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胖子曾十分憂鬱的對我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不是每件事都跟撇大條一樣,一旦擺好姿勢,緊接着要發生什麼絕對再不出所料。
正好相反,往往是你認定某件事會有這個結局的時候,老天非擰着脖子說不行,偏給你一個始料未及的打擊。
我是眼睜睜看着湯胖子一把將小米推往門外,推得絕裂,也推得肝腸寸斷。
小米飛出去的那一瞬,每一幀表情都寫滿感動和不捨,甚至還欲伸手拉他一把,但也只能是堪堪錯過,就像兩個久經深戀的人,畫面唯美的令人心碎。
可,僅萬分之一秒後,小米被更大的力量反彈回來,高高向上揚着最大的弧度,‘啪唧’,正面朝下,摔倒在地。
你以爲這就是故事的**?不!
**是那外表清冷,目光溫潤的美男子,竟然好像後面長了眼睛一樣,在小米砸下來的同時,往邊上輕輕挪了兩小步。
正是這小小的兩步,留出了小米接下來落點的場地。
居然還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表露出一副,看吧悟空,爲師都說了讓你別淘氣的慈悲神情。
足足有十秒鐘的空擋誰也不曾發聲說話,都站在原地裝作沒反應過來。
十秒鐘後,小米以一種五體投地的扭曲姿勢慢慢擡頭,恰到好處的正對着正眨眼不停的湯胖子,臉上再也不見什麼所謂的感動或者不捨,磨牙嚼了聲‘湯胖子’。
鼻血,蜿蜒而下。
大體的情況就是這樣,誰也甭再費心讓別人先走,自己留下,因爲大家都出不去了。
湯胖子說也跟院牆上一樣,有層透明的隔擋,不過那男子始終擋在我面前,我到不了門口,所以沒辦法摸得到,心想大約是跟武威城一樣的東西,也就失去了一探究竟的慾望。
小米氣得夠嗆,找各種由頭把湯胖子耍得團團轉,不過看起來湯胖子也似乎樂在其中,我便沒再多嘴去勸小米,也許她早就不生氣了也不一定。
既然出不去,又確定裡面的‘人’的確不對我們加以傷害,幾天下來相處還算融洽。
其實是分爲兩種,一種就是那些殭屍,白天不知躲去哪裡,天一黑纔會慢慢現形,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我們的做爲傷害到了他們,反正自從打小門出來後,他們都很自覺的離我們極遠,儘量保持距離不嚇到我們。
另一種就只有那男子,似乎不怎麼懼怕太陽,沒日沒夜的跟在我身後,我走他走,我停他停,我睡着他便坐着,我坐着的時候他便靜靜站着。
湯胖子說,這感情好,跟帶了個保鏢似的。
我說我怎麼覺着是個看守,院子裡面放開了讓我轉,只要我一動去門口或者上牆頭的念頭,他就死死的擋住去路,什麼都不說只那麼看着你,也夠你受。
而這兩種人,唯一的通性就是無法跟我們做語言上的溝通,我們說的他們聽不見,他們動脣的時候,我們也聽不到一絲聲音。
殭屍那一撥,肢體太硬,想也不會去想跟他們做肢體溝通。
而男子又太過神秘,完全當湯胖子跟小米是透明,除非我問他,他纔會有動作,而那些動作的第一步無一例外就是脫衣服,脫完衣服後也不管你之前問過什麼,自顧自的跳那支祭祀之舞。
美歸美,看多了也嫌頭疼。
就這樣,我們百無聊賴的在院子裡度過了難捱的三天,轉遍所有角落,除了對古文化有了更一步細緻瞭解外,最大的收穫可能就是那支舞。
說實話,我現在連睡覺都能夢到那傢伙在我眼前跳個不停,想學不會都難。
“胖子”小米勾勾手指,道“過來”
突然發現小米把稱呼給改了,記得之前是叫死胖子,或者胖子哥,我原本是躺在臺階上曬太陽,這會聽她這麼一叫,忽然想看看她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不由就側翻了身以肘支頭,當然,最先看到的還是坐在我對面的美男子。難得他今天沒有盯着我看,目光渙散,不知在想些什麼。
“幹嘛?”湯胖子離我不遠,二郎腿,肚皮朝天,兩手交錯枕在腦下,懶洋洋回道。
“你不是問過我,這院子裡什麼最值錢嗎?我突然想到了”
湯胖子蹭地一下坐起來,興奮道“是什麼?”
“不過我現在又不想說了”
“爲什麼?”
“因爲你剛剛問我‘幹嘛’來着”
“唉,我說姑奶奶,這很正常好嗎?如果有人叫你過來,你是不是也得......”
湯胖子滿臉紅光,也不知是聽到值錢東西激動的,還是剛剛被太陽曬的,一邊喋喋不休的打比方,一邊摸到小米邊上。
我悠然一笑,其實湯胖子在這院子裡已經拿到很多東西了,什麼青銅的擺件、造型古樸的佇貝、象徵身份的玉器,總之很多很多,大大小小堆得跟座小山一樣擺在院子當間。
這都不算什麼,還硬跟他的殭屍朋友套近乎,騙來了兩把手的指甲蓋,說這玩意兒市面上有的已經飆到天價。
我倒是拿過來仔細研究了一下,最大的特點是長,因爲指甲都是向內彎着生長,所以一長就會盤成蚊香狀,足足二十盤這樣的東西,真要拿出去,也不怕換個砍頭伏法,以警效尤。
那邊湯胖子還在跟小米計價還價,爭論得相當激烈,慢慢的,我把目光移到了面前這個神秘男子身上。
他早就從天際神遊而歸,此時也看着我,眼底溺滿的竟然全都是憂傷。
自從知道自己出不去後,我曾想過無數辦法來跟他溝通,以期能達到幫助他們的目的,但都徒勞,我實在不知道接下來,我還能爲他做些什麼。
他這麼看着我,我竟然也受影響一般黯然下來,突然之間想到很多很多東西,過去的,曾經的,最近經歷過的。
往事如流水,如果最終的結局是我跟那些殭屍一樣糜爛在這裡,那麼我的一生,何止要用孤獨來形容。
再回過神,湯胖子和小米已經不知去了哪裡,四周空蕩蕩的只有我跟男子兩個人,一躺一坐。
他見我不再發呆,一笑,往這裡伏了伏身子,坦然自若的伸出一隻手給我。
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