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少榮、餘晉傑臉色由陰轉晴,樑遠、郭建、董成鵬等人內心也是日了狗。
作爲卡特羅鋼鐵廠的核心執行人陳如豪,他原本跟曹沫沒有什麼恩怨,甚至之前都沒有怎麼打過照面。
不過,他被餘晉傑、韓少榮挑選出來出任西海鋼鐵總裁,個人又獨得西海鋼鐵市值四千餘萬港幣、一千五萬股的股票,個人成敗可以說是完全寄託在勃索-卡特羅鋼鐵工業複合體的成敗上。
而他對餘晉傑、韓少榮也有一種“士爲知己者死”的感激之情,看到曹沫如入無人之境的闖進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做點什麼、說點什麼。
駐貝寧大使彭聞聲想在論壇開始後,特別是在嘉賓訪談環節,邀請曹沫上臺參與對幾內亞灣產業經濟發展的討論,陳如豪覺得抓到機會,插嘴說道:
“論壇活動的流程,都已經提前安排好了,特別是嘉賓訪談環節,埃文思基金會的斐傑姆先生對這些都非常重視,提前將訪談的內容、應邀嘉賓名單都拿了過去做準備,我們這邊突然加一個人進去,會不會太唐突了,會不會有可能不太合適!”
不要說跟歐美及日韓等國家相提並論了,非洲六十一個國家及地區,派駐這些國家及地區的大使、公使等外交官員,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南非、卡奈姆、埃及作爲地區大國,派駐過來的外交官員,地位自然要高,而貝寧在非洲國小力微的,駐貝寧大使彭聞聲作爲副司局級官員,在今天這樣的活動現場,很難獲得衆星捧月般的重視。
而意識到他有可能幫着曹沫,向中鐵建副總經理季銘東推銷芒巴-科托努鐵路項目,陳如豪說什麼,就更不會照顧他的面子。
彭聞聲聽了陳如豪這話,心裡當然不可能痛快,但想着客隨主便,他作爲客人嘉賓,總要遵從主創辦的意願行事,便僵笑了兩下沒有反駁。
曹沫卻從來都不是忍氣吞聲的主,眉頭一挑,看向陳如豪問道:
“有什麼唐突的,怎麼就不合適了?就算吃飯,有朋友跑過來加一個座,會冒犯到誰,你爲什麼覺得斐傑姆會有什麼意見?就算斐傑姆這些孫子有什麼意見,那也是他們不懂道理,你犯得着軟下膝蓋去遷就他們?”
陳如豪聽曹沫這話,也是張口結舌,沒想到他竟然暄賓奪主的訓斥起自己來了!
韓少榮、餘晉傑可以說這話,又或者他剛纔也想到過彭聞聲有可能拿這番話數落他,但曹沫他這孫子作爲“加座”的無禮闖入者,憑什麼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啊?
照正常的禮節,你這孫子不應該爲自己的無禮闖入,爲自己給別人增添了麻煩道歉嗎?
你哪有立場理直氣壯啊?
然而,陳如豪不管他內心多憤憤不平,卻發現他還沒有辦法反駁曹沫這番“義正辭嚴”的訓斥,曹沫手裡還揮舞着他們發出去的邀請函呢!
陳如豪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在發邀請函時,樑遠問過他的意見,他怎麼就點頭答應給天悅也發邀請函呢?
“我也是看到論壇計劃討論幾內亞灣產業經濟發展這個主題,有那麼一點興趣,想着過來拜訪季總,順帶參加一下論壇也無妨,但要是主辦方事先膝蓋都已經軟了,滿心想要的不是讓嘉賓暢所欲言,而是想着討好外國友人,擔心友邦驚訝,那我不參加也無妨。這樣省得到論壇開始時,我想暢所欲言,有些人又擔心會惹得外國友人不開心了!”
曹沫目光凌厲的掃過陳如豪、樑遠、韓少榮、餘晉傑等人,但語氣不善的數落過後,還不忘跟彭聞聲、季銘東說幾句緩和的話,說道,
“我這個人性情介直,絕大多數在幾內亞灣發展的華人華商也都清楚——天悅這幾年能在幾內亞灣發展比較成功,最大的竅門就是凡事要有‘不卑不亢’的態度:對貧窮落後的當地不擺居高臨下的姿態,對產業資本、技術積累比國內強大的歐美公司努力在追趕之餘,也不會覺得需要跪下來求合作。不過,有個別華人華商,卻擺不平自己的心態。我看到這種現象,也就特別來氣,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忍不住想要多說幾句,也是修練不到家,希望彭大使、季總不以爲怪……”
見曹沫擺出一副“我過來參加活動就是給你們臉”的嘴臉,陳如豪都覺得全身血液直往腦門突突的衝。
曹沫又淡然看向陳如豪,說道:“我說你幾句,也是看得起你,你要覺得我說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怎麼說呢,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這話是說反省自身、自我批評,不是批評別人好不好?陳如豪內心咆哮起來。
“咳!”董成鵬輕輕咳嗽了一聲,提醒陳如豪注意萊恩.福蒂斯陪同埃文思基金會及所屬萊基礦業的高層,以及他們所邀請的歐美駐卡企業代表,正往大堂這邊走過來。
卡特羅整座城市就沒有幾棟高層建築。
奧維斯國際大酒店,要算當地最爲豪華、高端的會議住宿場所,客房部由多棟小樓組成;主樓這邊住不下太多的人,埃文思基金會及萊基礦業與會人員及他們負責邀請的嘉賓入住論壇會場外的另一棟小樓。
他們也是臨到論壇活動開始,才往這邊趕。
卡奈姆,特別是在經濟之都德古拉摩,歐美公司的分支機構衆多。
要說曹沫以往爲人低調,即便短短數年間就成功創辦伊波古礦業、西非聯合水泥、科奈羅能源等企業也不爲人所知,但諾奎湖莊園襲擊案,卻叫他引起廣泛的關注。
不過,真正見到過曹沫的,或許說能認得他這張臉的,卻寥寥無幾。
曹沫也沒有正而八經的接受過媒體的採訪,偶爾有一些新聞圖片,那也都是在一些活動中不經意的露臉,被記者的相機、攝像機的鏡頭捕捉到,但幾乎就沒有正臉上鏡過。
所以受邀的歐美企業代表從旋轉門走進大堂,看到這邊有一大羣東方面孔聚集,都是無感瞥看幾眼,眼神裡有些許好奇,隨後還是面無表情的往會場方向走去。
卻是萊恩.福蒂斯陪同一名五十歲左右、身形削瘦、卻予人刀鋒般凌厲感的中年白人,站在大堂旋轉門的入口朝曹沫看過來,眼睛裡又驚又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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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瑟弗.斐傑姆,埃文思基金會執行理事,他作爲埃文思基金會的核心高層,卻長期以來面孔神秘不爲世人所知,還是近年才代表埃文思基金會出任萊基礦業的董事長走到臺前。
目前塔布曼安全顧問公司所蒐集到的不多線索跟證據,都表明埃文思基金會重返非洲大陸這些年來,奧瑟弗.斐傑姆是掌握內部安全力量、聯繫僱傭兵公司以及暗中扶持海盜、暴亂勢力的核心人物。
埃文思基金會主要依賴於廉價兼併殖民後裔逃亡者在非洲的遺留財產以及各種資產權益,才得以在短短三四十年間迅速發家致富,乃至膨脹成現今這麼一個龐然大物。
而早年爲了奪得這些資產,他們藏在幕後策劃政變、暴亂的血腥事都沒有少幹過,暴力襲擊、詐騙、扶持黑幫勢力乃至暗殺都可以說點小兒科了。
九十年代非洲各國政局都相對平靜下來,對歐美資本也做出極大的妥協,埃文思基金會這時候也聚斂到龐大的財富,僅旗下林頓石油在非洲所控制的油田鑽井日產原油高達十數萬桶,每年從這片土地掠奪數以十億美元的鉅額財富,他們才就收斂起來,甚至努力從各方面對自己進行洗白。
要不是奎科妥思鑽井大劫案以及諾奎湖莊園襲擊案,恐怕很多人都忘了埃文思基金會是怎樣一個組織了。
這兩樁大案都涉及到難以想象的巨大利益,而這兩樁案子更爲引人矚目,主要也是埃文思基金會這兩次是對當地之外的利益集團下手。
而因爲近年來秘密行動的次數及烈度遠比以往低得多,或者說重要性降低許多,奧瑟弗.斐傑姆等人物也就陸續走到臺前。
曹沫這時候則是安靜的朝旋轉門那邊看過去,將奧瑟弗.斐傑姆、萊恩.福蒂斯以及他們隨行人員的神色及反應都看在眼底。
這也是他今天趕過來湊這個熱鬧的一個主要原因。
唯有近距離、面對面的觀察,他才能“看”到更多的真相信息。
奧瑟弗.斐傑姆眼神裡像藏着一把刀的尖銳、鋒芒畢露——可以看得出諾奎湖莊園襲擊案,奧瑟弗.斐傑姆即便已經不再需要直接參與策劃,但必然是知情的,甚至這件事就是直接對他彙報的。
奧瑟弗身邊兩名助理模樣的青年,眼神也是凌厲彪勇,在看到曹沫的一瞬間,下意識就想做防衛動作,曹沫猜測他們也許纔是諾奎湖莊園襲擊案的具體策劃者、執行者或聯絡人,要不然不會有這種直覺意識性的反應,更不會將他的出現視爲莫大的威脅。
他們這一刻就像是被踩中尾巴的貓,隨時都有可能跳起來反擊或逃走。
萊恩.福蒂斯很顯然並不知道具體的細節。
他在埃文思基金會也是高級副總裁的頭銜,但這個高級副總裁頭銜的埃文思基金會內部多少有些廉價,唯有理事會成員,纔是真正的核心。
萊恩.福蒂斯暫時還沒有資格接觸埃文思基金會最核心的機密,但曹沫相信他僅僅是憑藉公開報道的信息及資料,心裡也非常確定諾奎湖莊園襲擊案就是他們內部人下的手。
因此,萊恩.福蒂斯看到他纔會又驚又疑。
曹沫也不會主動去緩和緊張的氣氛,只是淡然看着他們,偶爾打量韓少榮、餘晉傑兩眼,在樑遠、董成鵬緩解氣氛,帶着大家往會場走去時,他毫不避諱的跟餘晉傑說道:“豺狼來了,我有棍棒伺候它們,卻不知道餘總有沒有準備好一兩根狼牙棒,在豺狼張開血盆大口給它們來兩下子?”
曹沫這話說得肆無忌憚,聲音也不少,但作爲諾奎湖莊園襲擊案的受害者,他就算沒有真憑實據,指桑罵槐的說埃文思基金會,誰又能說他的不是?
當然,餘晉傑也不會搭理他,只是心情更是鬱悶了。
在陳如豪之外,他私下也找運營團隊的其他成員聊過,很多人還是確信諾奎湖莊園襲擊案,就是埃文思基金會幹的。
站在生意的立場,埃文思基金會用這種手段消來競爭對手,看上去他們一時也是得利的,但這樣的得利,真值得他們期待嗎?
曹沫這麼跳,以及無意說這些刺激餘晉傑與其他在場人物的話,說到底他還是要將不同人的內心狀態、想法,用這種方式更分明的呈現出來,叫他感知得到,也能更清晰的分辨在場諸多人物之間的關係:比如說樑遠、郭建很顯然更關心奧瑟弗.斐傑姆、萊恩.福蒂斯的反應,多少有些漠視韓少榮這一刻內心在想什麼,這多少有些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