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四合院的牆頭上便響起了一連串低沉的“噗噗”聲,像是樹上的積雪落下,又像是厚重的腳掌踏着雪窩。聲聲陣陣,卻又輕柔飄忽,彷彿在雪夜的風裡可以直接被吹散了一樣。
十幾隻手槍同時開了火,龍騎成員的槍法自然不是蓋得,手腕沉穩目光炯炯精準。十幾顆子彈幾乎覆蓋了王琥、鬼算子三人所有可能逃跑的路線。然而,鬼算子突然做出的動作卻是如此的詭譎突然,當事情突然發生的時候連那個被他拉出去的小弟都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然而下一刻,近半數的子彈便已經射入了他的胸膛之中,那人甚至來不及罵出一句便已經離開了這個冰冷的人世。另一邊,鋼製的輪椅則成了鬼算子的擋箭牌,叮叮噹噹之間也不知有多少子彈砸在上面,卻沒有任何一顆子彈傷到躲在後面的鬼算子。
事起突然,當第一波槍聲告一段落的時候王琥纔算完全醒過來神來。他連忙一把保住身前搖搖欲墜的小弟的屍首,用他將自己的身體擋住,快速躲到鬼算子的輪椅後面。龍騎爲了做到隱蔽行動,這次帶來的手槍大多都是小口徑的槍械,穿透能力不強,竟一時間奈何不得王琥兩人。
“好漢!山不轉水轉,我們既然來到這裡就不是代表我們自己。你們沒必要把事情做絕吧?”鬼算子一邊拉扯着還沒有完全看清局面的王琥,一邊高聲的對輪椅外面的秦昂天喊道。期望他的言語能夠爲己方兩人創造出一點生機。他剛剛很敏銳的察覺到了秦昂天眸子裡的一點殺機,用那個小弟的生命作爲籌碼換來了兩人現在的存活。可是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
秦昂天等人如果真是鐵了心要將他們擊殺的話,那麼一架輪椅和一具屍體是絕對救不下他們的性命的!
槍聲忽然停了,牆頭的龍騎一個個跳入四合院中,沒有人說話只聽見腳步在飛快的踏動。顯然,這些人正在向輪椅的兩側迂迴包抄,而等到他們就位之後,王琥和鬼算子二人的側翼和後背就完全暴露了出來,那時候便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局面!
“等一下”忽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從稍遠處傳來,清晰、入耳。
一衆正在奔跑的龍騎都停下了腳步,手中槍械也同時調轉了方向,瞄準了屋頂的方向,三三兩兩的迅速湊在一起背靠着背形成了一個互相保護的小陣型。還站在牆頭的秦昂天也有些憊懶的擡起了頭,彈指熄掉了菸頭,看向老屋屋頂的方向。
“我覺得你純粹就是吃飽了撐得,且不說這件事與你沒有任何的關係,單說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居然讓人把你擡到屋頂上我也可以認定你爲精神不正常。”秦昂天歪了歪嘴,一口小痞子似的語調輕快而出,衝着在他另一面屋頂上站着的人說道。
那裡,來人躺在一張擔架牀上,身上大部分還裹着繃帶被一牀厚厚的睡袋包裹着,顯得有些臃腫,可這樣的出場方式卻又不得不說很有些氣勢。
來人正是楊子林,陳杰的未婚夫。
楊子林笑了笑,指着院子當中正龜縮在輪椅和屍身背後瑟瑟發抖的王琥二人道:“這兩個人是石穿的敵人,阿拉伯人有一句諺語說的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來幫我的朋友,請問有什麼問題麼?”
秦昂天雙手抄住了大衣兜,衝着楊子林笑了笑道:“當然沒有問題,如果現在站在這裡的是石穿我甚至還要爲你叫上一句好。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可是……現在站在這裡的是我。而我代表了龍騎,你難道不覺得這件事因爲你的出現有些難辦了麼?”
“快堵上耳朵,一句話也不要聽!”正在牆上屋上的兩個大佬放話試探的時候,被人當做魚肉一般圍在院子裡的鬼算子趕忙伸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並且立刻沉聲對王琥吼了一句。王琥的反應不快,但是卻對鬼算子極爲信任,聽到他的話後立刻照辦,甚至放下了一直擋在他身前的屍體,一雙手死死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這個動作不大,可是卻都沒有逃過秦昂天和楊子林的眼睛。
楊子林滿意的點了點頭,笑着對秦昂天問道:“你看怎麼樣?”秦昂天也不由得感嘆的點頭道:“真是個聰明人啊,難怪和我一樣在看戲的你居然會忍不住衝出來做程咬金。”
楊子林聞言搖頭道:“我不是程咬金,我不會去劫你的皇綱,那個女人我現在不感興趣。我只是在投資,投資一個足以讓石穿擔驚受怕噁心到死的對手。你需要滿足我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
秦昂天忽然哧的一聲笑了出來,搖頭嘆道:“子林啊子林,好歹你也是一個部門的負責人。雖說我們的部門有些特殊,可你總歸算得上是國家的工作人員。你這樣假公濟私連帶着公報私仇,你就不覺得自己的行爲很跌份麼?”
楊子林嘿了一聲,道:“昂天兄,您也別把自己說的太高尚。況且我這也不完全是公報私仇,我查過石穿的老底。我不相信這傢伙看起來不到三十的樣子竟然是個活了七十多歲的老妖怪!他的來歷很有問題,你和老闆卻對這些都視而不見,哼……如果平心論起來,你們這算不算是任用私人,濫用國家公器?我替國家長了點眼睛,有什麼不對的麼?”
二人對話的同時,四合院中的衆人卻好似完全石化了一樣。那些手持着手槍的龍騎一個個大氣也不敢亂出,雙手舉着手槍各自瞄準着深沉的黑夜,不知到底瞄準了何處。而鬼算子和王琥則雙雙跪在輪椅的後面,同時用雙手死死堵住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聽見哪怕一個字眼,就找來了殺身之禍。
死去的人自然寂靜,而昏睡的人卻也如此的安詳。
雪地正中,千緣的額頭上血水還在慢慢的淌着,一雙秀眉微蹙如同一朵嬌豔的花。
楊子林忽然開口道:“如果你想報復的話,我可以讓你打斷他們的四肢,只要你把他們的命留下就好,但是你要清楚——不能耍花招。他們如果死了,我真的會讓你手下的人爲之陪葬的。”
“值得麼?”秦昂天忽然擡頭,那副小痞子一樣的神態頓時收斂不見,他認真的對楊子林問道:“這麼做值得麼?就爲了報復一下石穿,你和我好歹也算這麼多年的搭檔,就這麼掰了?”
“從你決定護着石穿的那一刻起,我們早就已經掰了”楊子林冷哼了一聲,語調冰冷道:“秦昂天,我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收起你那副兄弟情長基情四射的做派,如果有條件,你可以現在提,我接着。”
秦昂天果然笑了笑,那副痞子一樣小人得志的面孔上完全沒有一點威嚴可言,只見他點了點頭道:“你確實很瞭解我,那麼現在告訴你的人,別輕舉妄動,我準備走了。”
楊子林神情一凜,卻是微笑着回了一禮,道:“謝謝,你和你的人……哦,還有那個石穿的那個日本情人都可以走了。我不會下什麼黑手的。”
“子林,你似乎小看了我。”說這話,秦昂天忽然對四合院中的龍騎下令道:“任務結束,帶着傷員我們回總部!”話音一落,在四合院裡背靠背警惕不已的龍騎頓時都鬆了一口氣,但是他們的動作卻並沒有任何的放鬆,一邊警惕着一邊挪動着位置,有身體魁梧的龍騎將千緣一把背了起來,在其他龍騎的掩護下快速的向大門口跑去。
可也就在這時,秦昂天的另一句話說了出來:“動手!”
“秦昂天,你敢!”楊子林聞言登時大驚失色,甚至不顧自己的身體還在療養,猛然從牀上坐了起來。“轟”的一聲,一名早已經準備好的龍騎突然加速衝了起來,猛然一腳踹塌了四合院西側的一堵圍牆,巨大的聲音和變化立刻讓鬼算子和王琥二人看在了眼裡,前者的一雙眼睛飛快的一轉,突然拉了拉王琥的胳膊,對他低吼道:“大公子,我們快走!從那堵牆走!快!”
說着話,王琥也沒有時間去細想,他立刻便拉起了鬼算子將他一把扛在肩膀上,一路狂奔沿着破碎的牆壁一路衝了出去。
屋頂上,楊子林的一雙眼睛幾欲噴火,他衝着身旁吼了一聲:“瞄準!”
“楊子林!”對面,秦昂天冷冷的看着他,聲音同樣冰冷的道:“你真的以爲我這次來只帶了這麼點人麼?你敢開槍,我就敢讓這兩個傢伙永遠閉上嘴。正如你所說的,我們已經掰了,沒必要給對方再多留一些臉。”
楊子林的胸膛氣的上下起伏,眼看着鬼算子和王琥從他的視線當中消失,最後在漫天落雪當中徹底不見了蹤跡。他恨恨的一擺手,笑了笑道:“你說你這樣又是何必?非要這樣損人而不利己麼?”
秦昂天縱身跳下院牆,查看了一下被人揹在背上的千緣,頭也不回的對楊子林道:“當然不是損人不利己,你現在是我的敵人,敵人的朋友自然是我的敵人。我放他們兩個走,你就要多費一些功夫,何樂而不爲呢?身上有傷,早點去睡吧。還有,氣大傷肝,比亂動肝火。”
他的語氣猶如在教訓一個犯了錯的小學生,說完,秦昂天便帶着龍騎和千緣一道退出了四合院,早有車輛等在外面的巷子口,即將載着他們飛快的向龍騎總部而去。
而直到最後一個龍騎上了汽車,楊子林才恨恨的罵了一句粗口。車輪轉動,捲起無數飛散的雪沫。揚長而去間,不光將雪景夜景統統都拋在了身後,同時也將十餘個紅色的小光點留在了原地。
車廂裡,秦昂天拍着胸口罵道:“去他大爺的,竟然弄了這麼多的狙擊槍……”
當盯上,楊子林則恨恨砸着牀罵道:“你大爺的,虧我弄了這麼多的狙擊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