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流清穿
“靈了?”
……我沒咒那老頭兒啊!真知道這麼靈,我要咒的也不是華善!
胤禔跳了起來,又手揪着總管太監的前襟:“再說一遍,誰死了?!”
總管太監咳嗽着,腦子裡嗡嗡的,還在想是什麼‘零了’呢,下一刻就叫人扯了過去咆哮。被晃得頭昏腦脹間,總管太監總算記起來胤禔的問題,一面搶救自己的衣服一面顫抖着回答:“咳咳,就是……就是那個華善嘛!”
然後就眼看着他家王爺滿屋子的兜圈子,跟中了邪似的興奮得一塌糊塗。唉唉,可以理解的,咱們王爺一直盼望着太子那邊兒有什麼壞消息好拿來高興一下。可惜這幾年能讓王爺高興的事情沒幾件,太子總遇着好事兒,倒是王爺……總是走背字。
唉,王爺也不容易啊!
正同情着呢,那位不容易的王爺興奮得過了頭,開始讓太監不容易一下了:“更衣,爺要進宮給太子道惱!”
這哪兒能行啊,死的又不是太子他岳父,隔了一輩兒呢,有福晉在去給太子妃道個惱纔是真的。而且——“王爺,這都快天黑了,宮裡侍衛都輪班了,宮門快下鑰了都。”
“呃?”胤禔舉頭西望,冬天的太陽沉得很快,剛纔還在向人間送溫暖,這說話的功夫,太陽落到了圍牆下頭,光線瞬間就變暗了。
胤禔怏怏不樂,不能當面幸災樂禍,讓這件事情變得不那麼完美了。
這纔對嘛!總管太監一抹汗,有些事情要暗爽纔好的,比如,咳咳,他把某個嘲笑他是殘疾人士的傢伙給暗箱操作到關外莊子上去之後面上依舊是波瀾不驚。太子死個親戚,不值得這麼高興啊,您要現在都這樣兒了,往後再有個好消息,還得直接樂傻了?(這個不用操心了,他已經夠傻的了。)
胤禔的快意是巨大的,不止是總管太監所想的精神上的愉悅,作爲一個在權力中心鬼混了三十年的人,他的技能欄並不是除了“犯二”選項之外其他都是灰色的未開通。
胤禔偶爾也會用理性思考的,比如眼下:[華善死了,石文炳要丁憂、石文焯要丁憂,富達禮、慶德、觀音保作爲嫡孫同樣要守孝。老二岳家老一輩要廢兩年半,小一輩要廢近一年。好機會!大好的機會!索額圖也是早就退了,如果這會兒老二發生點兒什麼事情——]
搓着手,發現總管太監還在,瞪了他一眼:“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等着領賞麼?”
[不該您老人家首先提出來發獎金麼?你太摳門了。]總管太監現在也瞧不太上十兩、二十兩的賞錢,不過面子總被拂了,尤其是胤禔身邊還有兩個俏丫環一直侍立當壁花。“奴才這就下去。”
出了門兒,正有另一小太監,腳下生風,急匆匆地往這裡來。總管太監躲閃不及,砰地撞在了一起。揉着被撞疼的胸口,這地方真倒黴,剛剛被王爺抓,現在又被人撞。
總管太監尖着嗓子開罵:“你走路不帶眼睛的麼?”
小太監很着急:“師傅師傅,死了死了。”
“你才死了呢!”總管太監一蹦三尺高,揪着小太監的耳朵把他給拽到夾道里纔開罵,“你個混蛋玩藝兒,連你師傅都敢罵,叫你盯着點兒宮中的消息,你就四處鑽沙!還要我聽到別處傳來的消息,親自報給王爺。”
小太監很冤枉,簡直就是與六月飛雪有得一拼的大冬天中暑!搶救下了自己的耳朵:“師傅,您老可冤枉我了!我這不才聽到消息就來告訴您的麼?”
“什麼消息?”斜睨。
“死人了。”表功,還賣關子。
總管太監嗤之以鼻:“早知道啦,我都報完王爺回來了。”
“啊?裡頭的消息,毓慶宮大阿哥剛剛死啊?誰這麼快腿腳?”他一定要挖到競爭對手是誰,然後進行慘無人道的報復!
“什麼?~”總管太監的聲音一波三折,“你說誰死啦?~”他開始模仿胤禔剛纔的動作,晃得小太監的帽子都滑了下來。
小太監也在努力搶救自己的衣服,然後說:“師傅您不知道?那您說的是誰死了?”
總管太監擡起手來,一巴掌拍到了那滑歪了的帽子上,把小太監整張小臉都埋到了帽子裡:“我叫你裝!我叫你裝!你再裝模作樣試試!”
小太監的聲音悶悶的:“師傅饒命~您別打,我這就說……毓慶宮大阿哥是常病的,開始大家都沒當回事兒,到了後半晌,他忽地就死了。”
總管太監非常詫異:“啊?死了?”他不一直病歪歪的死不了活不好的麼?這樣的歷史太久,以至於很多人都認爲他會一直保持這個樣子直到世界的盡頭。
弘暘原就是個經常生病請假的,這一回他又告了假,誰也不當這是一回事兒。男孩子麼,小時候不好養,養大了就好了。這一回情況又有不同,請假的時候是小毛病,連李甲氏都習慣了,御醫對付這位小阿哥也是經驗十足的。
誰想到這一回他就死了呢?!
總管太監反應快:“得了,這裡沒你什麼事兒了,給我繼續看着點兒宮裡。”
小太監抽抽鼻子,表功的差使大概是用不着他了,委委屈屈地走了。孰不知那個去表功的人也是各種擔心:萬一王爺‘高興得昏過去了’,可怎麼辦?
直郡王沒有“高興得昏了過去”,他是心癢難搔想撓牆,由於姿勢不雅而放棄,改爲撓了半夜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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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直王爺的歡天喜地相對應的,是東宮的愁雲慘淡。
華善是大清早死的,走得很安詳。
由於脾氣橫了那麼一點點,來請安的子孫們見他“沒睡醒”,也不敢叫下人叫醒他。匆匆請過安,各去上班了。到了早飯的時候他還沒起來,纔有人報告了西魯特氏和在家輪休的觀音保。
觀音保小心翼翼地到了他的門前,輕聲叫他,裡面沒有人應。也許血緣之間真的有心理感應,觀音保莫名地覺得心慌。摒住呼吸,來到了華善牀前,小心地打開帳門,把半幅帳子掛到帳鉤子上。
華善睡得很沉。
觀音保小聲地叫了他幾下,沒有迴應。觀音保猛然發現——他瑪法脣上的鬍鬚根根服貼。
顫抖着手,伸到了華善的鼻子下面,像被燙到了一樣地又縮了回來。既是“像”就不是“是”,那裡的溫度跟燙沾不到一點邊兒——完全跟這屋子裡的溫度結爲一體了。
觀音保的心噗噗亂跳,嚥了兩口唾沫,他給自己打氣,父親、哥哥都工作去了,家裡只剩老弱婦孺了,他得撐住。伸出手,往華善的胸口上一摸。老爺子沒有像往常一樣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後拍他兩巴掌,他……完全沒動靜了。
觀音保退後幾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一刻鐘又或者只是一瞬間,他醒了過來。吩咐華善院中人:“沒有我的話,誰都不許放進來!派人去請太太過來!”
有膽子大的還問了一句:“要請大夫麼?”
馬上被觀音保的眼神剜了好幾下。
西魯特氏過來之後,觀音保更有底氣,悄聲說了華善去世的消息。西魯特氏怔忡片刻,很快面對現實——現在不是發愣的時候。
“打發人,叫你阿瑪和你兩個哥哥回來,你瑪法是和碩額駙,他去了的事兒是要上報的,得快叫你阿瑪來寫摺子。你先把身上的衣裳給換了!再叫人去你大姐姐那裡、你叔叔伯伯們等處報信兒。還有信王府等處,你瑪嬤孃家兄弟那裡都要告知……”
到底是幾十年的當家主母,一道一道的命令發了下去,有條不紊。閤府上下一片悲悽之聲,哭聲震天,卻也樣樣不亂。
溫都氏、覺羅氏慌忙卸了首飾,帶着孩子過來了,家裡有頭有臉的管事、管家娘子也都去了裝飾,黑鴉鴉一地的人,哭得死去活去。
西魯特氏一面試淚,一面哽咽着說:“開了庫,取白布來做孝袍。爺們的青布靴青布鞋也趕緊着去做,叫針線上的給我快着點兒!再去支材料,扎棚子……”一面說着,一面改裝束。孝袍要等,頭髮卻是可以馬上改的,首飾卸了,髮型也改了。
原是兩把頭的,如今把左邊的拆開,使一小扁方繞於腦後,餘發使青繩系梢直垂下來。爲就是“拆發摞單辮”了。
有她在,等石文炳與富達禮、慶德飛馬回來,一入大門就一路哭嚎到了華善這裡的時候,這場喪事已經有了雛形了。
石文炳父子俱摘了帽子,一進了屋裡就哭,跪着爬到牀前。溫都氏、覺羅氏連忙帶着孩子避到一邊。
華善依舊躺在牀上,紋絲不動。
石文炳父子大哭了一回,方纔收淚。石文炳問西魯特氏:“阿瑪是什麼時候走的?”
西魯特氏道:“就在方纔,阿瑪沒用早飯,我打發觀音保來看阿瑪。哪知道就……”
不管這老頭平時看起來多麼不靠譜,等到他真離開了,你才發現他比你想象得還要重要。
石文炳道:“阿瑪的身後事……開始……操辦罷……”
當下行動了起來,自從上了五十歲,華善的棺材就開始預備着了,這個是現成的。壽衣也是一起的。現在要做的還有設祭、接待親朋、往各處發放通知,還有就是父子四人得寫摺子,該丁憂的就得丁憂啊!
李光地兩大污點:賣友、不孝,又以第二條更下限,差點被口水淹死。不像李光地那樣被皇帝硬的靠山罩着,最好守規矩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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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文炳的摺子很快就遞了上去,這是急件,諸人不敢耽擱,直接上報康熙。康熙看到了之後默默一算,華善這也算是喜喪了,他有心情倒沒受什麼影響。“叫皇太子來。”
胤礽正在毓慶宮裡辦公,接到讓他去乾清宮的消息還奇怪:自從訥爾福死了之後沒什麼大事了啊?
到了乾清宮才知道事情有些大條。
康熙看他行完禮,沒讓他坐,而是招手讓他過去。胤礽疑惑地走了上去,從康熙手裡接過了一本摺子,字跡他認識,石文炳的,就是寫得有些潦草。
打開一看:華善死了?!
胤礽對華善的感情挺複雜的,一方面吧,這是個神棍,另一方面呢,他掐索額圖又有點兒讓胤礽的心理上不舒服,雖然這老神棍說得挺對。這會兒他死了,在鬆口氣之後又覺得可惜了。
接着他就意識到這個老神棍死不得!他一死,石家全家要放長假了!
康熙道:“你帶弘旦去看看他額娘,叫太子妃不要過於悲傷纔好。”
皇太子領着兒子,一路走一路進行教育,教兒子說話:“今天就說是病了,明兒再說病死了啊~”
“兒子知道了。”
“打發人先去把弘晰接了來,再請太子爺回來。”太子妃也在發號施令。
弘暘死了,她在考慮怎麼把消息告訴胤礽,有個孩子來做緩衝也是好的。何況……李甲氏的眼睛已經都直了。
到底不是親生的也不是親自照顧的,淑嘉很把持得住,還能勸李甲氏:“你這樣呆呆的像個什麼樣子?別忘了,你不止一個兒子,你這個樣子,叫我怎麼放心把弘晰再交給你?”
李甲氏的眼睛裡纔有了一絲生氣。
淑嘉嘆了一口道:“我打發人去把弘晰接了來,你不要再犯呆。弘暘的院子,你先不要再去了,等弘晰來了,領他去拜一拜他哥哥。”
別說李甲氏不敢相信了,淑嘉自己都緩不過來。大約是因爲常病着的關係,弘暘平日是有點子彆扭脾氣,規矩卻是有的,也沒怎麼跟大人使小性子,淑嘉對他的印象尚可。知道他病,卻沒想過他有病死的這一天。
這都是怎麼了?接二連三的死人!淑嘉有點兒迷信了,辦喪事也會傳染麼?還有,等會要跟胤礽怎麼說啊?不說不行,說了肯定難過,那到底是長子呢。淑嘉覺得腦子不太夠用了。
弘晰那裡是先派人去的,被叫回來的時候課上到了一半,他還摸不着頭腦呢。
等淑嘉告訴他:“你哥哥方纔去了,你額娘心裡不好,你多陪陪她,不要讓她過於哀傷。”這事兒也瞞不住小孩子,她搖搖擺擺地挺着個肚子,領着弘晰去了弘暘的住處,李甲氏還在裡面呢。
把人送到路口,紅袖就給她使眼色。淑嘉吃力地略彎了彎腰,對弘晰道道:“到了,你去罷,方纔打發人去請你阿瑪了,這會兒也好來了,我得去迎一迎他。”
是送了信,但是送信的人沒等到皇太子。胤礽領着兒子一路殺回東宮了。
夫妻倆打了照面兒,你擔心我接受不了,我擔驚你承受不住,都不大好開口。
自淑嘉往下個個眼圈兒通紅是俺不住的,胤礽心裡咯噔一下:她知道了?
淑嘉也很奇怪,今天不是放風的日子,怎麼把孩子給帶來了,難道他知道了?
“你……”
“你……”
“我……”
“我……”
“你先說……”
“你先說……”
最後還是胤礽當機立斷打了個手勢:“你說!”
淑嘉道:“你都知道了?”
胤礽“嗯”了一聲:“你不要難過,想想你肚子裡還有一個呢。他那麼大年紀了,是喜喪……”
嘎?神馬?誰“那麼大年紀了”?
“噯噯,我怎麼聽不懂了呢?”淑嘉看看丈夫又看看兒子,“弘暘是喜喪?”
“什麼?!弘暘?”胤礽傻了。
“你說的又是誰?”
弘旦拉拉胤礽的下襬,胤礽回神,低頭,對上弘旦的眼睛:阿瑪,還要說曾外祖父病了麼?這樣說了會不會太傻?
胤礽:……
問題來了。
胤礽硬着頭皮,先把老婆扶到炕上坐好,殷勤地親自給她身後墊了許多墊子,還順手把兒子塞到她身邊。忙完這些他纔開口:“呃,你瑪法……”
換淑嘉傻了:“什麼?!我瑪法?”那老人家在她的印象裡一直是活蹦亂跳的,即使近年來身體稍不如前,也是正常的老年病啊,完全沒有死亡的徵兆。
夫妻倆面面相覷,哪一件都是讓人痛心的事情,攪在了一起反而提高了兩人的抗打擊能力。
“這事兒得稟告汗阿瑪。”
“就等你來商議了呢。”
“你……不要太難過,是喜喪,走得無病無痛。”
“噯~你看看弘暘去罷,我已經把弘晰給叫了來了。”
……
……
……
弘旦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低頭看自己的手指頭。
繼續發便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