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性別有男有女、身材有高有低有胖有瘦,其人的腳步聲也自然千差萬別,多到無以計數。若是有人能夠僅僅通過腳步便分辨出來人的身份,那人定會是個絕世奇才。可惜,石穿、陳杰、劉穎三人雖然各有淵博,卻都與這等天才無涉、無緣。但他們卻仍舊在同一時刻判斷出了腳步來自何方。
這與他們的聽覺發達程度無關,只在於如今的形勢。
能走在他們前面的人無非兩種,日本人或美國人,可美國人走的“驚門”顯然是另一條路,日本人在過了入口後就與他們同路,但一路走去槍林彈雨卻從未曾回頭。那麼剩下的選項便只有一個,來者——不是人。
果然,前路上的腳步聲驟然加快了起來,而且極爲紛雜,如同盛夏晴天襲來的暴雨。透過林間斑駁的樹影三人可以清楚的看見,此刻正有一個巨大的黑色軀體以四肢着地的姿態向他們狂奔而來!速度奇快!
“快跑!”石穿大喊了一聲,立刻收回短劍、連弩,反手將背後粗大的斬馬劍拔了出來。陳杰本還想要開兩槍,卻聽得石穿喝道:“很可能是魔兵!那羣日本人打光了那麼多子彈也沒看到什麼成果!別浪費時間,快跑!”陳杰聞言咬了咬下脣,立刻便利落的收槍轉身拉起劉穎向另一條小路跑去。
這怪物的到來無形中倒是替他們解決了有關“選擇”的麻煩,只是方式太過粗暴。
三人再次變成了倒三角的姿態在林中小路開始了狂奔,只是這一次變成了兩個女孩兒在前,只留了石穿負責斷後。三人的體力都還不錯,就是劉穎也時常做做體育鍛煉,因此跑開時竟也一路風馳電掣,與背後追擊的“魔兵”大致旗鼓相當,一時間並沒有被拉近多大的距離。
林中的追逐大戲一時間成了最爲熱鬧的所在,引得不少猴兒和鳥兒們湊到近處的樹枝上興趣勃勃的觀看起來。三人一路跑去,一路頭頂上盡是些嘰嘰喳喳的聲響,好不煩人。天性便是急性子的陳杰不等劉穎求饒,直接便向樹上開了兩槍,林中這些膽大妄爲的畜生們流了點血這纔算做了“鳥獸散”,這個世界再次變得清淨起來。
然而耳畔雖然變得清淨些,可危險並未曾離他們稍遠。那背後追擊的黑影不曾有半分放鬆,仍舊四肢着地死死的綴在石穿等人的身後。隨着劉穎體力的減弱,雙方的距離在一點點的被縮小。而且不論石穿如何利誘、作假,黑影都沒有跑去別的方向,只是一門心思的綴在幾人的後面。
“該死!甩都甩不掉!”奔跑中的石穿罵了一句,雙眉一軒突然停止了奔跑轉身持劍正對着即將趕到的追兵。前面奔跑的陳杰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恰好便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吃驚之下她愕然拉住劉穎回過身來,對石穿吼道:“你在幹什麼,瘋了嗎!?”
石穿衝着身後回道:“這麼追下去遲早會被他追得筋疲力盡,我來擋住它你們先走,有對講機在不怕我找不到你們!快走!”說罷,石穿猛然向前跑去,正對着那來勢洶洶的黑影發動了反衝鋒,巨大的斬馬劍在地上拖起了一路土星。
陳杰恨恨的一跺腳,卻不耽擱,她拉起有些呆滯的劉穎立時便向身後繼續奔跑。兩道倩影旋即消失在彎彎的林中小道。
就在兩人離開視線的同時,石穿與那來勢洶洶的黑影轟然撞在了一起,“轟隆”一聲巨響,林地間登時塵土飛揚……
而也就在此時,森林的東部偏北一點,從山林間走出一支裝備精良的歐美隊伍來,爲首的正是史密斯。此時的史密斯早已不復當日在北京城的那副酷哥模樣,一身黑色衝鋒衣上滿是血污,褲腳的下襬早已經破破爛爛,便是那副他始終戴着的墨鏡上也是污穢不堪,看上去顯得有些滑稽。
在他身旁不遠處,那個先前便曾說話的黑人一邊拍打着身上的灰塵一邊抱怨道:“真是狗屎一樣!那幫怪物竟然完全不怕槍擊,呵……我們看到的難道是異形麼?還或者是鐵血戰士?要不是最後那兩顆手榴彈的話,我們恐怕還不一定能這麼順利的出來,可惜保羅和喬已經死了……”
話還沒說完,那黑人的衣領突然被人一把抓在了手裡。
那個名叫王琥的年輕人臉上隱現怒氣,單手便將身高體重的黑人給高高的舉了起來,他用英語嚴厲的道:“這裡的一切都是未知,你連想都不想就在這樣狹窄的通道里扔手雷!媽的,你知不知道,剛剛你的那個愚蠢的舉動差點讓我們全體爲保羅他們兩個死鬼做了陪葬!”
黑人臉上也顯出了怒意,他掙扎着要從王琥手中逃脫,一邊掙扎着一邊用盡他所能知道的英語髒話對王琥進行着詛咒。可王琥分毫不爲所動。
就在這時,史密斯的一隻手搭在了王琥的肩上,王琥眉頭一動,最後順從的將那黑人放了下來。黑人冷冷的哼了一聲,正準備再教訓幾句,卻突然聽史密斯不緊不慢的開口道:“如你們所知,我不是黑手黨、也不是希特勒,所以我不會輕易殺人,在往常時我甚至會對你們露出不錯的笑臉和足夠多的寬容。可是,這並不代表我會容忍愚蠢和對我權威的蔑視……”
衆人正在側耳傾聽訓誡,神情肅然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槍響讓一行人都嚇了一跳。黑人突然抱着自己的左手,痛苦的蹲伏在地上,鮮血從他指縫間流淌出來將他穿着的白色袖口染成了一片血紅。
史密斯將手槍在手指上轉了轉插回大腿上的槍套裡,冷聲道:“喬治,如果你再有下次的話,我會直接開槍打掉你的腦袋,放心,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也會向上面做個美好的報告,給你的撫卹金和榮譽不會少的。聽明白了麼?”
叫做喬治的黑人痛苦的點了點頭,發音都有些走了樣,不過好在同隊的隊友及時爲他做了止痛止血的處理,纔沒有讓他因爲斷了兩根手指而暈過去。這時,史密斯突然又走到王琥的身旁,在他耳邊悄聲對他道:“王琥先生,雖然我們是合作關係可是你也要儘量照顧一下我的面子。畢竟那是我的下屬,容不得別人替我教訓,您說對麼?”
叫做王琥的年輕人禮貌的道了個歉,微笑着目送史密斯走開,可嘴角卻驟然炸出一個冷笑。就在這一支剛剛樹立完威信和紀律的隊伍準備再次出發時,史密斯和王琥的耳朵同時一動,進而他們的臉色同時一變,轉身看向了來路!
在他們剛剛走過的路上,此刻突然又出現了五個通體漆黑的影子,那些影子以四肢着地行走,快於閃電般向他們衝了過來……
在叢林的稍深處,一行衣着破敗的日本人此刻正靠在大樹下進行着休息。看得出,一行人穿着的都是價格不菲的高檔衝鋒衣,可如今卻破破爛爛實在與叫花子別無二致,而且每個人不論男女都有些灰頭土臉,疲憊之色難以遮蓋。
大樹的正下方,鹿野彌久子正安詳的睡在一顆大石頭上,姿勢格外撩人毫不缺少那份渾然天成的嫵媚氣質。可是,在她的臉上此刻也有些難掩的疲憊和征塵。她一雙粉紅的眼皮輕輕顫着,不多時突然將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眸睜了開來,只不過那雙眼的眼神中只有凌厲的殺伐唯獨缺少了往常那股柔順嫵媚之意。
突然,一聲急促尖銳的哨音在這片森林中響起,驚起了樹下疲憊不堪的旅人也驚起了樹上剛剛停靠安歇的飛鳥。
日本探險隊飛快的爬起身來收拾了地上的東西,並且在完成集合之前便自動檢查好了各自的武器裝備。
彌久子聽了聽稍遠處隱約並起的吼叫和慘叫聲,對在場的隊員們下令道:“立刻出發,向叢林深處挺進,不要掉隊!”
有一個女性隊員猶豫了一下,對彌久子問道:“可是,田中先生外出放哨還沒有回來,我們……”
彌久子冷冷瞥了她一眼,道:“那是不幸的犧牲,帝國會記住有一位英勇獻身的勇士名叫田中大作的。我們走……”
而在這一切都正在發生的同時,石穿剛剛結束和黑影的第一回合交手,身形有些踉蹌的向後倒退着,一張清秀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