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管他了”石穿忽然開了口,打破了四周有些壓抑的氣氛.子不語怪力亂神,敬鬼神而遠之。這是先賢的教誨,同時也是石穿的作風。既然暫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與其繼續自己嚇唬自己,還不如先將它放在一邊,等到你能夠弄明白的時候你也自然會明白事情的本來面目。
一句話,頓時讓四周的衆人都鬆了口氣,互相對視了一陣後各自跳下了圓桌,活動了一下手腳放鬆了一下心情。緊接着衆人重新按照之前的隊形排列好,準備接下來的探索之旅。只是陳杰卻還蹲在地上,一邊翻着揹包一邊抱怨道:“真是的,老孃手裡的相機怎麼一到關鍵時候就掉鏈子?這裡哪怕只有一張照片傳到外面,世界就要徹底瘋狂啦!哪怕只有一張照片啊啊啊啊!”
石穿聞言忽然扭過頭來,神色有些鄭重的道:“小杰……照相機沒了也就沒了。我覺得……還是不要讓世界爲之瘋狂爲好,我並不想讓這裡的事情被外界所知曉。你還有其他人,你們都要對這次的所見所聞保守秘密。”
“爲什麼?”陳杰有些奇怪又有些不甘的問道,他們一行人的身份不是什麼上不了檯面的盜墓賊,而是真真正正的探險者。大凡世間的探險者所追求的事情除了壓抑不住的好奇心被不斷滿足之外,無外乎兩件事——功成,名就。
哥倫布也好,達伽馬也好,乃至後世的斯文.赫定等人也好,天下探險之人都是烏鴉一般同色,就算能頂得住金錢上的誘惑,卻也未必能夠無視將自身成就公之於衆所帶來的滿足感。陳杰到底也是少年心性,自然不能脫俗。前兩次未能將自己所經歷的事情公諸於衆已經是讓她覺得遺憾的緊了,這一次仍然沒有照片作證更是讓她極爲惱火。
可是,心裡惱火一點和不將其公佈出去畢竟是兩回事。而且,石穿本身不是個記者麼?他難道不想要這個足以轟動全世界的新聞?這樣的機會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就放過?要知道,他們這一次來幾乎是用了人類目前最爲先進的科學技術,並且有了石穿這樣一個能夠知曉路徑的領頭人,做足了準備工作。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是九死一生方纔來到了這裡,如果等待下一個闖入者將之公之於衆,還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爲什麼?”想到了這些事情,陳杰便忍不住再次問了出口,聲音顯得有些不解更是有些激動。“前幾次沒有讓我們的經歷公佈出去已經很遺憾了,但那畢竟是不可抗力,我們不能改變什麼。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陳杰湊近了,看着石穿的眼睛對他認真的說道:“石穿,你要知道的是:一旦這裡的事情被世界所瞭解,將會對世界的進步產生多麼大的推動作用!人類文明的進步都會因此而大大提前的!我們將會是推動人類進步的大功臣,我們的名字將會永遠被世界歷史所銘記!”陳杰神情略有些激動的說着,然而她的思路卻顯得無比清楚,剛剛所說的一切都不是不可能實現的夢境,只要他們從這裡出去,只要他們能夠從這裡帶出足以讓人們信服的證據,剛剛所描述的一切都將成爲距離不遠的現實。
雖然照相機壞掉了,可是他們還有手,還有包,還有嘴!總會讓外人相信他們所見到的真的就是一個接着一個的奇蹟。那樣,這座水下的妖樓總歸是要露出它的廬山真面目的。
一旁,王子楓也對此很是認同,不斷對石穿說着勸着,語調抑揚頓挫,說理性極強,而且內容也確實有理。許一多在一旁靜靜的聽着,卻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彷彿他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旁觀者而已。李隨風則在一旁靜靜的笑着,卻是在邊笑邊不斷的搖頭。
“唉……這丫頭怎麼到了現在還是不瞭解這個石穿啊!他如果是那種思維正常的傢伙,現在恐怕早就已經進了中央軍委了,哪裡還會出現在你我的面前?不是常人卻動之以常理……嘿嘿”李隨風在心中暗暗的嘀咕着,乾脆對這邊的對話不加理會,專心致志的開始檢查自己的武器彈藥。
雖然不強烈,但李隨風隱約還能感覺到一種若有若無的危險正環繞在身旁,他直覺告訴他,一會兒必定會在某個時間裡上演一場惡鬥。他當然需要搶先做好準備。
原地,王子楓還在不斷的說着,陳杰和許一多還在靜靜的聽着,等待着,等待着石穿的迴應。
沒有迴應。
石穿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好似正在對王子楓陳杰二人的話做着深入的思考和分析。實則,他是在自己的心裡不斷回放着某個畫面。在那個寒冷的冬夜,在那座已然淪爲暴徒聚集地的大學二樓……
“四川成都永興巷七號,在我的保險箱裡找到一份帶有紅色封泥的檔案,燒了它。”
“那是什麼檔案?爲什麼要燒它?”
“那是一份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檔案,一份本就該焚燒的焚檔!記住,不要看裡面的內容,找到後就立刻燒了它。不能被人看到,尤其……不能被那個人看到,否則……”
“否則怎樣?”
“我死不瞑目……”
石穿忽然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音波婉轉,似乎一口氣吐出來就是數十年的滄桑變化。他不知道在自己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他知道他還沒有死,他也沒有殘廢。沒有死,也沒有殘廢,那麼他就必須去繼續自己的使命——因承諾而來的使命。
畢竟他叫做石穿,他從不會違背自己的諾言。
雖然現在焚檔的下落仍舊沒有什麼直觀的線索,可是在分析焚檔內容的道路上石穿卻是越走越遠。當年,老叔說他不想讓人知道焚檔的內容,那麼推論下去石穿現在所經歷的一切也必然是老叔不願意被外人所知曉的吧?雖然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但是石穿相信,自己必須堅持老叔的要求。
因爲那個老傢伙之前就已經說過了,如果不答應,他會死不瞑目。
真是個不省心的老傢伙啊,死都死了,還給活人留下這麼個爛攤子……
醒過神,眼前還是陳杰和王子楓兩人不斷勸說的話語和殷切的眼神,對此,石穿只是笑了笑,然後道:“我說了,不準公佈出去。否則……別怪我翻臉。”此話一出,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陳杰和王子楓俱都愣在了當場。
爲什麼?
兩個人想不明白,他們不知道石穿到底爲什麼不想讓人知道這裡的存在?如果他不願意出名的話,那麼大可以找個人代替,他隱藏着幕後就好。如果他不想接受因爲曝光而帶來的金錢利益,大可以做慈善做捐款都沒有問題,爲什麼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對於陳杰而言,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爲什麼要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她擡頭看着石穿,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明白眼前這個傢伙,她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一直追隨着他的腳步到底能夠得到些什麼。她似乎從前也根本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她就是停不下來呢?是因爲那個酸酸的字眼“愛情”麼?
她擡頭看着石穿,眼眶中忽然有些泛紅的晶瑩出現,卻又被她倔強的抹去。
旁人看來,一如往常,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罷了。
小女生的心思,石穿自然不會懂。他甚至都沒有去試着猜一猜,說完那句冰冷冷的話後,他便瀟瀟灑灑的轉過了身子,自顧自的當先向前走去。腳步沉穩,神態從容,心如堅冰。
他不是沒有對陳杰產生過好感,卻始終都沒有對她真正的動過心。很多很多年以前,他曾經墜入過一次愛河,不可救藥的愛上了一位姑娘。而緊接着,卻又懷着滿腔的悲憤親自手刃了那位姑娘的仇人。從此以後風花雪月、兒女情長似乎再也難以動容他那顆冰冷冷的心臟。天長地久、國色天香似乎都已經成了與他根本沒有交集的存在。
此身既已許諾,奈何許卿?
想到了這些,石穿忽然心頭有些發堵,千堆塊壘鬱悶難舒。他好像再來一次發自肺腑的咆哮,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好過一點,然而就在他張開最的一剎那,他的動作忽然停了。
動作停了,眼神也跟着變了。
一旁,李隨風也立刻將手中的步槍擡起以一個飛快的速度完成了上膛拉開保險的動作,眼神警惕的盯着前方那個通道的拐角處。
石穿看了他一眼,同時將手伸向了腰間的槍套,同時對身後陳杰等人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剛剛那一刻,他與李隨風同時聽到了一個聲音。聲音很輕,很柔,然而在剛剛那個極爲尷尬的寂靜當中那聲音就彷彿是靜湖之中投下的一顆石子,剎那間激起了千層漣漪。
李隨風與石穿對視了一眼,同時點了點頭,各自都將手中槍械的槍口對準了前方,腳步緩慢卻又堅定的向前移動而去。身後,許一多自覺的沒有跟上,而是將槍械保險悄悄的拉開,身子擋住了陳杰和王子楓的要害處。三個人雖然配合的時間不長,但是同爲軍人自有一股默契在。
石穿對李隨風做了一個戰術動作,右手的雙指擡起插了插自己的眼睛,而後又握成爪狀蓋在了自己的頭頂。那意思是讓李隨風做好掩護,石穿準備進行突擊。李隨風點頭應是,慢慢將身子移動到了通道入口的左側,在那裡緩慢的趴下,將手中的狙擊步槍穩穩的架在了地上。而石穿則繼續緩慢的向前走着。
忽然,正前方的通道口處忽然閃過了一襲紅色的披風,緊接着一個急促的腳步聲開始向更深處行去一停便是一個人正在狂速的奔跑!
有人?
這是李隨風等人腦子裡蹦出的第一個念頭。
是他!
這是石穿腦子裡蹦出的第一個念頭。
兩個念頭不一樣,所以對接下來行動的處理自然也不一樣。石穿猛然加快了腳步衝了過去,同時對李隨風等人道:“哪兒也別去,在這等我回來!”
李隨風聞言大急,趕忙吼道:“頭兒!情況不清楚,別急着去追!”然而話音未落,石穿的身影已經竄出數十步開外,眨眼睛便已經衝過了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