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責問, 煌焱卻一臉泰然,淡淡道:“父皇雖許我大婚後三日不必早朝,但明日邊境大將軍鄧華容要來朝中敬獻對外作戰的俘虜, 這麼重大盛會, 我這個做太子的, 未來國之儲君, 怎麼能夠缺席呢?”
這句話把曼姝嫣頂得啞口無言, 她低下小臉,想半天,再擡臉看他時, 眼裡又恢復平靜,勉強鎮定道:“那你準備什麼時候陪我回門?”
煌焱漫不經心回望一眼門外暮色, “我身爲太子, 國事繁忙, ‘歸寧’有那麼重要麼?再說,我在朝中跟你父親相國大人又不是見不着面。”
曼姝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一個新婚丈夫該說的話麼?
大婚後第三日,丈夫要陪妻子回孃家拜望女方親戚朋友,以感謝他們對妻子的養育之恩,這是古已有之、約定俗成的俗禮,又不是她自己無端捏造出來的, 他怎麼能說“歸寧”不重要?
曼姝嫣被他氣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 再也忍不住, 生氣:“你不跟我歸寧, 日後叫我在孃家親戚面前怎麼擡得起頭來?你就不能遷就遷就我?雖然你貴爲皇太子,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我畢竟是你妻子啊, 你也總該給我點情面吧?”
煌焱冷笑:“我已許你太子妃位,你還有何不足?你怎麼就在你孃家面前擡不起頭來?”
曼姝嫣被他說得口訥,顫聲:“可是,總也要歸寧啊!這才符合禮制啊!”
她心中刺痛,雙手緊緊揪着衣襟,連指節都發了白。
煌焱冷笑,搖頭嘆息:“好吧,我陪你歸寧。”
曼姝嫣失落眼中燃起希望,看他道:“你說的是真的?你不會反悔?”眼中已盈盈閃爍淚光。
煌焱表情好像聽到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我像是在跟你開玩笑的樣子嗎?”
曼姝嫣不安的心這才穩定下來,“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我回去?”
煌焱若有所思:“這可不一定,或許十天,或許半個月,或許三個月,或許半年。”
曼姝嫣臉色一白,脫口而出:“你說什麼?要那麼久!”
煌焱彷彿不想再將這個談話繼續下去,已經站起身,“你早早休息吧,至於何時歸寧,等決定下來後,我會派人通知你。”
他說完話轉身就走,右腳剛邁出門檻,又回身,盯住她美眸,“我們就只有兩人,你卻做了這麼一大桌子菜,不覺得有點浪費?”
曼姝嫣臉上一陣尷尬,完全沒想到他會說這個,就見他淡淡掃一眼滿桌菜,繼續:“父皇母后一向不喜鋪張浪費,以後你最好節制點,不要讓父皇母后不高興。”
他居然擡出帝后壓她,她再也忍不住,氣得渾身發抖,眼睜睜看着他從眼前消失,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胸脯劇烈起伏着,心中這恨意真是綿綿不絕。
可他畢竟是自己丈夫,人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又怎麼能恨得起他來?
自此,曼姝嫣就再沒主動找過他。
她獨自一人住在婚房,成親都已半月,說出去恐怕人都不信,她還是處子身,她丈夫一直一人睡書房,也從未主動找過她,就好像他根本沒成過這門親似的,仍過着以往那種單身漢的生活。
直到成親後第十八日,他卻突然出現,臉上帶着溫和笑意,看着坐在鞦韆上發呆的她。
曼姝嫣懶懶擡頭看他一眼,沒說話,目光從他臉上挪開,看着眼前靜靜綻放的牡丹。
“你不是說要歸寧得嗎?”他突然道。
曼姝嫣又把目光重新移到他臉上,緩緩起身,臉上是不可思議的神色,“都已經這麼久了,我已派人去跟爹爹孃親說過了,說你不去了的。”
煌焱輕輕一笑,“我過去承諾過你會陪你歸寧,就一定會兌現自己的承諾,只不過是時間早晚問題罷了,眼下朝中沒什麼事需要我處理,就正好陪你回去一趟。”
曼姝嫣臉色一白,腦子裡忽然想到什麼,反而推脫起來,“還是改日再去吧!”
“我們現在就走!”煌焱拒絕。
曼姝嫣莫名竟有點慌亂起來,“還沒提前告知我爹和我娘,我看……要不先派個人去通報一聲,也好讓他二老有個準備?”
煌焱脣角一勾,“既然都已結了親,那就是一家人了,還這麼見外幹什麼?不必通報,我們這就走!”
他居然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她,害得她一陣手足無措,“這樣冒昧前去打擾,有點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反正我也只是坐坐就走,也不打算吃晚飯。”煌焱道。
她終是沒他力氣大,被強行拖出府門,連衣服都還沒來及得換,就被推上去往孃家的馬車。
曼祝德和張氏正坐在相府大堂喝茶,就見丫鬟香芸跌跌撞撞跑進來,急切:“老爺夫人,太、太子爺他、他來了!”
“什麼?”曼祝德銅眼圓睜,轉頭看一眼張氏,她忙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接駕!”
話音剛落,就見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拉着一名嬌滴滴的女子,沒等人迎接,就匆匆走進院落,緊接着快步走進大堂。
男子正是當今萬歲爺的心頭肉——煌焱太子,而女子正是他們的二女兒曼姝嫣。
曼祝德和張氏慌忙放下手中茶杯,趕緊趨步迎上。
“老朽參見太子殿下。”曼祝德躬身道。
“妾身張氏見過太子殿下。”張氏也還禮道。
“岳父岳母客氣,快快免禮,該是我這個晚輩向兩位長輩見禮纔是。”煌焱笑說,恭恭敬敬作一揖。
曼姝嫣訝異他的變化,又小心翼翼看一眼爹孃,只見他倆神色也不自在,顯然對他的突然到訪,還沒準備好。
曼祝德畢竟在朝爲官多年,禮數還是不缺,笑:“太子大駕光臨,弊舍蓬蓽生輝,太子請上座。”
煌焱卻堅持不受,笑道:“小婿今日前來拜望岳父岳母,不以君臣之禮論處,只論家常人情,如果丈人岳母還是這般客氣,那小婿可是會不自在的。便是讓我父皇母后聞知,我如此不尊重尊長,恐怕他二老也不會高興。”
他說得冠冕堂皇,曼祝德和張氏互望一眼,說不上話。
這纔在他推授下勉勉強強坐上主座,簡直如坐鍼氈,太子則隨便坐在了西首堂椅上,曼姝嫣挨着他坐下。
煌焱笑道:“岳父岳母,小婿本該在成親後第三日就前來拜望二老,奈何公務纏繞,脫不開身,耽擱這麼久,實是不該,還望二老恕罪。”
曼祝德和張氏互看一眼,心道:誰敢怪罪他呀?
曼祝德尷尬一笑,“太子殿下乃未來國之棟樑,忙點是應該的,那是天下百姓之福,也是未來朝廷之幸。既然結成親家,那就是一家人,我們能有你這樣的嬌客,走在人前那也是風光得很。”
他不敢說太子定然會是未來一國之君,因他恐皇帝會忌諱這樣的話,是他爲官多年的謹慎。
煌焱輕輕一笑,沒有言語。
曼祝德看一眼曼姝嫣,“呃,妃嫣呀,你既已嫁作人婦,就應盡心盡力侍奉太子,要好好收斂你那小性子,知道嗎?”
曼姝嫣微怔,忙點頭道:“是,女兒謹記爹爹教誨。”
煌焱聽在耳中,臉上神情不變,擡眼看曼祝德,笑:“今日怎麼不見二小姐?”
張氏見丈夫神色不安,忙故作鎮定道,“噢,你說我家姝兒啊,她……她……”
只是這個“她”字還未落得全,門廳外就忽然響起一個嬌甜的聲音,“爹爹……”
緊接着一名女子如一隻花蝴蝶般翩然而入,身後還跟着一名風流倜儻的瀟灑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