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寒受周憲章指派,從臺灣回到北京,除了要設法救出趙巧兒一家,還有一個更爲重要的任務,就是勸說李鴻章,設法救出丁汝昌,讓丁汝昌帶着北洋水師,來臺灣助戰。
周憲章早已意識到,消滅臺灣乃木希典的南方軍,並不是難事。但是,乃木希典的背後,有一個強大的日本做後盾,而章軍的背後,卻是空空如也。
即便章軍在臺南一戰成功,殲滅了南方軍主力,日本也會向臺灣源源不斷地運送兵員和物資,把這場戰爭持續下去。日軍南方艦隊控制了臺灣海峽的制海權,日本的運輸船隊可以通行無阻,長久下去,日軍與章軍打起消耗戰,即便章軍與日軍的戰傷比,達到了一比十,最終失敗的,還是章軍。
要想把日本人趕出臺灣,章軍就必須要有一支強大的海軍,切斷日軍的運輸線,讓日本人對臺灣望洋興嘆。
章軍現有的海軍,雖然擁有鎮遠艦等七八艘炮艦,但只有三艘艦船有遠海作戰能力,其他的都是福建水師遺留下來的老式艦船,只能進行近海防禦,而且,因爲缺煤,鎮遠艦還不能持續遠航。
所以,周憲章盯上了北洋水師。
要讓大清國的北洋水師反水,看起來很是天方夜譚,要是在一年前,周憲章想都不敢想。
然而,到了現在,周憲章看到了機會。
北洋水師的總後臺李鴻章被慈禧太后當成了戰敗的替罪羊,實際上是被軟禁在北京城裡。慈禧太后隨時可能向李鴻章下手,一個顯著的信號就是,慈禧太后正在逐步清除掉淮系將領的兵權,從淮軍到北洋水師,逐步清洗,一旦李鴻章的親信故舊被清除乾淨,剩下李鴻章一個孤家寡人,就等着被收拾了!
李鴻章是何等精明之人,他豈能看不到這一點,又豈能坐以待斃!
何況北洋水師是李鴻章的心頭肉,丁汝昌是李鴻章的心腹故舊,李鴻章的女婿和丁汝昌還是結拜兄弟,丁汝昌被抓,李鴻章豈能沒有兔死狐悲之感!
趙寒來到北京後,來到賢良寺,把周憲章的親筆信交給了李鴻章。信中勸說李鴻章,設法救出丁汝昌,讓他率北洋水師前往臺灣,與日軍作戰。周憲章表示,北洋水師不管是在臺灣還是在威海衛,都是李鴻章的部隊,周憲章只是向李鴻章借兵,北洋水師依舊唯李鴻章馬首是瞻。周憲章勸說李鴻章,只要北洋水師握在他的手裡,朝廷就不敢動他!
李鴻章看了信,拍案而起,連聲大罵周憲章荒唐,把信扔進火盆裡燒了,然後高呼“送客”,把趙寒趕出了賢良寺。
趙寒離開臺灣的時候,周憲章就交代過,只要把信送到就行,不管李鴻章的態度如何。
趙寒心頭也有數,周憲章這封信,其實是鼓動北洋水師譁變,等於是謀反,李鴻章沒有把她抓起來送交朝廷,那就是動了心思。
果然,趙寒前腳一走,李鴻章就把張佩倫夫妻二人招到了賢良寺,一番密談後,張佩倫回到天津,來到大沽口,找到了直隸提督聶世成。,請聶士成幫忙,把丁汝昌救出來。
聶世成對丁汝昌沒啥好感,可這事是周憲章的主意,聶士成自然無話可說,一口答應了張佩倫的要求,派出心腹手下,假扮成定武軍,趕到徐州,混進定武軍大營,把丁汝昌從刀口下救了出來。
原本,按照聶世成與張佩倫商議好的計劃,是把丁汝昌送到威海衛,鼓動北洋水師反水,率艦隊離港前往臺灣。
湊巧的很,呂天慶恰好帶着定遠艦來到了大沽口,準備迎接端郡王。聶世成以迎接爲名,上了定遠艦,查看定遠的虛實,見呂天慶全無防備,這才下艦,和丁汝昌、張佩綸商量,乾脆,直接接管了定遠,定遠是北洋水師的旗艦,定遠解決了,整個艦隊迎刃而解。
到了這個時候,丁汝昌也是退無可退,慨然應允,在武毅軍的護衛下,登上了定遠艦。
定遠艦原本就是丁汝昌的坐艦,官兵們都是丁汝昌一手提拔起來的,丁汝昌到了,沒費什麼口舌,大家衆口一詞,跟着老長官幹,只要老長官下令,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丁汝昌不費吹灰之力就掌握了定遠,接下來,就要拿呂天慶開刀,他很清楚,呂天慶是慈禧太后安在北洋水師的眼線,在黃海,就是呂天慶逼着丁汝昌向周憲章下手,最後,又把暗害周憲章的罪名,全部推到丁汝昌頭上,讓丁汝昌成了替罪羊。丁汝昌對呂天慶恨之入骨。
丁汝昌面向官兵們,喝道:“本帥今日殺呂天慶,是兩罪並罰!半年前在黃海上,呂天慶身爲鎮北艦管帶,護送章軍統帥周憲章去朝鮮,此人卻在半路上,丟下週憲章,在鎮北號上懸掛日軍軍旗,然後棄艦而去,向本帥報告,發現日軍軍艦,本帥一時不查,命定遠向鎮北開炮,致使周憲章沉下大海。幸虧老天有眼,周憲章死裡逃生!呂天慶陷害忠良,其心歹毒!如今又公然在軍艦上嫖妓,真可謂是喪心病狂,不知廉恥,此人不殺,天理不容!”丁汝昌一口氣說出了憋在心頭的怨氣,頓覺神清氣爽。
衆官兵齊聲高呼:“殺!”
呂天慶知道大禍臨頭,撲通一聲跪倒在丁汝昌面前,淚流滿面:“提督大人,周憲章的事是太后老佛爺的懿旨,卑職也是身不由己,提督大人饒命,我呂天慶要與太后一刀兩斷,從此洗心革面,爲提督大人赴湯蹈火……”
“晚了!”丁汝昌原本性格柔弱,是個和事佬,經過這一場變故,變成了冷血動物,一擺手,兩個水兵架起呂天慶,把他拖出了大廳。
“提督大人饒命啊……”
不一會,水兵提着呂天慶血淋淋的人頭,送到了大廳裡。
“不要髒了我北洋水師,扔進海里餵魚!”丁汝昌喝道:“起錨,前往威海衛!”
丁汝昌決心要把整個北洋水師拉走。他知道,不管是在大清國還是在臺灣,實力永遠是硬通貨,到了臺灣,要想在周憲章面前說的上話,光有一條定遠艦,分量是不足的!
“且慢!”張佩倫走進了大廳,向丁汝昌施禮道:“請稍等,有人要搭丁提督的順風船。”
丁汝昌笑道:“我知道,是章軍軍長周憲章的夫人趙巧兒,趙夫人是朝廷一品誥命夫人,能乘坐我丁汝昌的定遠,是我定遠全體官兵的榮幸。我丁汝昌代表北洋水師全體官兵,熱烈歡迎趙夫人登艦。”
張佩倫微微一笑:“除了趙夫人,就不歡迎其他人了嗎?”。
“還有誰?”
張佩倫的身後,閃出一個身着深淺灰色軍服的軍官,那軍服有些類似與章軍軍服,但卻是毛呢料子,材質要好得多,軍官腳蹬馬靴,腰配寶劍,向着丁汝昌舉手行了一個西洋軍禮:“小站新軍第三鎮指揮馮國璋,見過丁提督。”
“馮國璋!”丁汝昌一聲驚叫,一個趔趄,差點栽倒:“你你你來幹什麼?”
小站新軍,是袁世凱的部隊,而袁世凱直接聽命於直隸總督榮祿,馮國璋是袁世凱手下心腹大將,與王世貞、段祺瑞合稱“北洋三傑”,如今,馮國璋官拜小站新軍第三鎮指揮,手下的第三鎮,是小站新軍中最爲精銳的部隊。馮國璋突然登上了定遠艦,丁汝昌的第一反應就是,榮祿派人抓他來了!
定遠固然是海上的巨無霸,可是,在大沽口,面對強大的新軍,也只能束手就擒!
馮國璋笑道:“丁大人,末將是來搭船的。”
“搭搭搭什麼船?”丁汝昌死裡逃生了一回,要是再死一回,他實在是不甘心。
甲午戰爭結束後,周憲章墜入大海生死不明,章軍弟兄星散在各地。馮國璋以護軍參領的軍職,被袁世凱拉到小站,幫他編練新軍。那個時候,一則周憲章生死不明,二則,袁世凱也看重馮國璋的才華,極爲器重,對馮國璋有求必應。所以,馮國璋也就死心塌地地跟着袁世凱。北洋三傑,都是人中龍鳳,而馮國璋經歷過章軍的數次大戰,實戰經驗尤爲豐富。所以,袁世凱格外看重馮國璋。馮國璋的第三鎮,不論是裝備還是訓練水平,都在其他各鎮之上。
鎮的編制,其實相當於西洋軍隊中的師,只是,袁世凱的新軍,地處京畿之地,朝廷雖然很重視,但也不敢放任袁世凱無限擴軍,對小站新軍的規模,採取各種限制。所以,新軍的鎮,兵力只有三千人左右,只相當於章軍的一個加強團。
正因爲如此,袁世凱心頭一直有怨言,這一次,通過榮祿,終於獲得了編練十個鎮的權利。
馮國璋爲了報答袁世凱的知遇之恩,也是盡心盡責。不過,當他聽說周憲章還活着,並且,率章軍弟兄去了臺灣,馮國璋就坐不住了。在部隊中秘密串聯,想離開小站,去找周憲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