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石穿手中的剎車手柄之後,車斗中的幾人反倒是一下子沒了聲音,因爲所有人的神經都在那一刻陷入了某種呆滯狀態,只能雙眼直愣愣的看着那個斷裂的手柄繼續發愣。直到李隨風的一聲慘叫之後方纔反應了過來。
“剎車斷了!剎車居然他媽的被掰斷了!”
剎車斷了是一個事實,而且是所有人都已經看見的事實自然不需要重複。而此時李隨風做出的重複自然也不是想要說出這個事實,他只是想發泄一下自己心中的驚恐。因車速過快且再無停下可能的驚恐……
失去了剎車制動後的礦車速度明顯加快了幾分,事實上到底加快了幾分已經無法確認了,因爲整架礦車此刻已經完全變身爲一架勢不可擋的過山車--比任何遊樂場都要更刺激的過山車。
巷道越往下面走坡度便是越大,最陡的地方甚至已經破紀錄的達到了近五十度。此時此刻坐在過山車裡面的衆人的感受哪能僅僅只用一句簡簡單單的“風馳電掣”便能夠形容呢?
鳳凰般的火焰尾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道不見首尾的神龍。當速度超過了一定的界限,那麼物體運動留在視網膜上的痕跡就是一條龍--一條無法辨認的影龍。沿着鐵軌一路飛行向下,不知盡頭到底是龍宮還是地獄?
許一多一把攥住了石穿的衣襟,粗獷的臉上滿是憤怒和責備的神態。李隨風仍舊有些神經質的叨唸着“斷了、斷了……”而陳杰乾脆一下子癱軟在車斗內,神情有些呆滯的道:“完了完了,我們是不是停不下來了?”
美女一旦說出了泄氣話,其他男性成員自然要立刻加以鼓勵。最先做出反應的便是許一多,他連忙鬆開了石穿在旁邊寬慰道:“隊長也不用這麼絕望嘛,雖說……剎車是斷了,可是這裡又沒有啥交通管制,沒什麼緊急的危險,等礦車到坡度減緩了之後我們自然也就慢慢的自然停下了……”
“不對”說話的是石穿,他此刻仍舊蹙着一雙劍眉,神色憂愁的道:“我們是真的停不下來了。”
“你這傢伙是不是非要讓我們死心才肯罷休!!!”忍無可忍的許一多扭頭一聲怒吼。
李隨風此刻也有些聽不大下去,嘟囔道:“老大,現在這個時候了就不要再說喪氣話了。礦車的軌道總要有盡頭,那個盡頭不可能是個無底洞,所以我們總會有停下來的那一刻的。”這句推理沒有任何問題,所以就連一向有些看他不慣的陳杰也認同似的點了點頭,臉上喚起了一絲神采。
可惜,石穿的下一句話又將這個神采徹底的消滅掉了。
“這裡當然有底,但是如果我們真的到了軌道的盡頭我們就更加的必死無疑。陳杰,你剛剛說的話還記得麼?這裡是一個機關的一部分。我想,我大概猜到這是個什麼樣的機關了……”
“什麼機關?”陳杰詫異的問道。
石穿坐了下來,看着幾人的眼睛道:“這裡就是一個專門對付螻蛄人的機關。所以,軌道的盡頭將會是機關最後的一部分……處理屍體的那部分……”
陳杰忽然感到身周的空氣有些冷,冷得讓人想要把自己給點燃才肯罷休。處理屍體?火葬場還是天葬場?石穿說出來的猜測實在不是個好消息,不過也萬幸那只是個猜測。她立刻分析道:“石穿,你的猜測也未必就是正確的,我們現在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夠支撐你的判斷。所以……”
“沒有辦法支撐,但是卻有辦法分析。”石穿頭頂紛亂的頭髮在急速掠進的礦車中變得更加的紛亂,他卻對此毫不理會。他右手雙指按住眉心,左手手指一個個的掰倒道:“首先是許一多他們遇到的那些奇怪石棺,這應該是對付螻蛄人的第一道機關,石棺中莫名出現的壓力是爲了壓碎螻蛄人表面的那些螻蛄的外殼而設計的。否則無法解釋爲什麼那些壓力會壓不死他們,卻力道十足。因爲那個壓力是爲了對付螻蛄人而設計的,當然無法對付人類的身體。
其次是墜落到三影道的過程中,你們見到的那些怪鳥,這些鳥兒的啄食是對螻蛄人的第二層打擊,否則無法解釋爲什麼會在這個地方這種情況下出現螻蛄人的天敵。
第三,三影道。三影道到底有些什麼作用我現在還說不清楚,可是絕不僅僅只是個巨大迷宮那麼簡單。而且你沒注意到沒有?三影道中的那些濃霧似乎對螻蛄人很有些抑制作用,在霧氣特別濃的時候,它們的動作和行動方式都會發生變化,有時會變得遲緩遲鈍起來,有時就會像在三影道中那幾個亡靈武士一樣,突然間發瘋。我猜,這些霧氣很可能與上一層斷裂的鐵管有一定的聯繫,說不定是某種專門對付螻蛄的藥劑。
最後則是我們這座礦車。如果前面的幾個推論成立的話,那麼最後的這個礦車的作用也必定是和處理螻蛄人有關。而礦車又怎麼處理螻蛄人呢?自然是將它們運到某個能徹底消滅它們的地方、或裝置那裡。而能夠徹底消滅螻蛄人的地方或者裝置,自然也能夠輕易的徹底消滅我們。”
說罷,石穿放下手指,常常的吐了口氣道:“如果說得形象點……我們現在……正在通往地獄。”
“咣噹”一下,車身因某個彎道過速太快而發生了劇烈的震盪,震得車廂內的幾人東倒西歪。不過李隨風幾人卻又立刻馬上爬了起來,表情凝重的看着石穿的眼睛。其意味不問可知:你既然分析出來了這麼個結果,那現在該怎麼解決?
石穿很無賴的攤了攤手道:“我剛剛是想解決,但是你們也看見……”說着他晃了晃已經成爲一根鏽鐵棍的手剎,嘴脣外吐了一下示意自己已然無能爲力。這下子車斗內徹底炸了鍋,許一多想要揍石穿一頓,卻被後者很乾脆的一腳踹了回來。就連一向沒心沒肺的李隨風都在發着脾氣,更別說陳杰。嘈雜不堪的甬道內一時間又加入了激烈的斥責和責問的聲音。
當人面對生與死的考驗時,其他的外在特徵都會被最大限度的壓縮,露出人心中的恐懼。只是人與人的不同在於,有的人會被恐懼徹底征服最後默默等死;而有的人則會背水一戰決死一搏,爲自己的命運而抗爭。
好在,車斗內沒有第一種人。
因此,稍稍慌亂了一陣子後,幾人便先後停了下來,開始悶頭思考着脫身的辦法。許一多也只是惡狠狠的看了石穿一眼,隨即便揉着胸口蹲坐到李隨風的身旁。辦法,辦法,他們現在不需要內訌,需要的是辦法!
可惜,真的沒有什麼辦法。
此刻的車速不知是否已經超過了一百五十邁,跳車的想法完全等同於自殺。而在這樣的高速下想要強行停止車子的辦法也幾乎等同於零。
該死該死該死!到底該怎麼辦纔好?
忽然,石穿又開口道:“我倒是有個主意打算試試,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幫我?”
“什麼主意?”許一多問道。
“怎麼幫?”陳杰和李隨風則幾乎在同時開口問道。
“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在車斗裡撿到了一根鐵釘。”石穿看向許一多,在他面前晃了晃一個暗青色的金屬釘子,看起來年頭已是極爲古老了。陳杰頓時恍然,卻不知道他想怎麼做。許一多則不明所以,現在這個時候一根鐵釘又能有什麼作用?
李隨風看了看石穿的腰間卻也是已然明白了他的打算,卻還是有些憂心忡忡的道:“就算你能夠把鐵釘釘進牆壁裡,可是一會兒那麼強大了拉扯裡沒有什麼能夠禁受得住,恐怕這根鐵釘也會被重新拉出來的。雖然很遺憾,但是……它並不能幫助我們停下車子。”
“我沒想停下車子”石穿衝着李隨風笑了笑,道:“我只需要停下我們幾個人也就是了。”
陳杰等人顯然吃了一驚,她趕忙道:“可是這做不到啊!現在我們和車子在一起,我們相對於鐵軌、牆壁的速度也已經達到了一百五十多邁,停下車子還是停下我們,之間的差別根本沒有意義!”
“當然有意義,我只是問你們,到底想不想幫我試一試?”石穿再沒有解釋什麼,他只是說了一句話,斬釘截鐵。
三個人這一次都陷入了沉思,因爲他們不清楚石穿到底想要幹什麼,可是他們也都清楚一點:這個鐵軌不可能無限延長,它很快就會到達盡頭,而在盡頭之前他們還沒有停下的話,恐怕真的會是死路一條……”
“怎麼幫?”這一次,三個人回答的異口同聲。
石穿用手指捻了你捻鐵釘,終於露出了一個微笑,笑容中顯得很是滿意。其他三人也顯得很滿意,至少,他們有了嘗試的方向,而非坐在原地等死。所有人都很開心……
可是等到李隨風和許一多脫光了身上的大部分衣服時,他們又忽然覺得很不滿意,極其的不滿意。
陳杰因爲是女孩兒,而且憑藉着抵死不從的狠辣作風,終於是免遭了展露身材的危險,可仍舊失去了自己的腰帶。原來,石穿所要求的幫忙,就是他們的衣服。
他開口可還真是不客氣啊!
“喂,老大,我除了內褲之外都交給你了,你現在多少也讓我們清楚一下,究竟想怎麼做吧!?”李隨風露着一身粗獷的肌肉和淡藍色的內褲,一邊扒着暈倒在地的於業一邊對石穿問道。雖然於業因爲昏迷而沒有表達出自己的意見,可顯然這幾個人都沒有想聽到他意見再行動的意思。許一多聽了李隨風的問題,附和的點了點頭。而陳杰的問題則很顯示出她的脾氣,他指着身上沒有缺少一塊衣布反而又多了一件破棉服的石穿喝問道:“你讓我們都脫衣服解腰帶的,你自己怎麼不脫?”
石穿一邊將幾人的衣服撕成碎步,一條條的編成繩子一邊頭也不擡的道:“我的衣服是棉服,根本沒多大作用。你們的衣服料子都很好,用來做繩子再合適不過。”一句話,便堵住了陳杰的嘴,同時回答了另外兩人的問題。他們終於知道石穿打算做些什麼了。
三個人對視了一眼,各自用口型嘟囔出了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