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螢草換了一身新的衣裙後急急忙忙的出了水簾洞。現在可不是耍性子的時候,外面還有七十二洞的妖王等着她招待呢。甭管是真情還是假意,人家既然衝着齊天大聖的名號過來了,他們就有義務招待好他們。
猴哥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她要是也不在的話總有點說不過去。大王二大王總得有一個在場吧,不能讓他們覺得咱花果山沒有禮數啊。
小姑娘剛踏入宴會邊界,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
燈火闌珊,本應是觥籌交錯肆意快活的宴會,此刻卻變得靜悄悄的。那些妖王酒也不喝了,舞蹈也不看了,都拿起武器還莫名其妙圍成一個大圈。
小姑娘個子小,視線都被擋住了也不知他們在幹什麼。她悄悄的踱步過去,輕輕拉了一下站在邊緣處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猴族姑娘,是馬元帥家的孫女甜甜,小聲問道:“甜小妹,你們都圍在這幹嘛呢?”
甜甜忽然被人拉住衣角,嚇了一跳,一見來人才鬆了一口氣,開始小聲打招呼說道:“二大王你來了,出事了。”
螢草疑惑,甜甜繼續和螢草咬耳朵:“有人來找大王,看他直呼大王名字,我還以爲是大王熟人。誰道這些妖王也不知是和這位有仇還是怎麼的,就開始警惕起來了。二大王你說,他們會不會打起來啊?”甜甜說着說着就滿臉愁容,他們花果山可才被二大王修好,他們可別再來打架破壞他們家了。
小螢草摸了摸甜甜的頭,朝她安撫一笑,“甜小妹你別擔心,大王還在呢,一定不會讓他們打起來的。你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呆着,我去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
“那二大王你自己千萬要小心啊。”甜甜有些擔憂,但還是乖乖聽話找自家爺爺去了。
“借過一下,借過一下。”小螢草憑着身量小,很快擠進內圈,她以爲來的又是哪個洞的妖王,沒想到來的卻是一個在她看來絕不會出現在花果山的人。
“哪吒!?”
小螢草驚呼出聲,本來不算大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萬分響亮。七十二洞的妖王視線“刷————”的一下都集中在螢草身上,要是平時的話小螢草說不定還會有些侷促,可此時關注點都放在了面前的冷豔少年身上。
那少年難得脫下了金甲紅袍,換上了更舒適的便裝。他一身月牙白交頸勁裝,大片的銀色蓮花在白衣上若隱若現,手腕處是銀灰色的護腕,上面掛着熟悉的金鐲子,同色系的髮帶束着一頭長髮如往常一般高高吊起遂在腦後,劍眉下黑色眼眸像是化不開的墨,哪怕被妖魔重重包圍,也依舊閃着凜然的銳氣,睥睨天下。
卻再看見她的那一剎那,他那平淡的目光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歡喜。清澈如水的眸色中,隱含着對她的默默牽掛。將她那俏麗的身影,幻化成一道美麗的風景,深深地定格在他的眸底。
月牙白中和了哪吒身上那過分冷灩的氣質,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明明沒見過他做此打扮,螢草卻覺得萬分熟悉,潛意識裡甚至覺得他本該如此。
她本來有好多話想和他說的……
知道是誰在針對你了嗎?你爲什麼沒有等我醒來就走是有什麼事情嗎?你…還好嗎?
直到擡頭對上少年眸子的瞬間,一股熱潮襲來,小臉蛋變得紅撲撲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閃躲,竟是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那少年朝她走來,伸出手。
他這是要幹嘛?難道哪吒想牽她的手嗎?小螢草心想。這麼多人看着呢,多讓人害羞,一會兒她是要欲拒還迎同意呢還是欣喜大方同意呢?
隨着哪吒的靠近那清冽的蓮花香愈發清晰,小螢草覺得她心跳的有點快,媽媽咪啊別再靠近了!她的小心臟要承受不住了!
十釐米…五釐米…
在哪吒的手即將碰到她手的那一剎,一道夾雜着怒氣的聲音響起——
“你們在做什麼?”
……
本來聽到馬元帥報信的悟空還在擔心螢草,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瞧他這會看見了什麼!是不是他在晚來一步他倆就牽上了?!
這種場景莫名讓他覺得不爽,大踏步上前,一把拉過螢草藏在身後,一臉嗤笑語氣不善的開口道:“三太子這會兒怎麼有空來我這花果山了?之前急匆匆的走掉不顧小草安危現在倒是想起她了?”
說起這個悟空就生氣,本來小草就是爲了找他才把自己弄成那副鬼樣子。於公於私,哪吒都有義務保障她的安危。結果呢,走的時候人還好好的,再見面就半死不拉活了,擱誰誰心態不崩?
他李哪吒不是號稱天界戰神嗎?連個小姑娘都保護不了嗎?悟空拍掉身後不斷拉扯他衣服的小手,繼續對着哪吒一陣陰陽怪氣夾槍帶棒嘲諷的過去:“那麼着急莫不是去見哪路相好的?”
氣話一說出口,悟空就後悔了,令人驚奇的是,哪吒竟然沉默了。
悟空:“……”
不會被他說中了吧?有相好的還敢來招惹小草?他把他妹子當什麼了?!
火還沒發出去,就聽見哪吒開口道:“不是相好的,是……一個故人。”
“之前事態緊急,所以走的匆忙了些,沒有顧及到你的安危是我的錯,我很抱歉。”如果孫悟空不在那裡的話,他是絕不會丟下她走掉的。
哪吒越過悟空看向他身後的小姑娘,從懷中掏出一個透明的小瓶子,裡面裝着鎏金似的液體,微微流動着仿若星空煞是好看,他遞了過去,“引魂幡傷害不了肉身,僅針對元神。這是修復元神的藥,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
悟空冷哼一聲:“假惺惺,小草已經被觀音菩薩治好了,誰稀罕你的藥,趕緊……”話還沒說完,身後的小姑娘唰的一下衝了出來,笑眯眯的接了過來:“謝謝哪吒,我會好好珍惜的。”
悟空:“……”
喂!你是舔狗嗎!
“藥也送到了,沒事的話你就趕緊走。”悟空不耐的擺擺手,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被如此對待哪吒竟也不惱,視線掃過山頭那張揚飄動的旗子,反而漏出一抹極淡的笑容,“我今日來此是有正事在身,眼下還走不得,大聖還得看我些時日。”
說起來他真的要好好感謝孫悟空,要不是他又弄出這一茬,他也不會輕易脫身。玄女着實難纏,追着他從九重天打到了瑤池,多虧王母娘娘出面才制止住她。見玄女還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樣,哪吒嘆了一口氣,看來今日不掛點彩是脫不了身了,直接收了兵器任由玄女揍了他一頓。
玄女見他如此識相,冷笑一聲直衝上前。不過當着王母娘娘的面也不能太過分,也收起了兵器赤手空拳揍了上去。儘管玄女沒有手軟,無奈仙藕質量過硬,沒對哪吒造成什麼實際的傷害,就是看着悽慘了些。
玄女這邊還沒出氣,悟空那邊就在下界又搞出事了。
天庭能直面悟空的戰神就那麼幾個,九天玄女直屬王母娘娘,玉帝使喚不動。所以只能勞煩玄母娘娘高擡貴手,讓哪吒下界走一趟了。雖然玄女不怎麼待見玉帝,好歹也是名義上的天下共主,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這才恨恨的放了哪吒。
雖說哪吒這次是奉了玉帝旨意下來查看的,但是不是假公濟私就不知道了。
悟空被哪吒的話噎了一下,周身氣息一下子沉了下來。
雖然螢草不知道悟空哪吒他們在打什麼啞謎,但是現在的氣氛明顯不對了!從悟空身後冒出個小腦袋,弱弱的開口:“猴哥啊,要不咱們先換個地方再敘舊?”
你沒看到周圍妖王一個個八卦的眼神嗎?還不趕緊走留在這幹嘛!給他們看熱鬧嗎!
悟空金眸一閃,掃過一圈一雙雙閃着八卦之魂的大眼睛,冷哼一聲長腿一邁轉身就走。
齊天大聖可沒有讓人看熱鬧的習好!
見悟空絲毫不打算處理後續事務,小螢草認命的嘆了一口氣,朝哪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開始一個個的安撫那些妖王。
“雖然是天上的神仙,但是也是我們的老熟人,也是來給齊天大聖賀禮的,衆位大王不用驚慌,該吃吃該喝喝,馬元帥快過來——”螢草眼尖,趕緊盯上了要跑路的老馬,朝他招手,囑咐道:“這些可都是我們貴客,你可得招呼好了。”見大家夥兒散去了,才小聲說道:“馬元帥這邊就麻煩你多費心了,我們過去那邊一趟。”
沒能脫身的老馬一臉苦悶,但也知道孰輕孰重,朝螢草點點頭:“二大王就放心吧,老馬明白。”
……
“哪吒哪吒,這是我自己釀的果酒,你嚐嚐看。”小姑娘雙手將包裹的十分精緻的酒罈遞了過去,獻寶似的看着他。
哪吒頓了一下:“喝酒誤事,我甚少飲酒。”
“這樣啊…”小姑娘明顯有些失望,訕訕地將酒罈收了回來。
“不過…偶爾飲一次也未嘗不可。”
小姑娘聞言眸子一亮,自顧自的將酒罈打開,濃濃的果子香散落開來,她將果酒倒入琉璃盞中。
對上小姑娘亮晶晶的大眼睛,哪吒不忍心拒絕她,就着琉璃盞輕抿一口,果酒入口甜而不膩,脣齒間香氣四溢,過喉時感到圓潤,下嚥後熱流傾瀉全身,帶來一股回甘,哪吒忍不住讚歎:“真是好酒。”
他本意只是淺嘗一些爲了不讓這小妖失望,眼下還真是給了他驚喜,這果酒的滋味屬實不錯。
“嘻嘻,哪吒你放心喝,這桃子釀不醉人的,就連酒量差到如我猴哥那樣都能喝好幾壇呢。”雙手拿着果酒,左一杯右一杯喝的小臉紅撲撲的,完全無視了坐在高坐上那雙飽含怒氣的金眸,興高采烈的拉着哪吒說話。
“哪吒你怎麼來花果山了啊?”許是因爲喝了酒,小姑娘軟軟糯糯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嬌憨。
“孫悟空一下子鬧出那麼大的陣仗驚動了玉帝,以爲事態有變就命我下來查看。”哪吒停了一下,繼續問道:“這個時候孫悟空不應該保金蟬子轉世去西天取經嗎?他怎麼會在花果山?”
“猴哥他啊…受了很多委屈呢。”篝火明明暗暗,微風中傳來了小姑娘絮絮叨叨的話語聲,喝了酒的小姑娘話變得有些多,哪吒也不嫌她煩一臉認真的聽着。
“猴哥他雖然表面不在意,實際心裡是非常敬重三藏師傅的,他很難過,但他又不和我們說,我只能裝作不知道。”這些話她憋在心裡好久了,也不知道和誰說。正好哪吒這時候過來了,這不趕巧了嘛。
小姑娘說了很多話,從白姐姐轉到悟空身上,抱着腿縮成一團嘟嘟囔囔,語氣有些哀傷:“當和尚有什麼好的,能有齊天大聖快活自在嗎?他怎麼就想不開呢?”
哪吒不喜歡小姑娘這個樣子,好像她的今生所見所聞所思所感都圍繞一個孫悟空,和他再無任何關聯,哪吒趕緊開口打斷了她,聲音帶着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恐慌:“小妖精,孫悟空對你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麼?”
小螢草沉吟許久,才緩緩開口:“猴哥啊,是我最重要的存在,是我唯一的親人…”
聽到前半句哪吒心咯噔一下,後半句才舒了一口氣。
小姑娘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拖着臉蛋一臉傻笑的看着他:“總覺得你對我態度好像不一樣了呢!是不是因爲我捨命救了你,你過意不去所以想要以身相許啊?”看着少年耳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着,自己先笑出了聲,哪吒還是這麼害羞一點不禁逗,可真有意思~
少年垂着眸子,也不知是不是篝火燒的太熱了,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我以前,對你很不好嗎?”
“呃…也不能說不好,就是有點高冷不愛搭理我……”小螢草抓了抓頭,她是不是說錯什麼了啊。想趕緊把這個話題跳過去,一着急腦袋一抽,竟脫口而出:“你之前那麼急匆匆的離開,是不是和引魂幡的主人有關啊,就是你之前所說的故人?”
哪吒隱晦的看了她一眼,這小妖,竟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慧。他倒也沒想隱瞞,點了點頭。
小螢草小臉一抽,什麼故人能下死手啊?舊敵還差不多。
晚風吹動着樹葉沙沙作響,碧綠對着月白,月光伴着篝火拉長了二人遙遙相望的身影。羅浮的夜色,自然也少不了他們精心的點綴,這該是一個寂靜又熱鬧,冷清而又浪漫的夜吧。
也不知是夜太美,還是酒壯慫人膽,螢草竟覺得三太子那張臉甚至比白天還要誘人。她輕輕嚥了一下口水,小屁股往三太子身邊挪動了幾分,擡頭輕瞟見他正擺弄着柴火,似乎並沒發現她的小動作。她心中竊喜小臉紅撲撲的又挪動幾分,他們的距離更近了。
這會兒哪吒換了一個姿勢,雙臂一撐微微後仰,兩側的劉海兒散落開來,離得近了螢草才注意到,哪吒太陽穴往上有一道血痕,驚訝的瞪大雙眼:“哪吒,你受傷了?”
天啊嚕,到底是那個喪心病狂的才能往這張臉上招呼啊!
美人微損,白玉有瑕,竟絲毫沒折損三太子的美貌,反而更惹人憐惜,螢草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啊,這個啊…”哪吒碰了一下傷口處,不甚在意,“是被那位故人打出來的,不礙事。”仙藕肉身恢復驚人,身上那些被揍的青紫早就消失不見,唯有這個傷口是被同是神器的武器弄出來的,自然是不太容易自愈。只是捱了一頓打就能換取一瓶修護元神的聖藥,這買賣划算得很。
這可把小螢草心疼壞了,這麼好看的一張臉可不能留疤啊,小姑娘伸出青蔥般的食指點在他的傷口處,給哪吒嚇了一跳,還沒等說什麼就感覺到傷口處傳來一陣清涼,哪吒下意識摸了一下傷口處,已變得光潔無暇。
哪吒墨瞳閃爍,螢草雖說也會治癒法術,但絕不可能這麼輕易的治好九天玄女本命法器造成的傷口。
他有一些猜測需要證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