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了之前的既定策略,王朗等人向前行進的速度頓時快上了不止一倍。半個小時後便已到了那處亮着淡藍色光芒的大廳之中,開始看着那二十餘具緊閉的石棺發呆。
和先前的李隨風等人如出一轍,幾人先是驚喜於發現了陪葬墓室和如此之多的陪葬棺槨,進而便對石棺上那些詭異莫名的刻畫感到心驚、心悸。那石棺上腰部幾乎折斷、流着血淚的高挑女子就像是用來嚇人的神話故事和美國恐怖片中的怪物形象一樣,一旦看在了眼裡便會讓人從心底泛出一種難以抑制的惡寒。
當然,這種惡寒對於普通人來說是轉身離去的最好理由,但對於王朗這些盜墓賊來說卻只是習以爲常的身體反應,一如運動員在比賽前的心理調節一般。
鬼算子湊到王朗的身邊,偷偷看着不遠處的摸金手,確認他沒有在意自己的動作後壓低嗓音問道:“怎麼辦?要不要現在就開棺摸寶?”王朗聞言也下意識的看了看不遠處的摸金手,看着後者正聚精會神的觀察石棺上的刻畫,他不由得也有了些心癢。可想了想,最後還是強行將那股衝動壓了下去,搖了搖頭道:“不要急,我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追上那些考古隊。再說,這個吳老狗也在這裡,我們什麼時候開棺都要分他一份,既然這樣又何必在乎早晚?”
鬼算子輕哼了一下,繼續低聲冷笑道:“二少爺,現在咱們已經在這地宮之內了不再需要嚮導。而且我們有三條槍他只有一把,何必還要在乎他的臉色意見?您不會真想要把到手的好處分他一份按他的意思加倍吧?”
王朗聽了這番話,很是認真的思考了一陣,雙眼盯着摸金手那弓起的背影,心中也自掙扎。四下裡的藍光並不算刺目,卻顯得有些幽深晦暗。在這地底世界裡,這個外號叫做“摸金手”諢名叫做“吳老狗”的傢伙並不比之前那些考古隊更難對付多少,正如鬼算子說的,他們現在有三支槍,地宮外還有一支槍,而吳老狗卻只有他自己。
王朗想着想着,手指便不着痕跡的挪到了腰間的手槍上。可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麼,臉上顯出了一絲掙扎,手指又從手槍上不着痕跡的移了開去。最後看向鬼算子時,已經是目光堅定的搖了搖頭。
這時,一直在低頭研究石棺刻畫的摸金手忽然直起了腰,回頭衝幾人道:“這些石棺有些大古怪,千萬不要開棺,也不要妄動這裡的任何擺設!依我所見,這處地方不像是陪葬的墓室,反而是一個極爲厲害的機關。”
“什嗎?機關?”雞冠頭聽見了機關二字立刻雙眼四下亂轉警惕了起來,收回在石棺棺蓋上亂摸的大手腳下不敢再胡亂踩動,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觸發了機關的消息。鬼算子和王朗更是大吃一驚。不過鬼算子見機極快馬上又鎮定了下來,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那瘦削的下巴向上一擡有些倨傲的道:“摸金手前輩,您可別仗着您是前輩就危言聳聽!我們這些人雖然年輕,可也是倒過幾個大斗見過糉子穢物的狠角色。什麼是機關消息、什麼是陪葬墓室的眼光還是有的。呵……如果真如您所說這裡是個厲害的機關陷阱,那它的消息在哪兒呢?”
摸金手摸了摸在脣上黏貼的假鬍子,饒有興致的看着鬼算子好一陣,這才哼道:“先前我誇過你,可你也別因此就翹尾巴。小子,還是那句話,我滿中國殺糉子的時候你們還在穿開襠褲呢!如果不信我的話,你大可以把石棺打開看一看,如果你還能完好無損的活着,老子這次分文不取,免費幫你們打工!”
“前輩不要激動。”王朗把想要反駁的鬼算子一把按了回去,臉上帶着那標誌性的邪魅笑容和起了稀泥,“小鬼他也是年輕氣盛,您是江湖老前輩何必於他一般見識?不過也真是我們這些小輩眼拙,還想請您受累點撥一二,這裡地面平實也沒有發現什麼毒孔、陷坑、流沙、飛火,您所說的機關……到底在哪兒呢?”
摸金手對王朗的態度還算滿意,他點了點頭,向身後一指道:“機關就在棺材裡,這些棺材本身就是最厲害的機關!”
“切……”鬼算子不屑似的哼了一聲,雞冠頭也有些摸不到頭腦,在旁邊探頭探腦的看着,卻不敢再像剛剛一般隨意的摩挲石棺。
王朗做了個“請”的姿勢,摸金手見了便繼續說道:“明確無礙的證據我是拿不出來的,因爲我不是警察更不是考古隊,但我是個摸金校尉。在這一行裡闖蕩久了就會有這樣的直覺和判斷力。‘事有反常必爲妖’,這裡的石棺內如果真裝着陪葬用的普通屍體,那麼這些刻畫豈不是多此一舉?你們仔細看看這些刻畫,每一具棺槨的表面上都是不同的圖案,相鄰的幾幅大體相似可細微處卻總有些差別,如果你們能發現規律,想必自己就能明白爲什麼我會這麼說話。”
另外三人聞言互相對視了一陣,隨即便涌到了石棺旁邊,一具接着一具仔細的觀察了起來。果然,每一具石棺棺蓋上的刻畫雖然都是那腰身彎折、眼帶血淚的女子形象,可每一幅圖畫上的動作都帶着細微的差別。而且從左向右、從入口方向到大廳出口方向的圖畫順着那半圓形的圓弧隱隱都呈現出一些規律。
“這是!?”鬼算子忽然發現了什麼,猛地一聲驚叫,額頭的汗水霎時間滲出如豆,噼啪的跌落在地。不一會兒,王朗也擡起頭來,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難看,目光盯着最裡面一副石棺上的畫面皺眉不語。唯有雞冠頭看了半天還是一頭霧水,看着幾人高深莫測的模樣急的抓耳撓腮。
鬼算子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臉,有些氣急敗壞的對摸金手道:“可這根本說不通!哪兒有人會傻到自己鑽到棺材裡?哪兒有人會自己把自己送進死地?難道這個陷阱是給白癡預備的不成?”
摸金手笑而不語,一旁的王朗卻嘀咕道:“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冥婚?可是……”
“冥婚?”聽到這個詞,雞冠頭纔算是大概懂了些什麼,再去看整套石棺棺蓋上的刻畫也忽然間有了些眉目。石棺總數共有二十八具,排列成半圓形,兩兩相對。
只見第一具到第七具石棺上的刻畫畫的都是一個詭異女子正手擎着一支匕首,眼角垂血嘴角卻是在發笑,笑容如此的詭譎驚心,樣子卻似若翩舞。而從第八具石棺開始一直到第十二具石棺,畫面中突然又多了一個人!那是一個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細節的人影,沒有表情乃至沒有五官,身上的線條像是細細的鱗片一樣,動作僵直的站在女子的身前,兩人相對而立、相對而舞。而從第十三具石棺開始,那個沒有五官的人影卻忽然獨自出現在了一個類似石棺的菱形牀鋪之中,第十四具石棺到第二十一具石棺上兩人則已經開始相擁而眠,狀似交合。
到目前爲止畫面雖然詭異,卻還沒有什麼問題,雞冠頭還算勉強能夠看懂確實與那種活人死人相互結合的所謂“冥婚”有些類似。可是從第二十二具石棺開始,畫面卻忽然出現了極爲奇怪的重複,第二十二具石棺與第七具石棺上的畫面竟然一模一樣,而第二十三具與第六具石棺也一模一樣,以此類推最後第二十八具上的刻畫竟然和第一具石棺上的刻畫一模一樣,全然把剛有點眉目的雞冠頭再次弄了個糊塗。
他本就不是個極聰明的人物,早些年間是和刀疤等人一起,靠着跟從大少爺好勇鬥狠方纔被慢慢提拔上來的貨色,此時在二少爺面前完全沒有了施展的機會不說,反而無形中就被幾人排除在了圈子之外。他偷偷的一拉鬼算子的胳膊,沉聲對他問道:“老鬼!你給我好好說,這到底他媽是個什麼意思!?什麼陷阱?什麼冥婚?你們到底他媽在說什麼鬼玩意!?”
鬼算子藉着這個機會才把視線從石棺上那一連串的畫面中收了回來,他抽打了一下自己的面頰,半響纔對雞冠頭說道:“你看完整個石棺上的刻畫沒有?”
“早看完不知多少遍了!老子……好吧,我看不懂,你們就趕緊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別讓我瞪眼乾着急就行了!”雞冠頭心中急切的說道。鬼算子伸手一指第一具石棺,又忽然一指最後第二十八具石棺,對雞冠頭道:“這兩具石棺一模一樣,你發現了沒有?”
“當然發現了,就是被這個東西給弄糊塗了,轉悠半天怎麼又轉悠回去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既然已經發現了這個,又怎麼會不明白整個刻畫的意思?”
“明白你媽!你他媽再跟老子賣關子,別怪老子翻臉!!!”
鬼算子看着雞冠頭那氣憤的面孔,無奈的嘆了口氣,也不知是在感嘆對方的智商太低還是在感嘆老天爺對他的腦袋諸多眷顧,他自己做了一個深呼吸說道:“這個重複,以及之前的六個重複所代表的意思,那就是說:這個系列刻畫中的女人……或者說女屍,她已經完成了一次完整的儀式,結束了一段輪迴,重新開始回到最初的狀態了。”
雞冠頭聽得滿頭霧水,惱火的道:“什麼完成儀式?什麼最初狀態,還究極進化呢!那畫裡的那個牀是什麼?怎麼跟這個棺材一模一樣?還有,那另一個傢伙哪兒去了?怎麼被娘們拖進棺材之後就不見了,嘿嘿,他是不是……是不是……是……是……不不……不可能!”
沒有什麼不可能。
自己說到這裡時,雞冠頭已經自己把整個畫面上的事情捋順清楚了。可正因爲他理順清楚了整件事情的經過,所以才顯得如此的不可思議、如此的震驚,如此的恐懼。沒錯,恐懼。如果說之前見到那兩個考古隊員屍體時他還只是有些擔憂有些噁心後怕的話,那麼此刻明白了整個石棺刻畫的故事,他終於開始了恐懼。
石棺上刻畫所述的內容很簡單,簡單到就連雞冠頭都能夠自己將它弄明白。那張形狀怪異的牀就是棺材就是眼前的石棺,那個腰身彎折、眼中流血的女子就是女屍就是棺材中的陷阱。人見到了這個女子,然後被女子不知用的什麼手段控制,自己躺到了棺材裡,然後與女子一同在棺材中相擁,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應該覺得慶幸”摸金手突然開口,讓正在犯嘀咕的三人都驚了一下。王朗擡起頭,看着摸金手那有些戲謔的笑容,心頭忽然一聲“咯噔”。摸金手伸着手指捏着脣邊的假鬍子,面色極爲陰冷的笑道:“如果剛剛你沒有禁得住誘惑而是做出了錯誤的選擇,那麼這個時候你們都已經嗝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