
當年魯國纔多大?青州一個郡,管仲之法很容易將魯國滅掉。
但袁紹佔據四州之地,將管仲之法照搬過來肯定不行,雙方體量差不多,這種貿易戰,可能對袁紹造成一定影響,但很難擴大。
如果只是這種事兒,楚南不可能這麼匆忙找自己商議。
見楚南沒有說話的意思,郭嘉想了想,看着楚南道:“所以,令君是想用冀州豪商?”
“奉孝不虧鬼才之名!”楚南滿意的點頭道。
“若只是冀州豪商,令君便是將他們全部收服,也難成事。”郭嘉思索道:“豪商可謀利,但要他們造反,卻沒這個本事,有再多的錢糧都沒用。”
除了商地位低下之外,還有豪商的特性就是驅利,讓他們內部搞腐敗,他們擅長,但要他們做點兒正經事可就……
想到此處,郭嘉目光看向楚南:“所以,令君想從官場入手?”
豪商最大的能力,不是造反,也不是斂財,而是他們能夠迅速腐化官員,就像這次,以楚南和袁紹如今劍拔弩張的關係,若是正常渠道,甄堯不可能來到許昌見楚南。
但甄堯就是過來了。
這種豪商最可怕的不是他們的能力或是財富,而是他們的人脈網以及對付官員的那一套,走商的,要各處跑,各處官員就算不熟,也能說上話。
有了這個前提,只要捨得下本錢,腐化一些官員簡直太容易了,而最要命的,就是這種破壞是在無聲無息中進行的,甚至那些被腐化的官員,都不知道背後有楚南的存在。
楚南的目的,是腐化官場,而不是讓這些人爲己所用,以楚南的性格,郭嘉毫不懷疑,若他最終得勝,這些被腐化的官員乃至那些豪商都是第一個被針對的,一不小心就得人頭落地。
“可行否?”楚南看着郭嘉笑道,跟聰明人說話就是這般輕鬆,不用把話說出來,對方就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自然可行!”郭嘉看着楚南,臉上露出相同的笑容。
“那就拜託奉孝兄了!”楚南點點頭道。
郭嘉臉上的笑容,緩緩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