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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石穿起得很早。
石穿在這些天裡都起得很早,可從未像今天這樣如此的有精神,因爲昨夜他睡得很早、也很好。
劉穎的出現爲他解決了心頭一個極爲重要的問題,而聽她的勸告服下一劑中藥後,石穿也明顯覺得胸肺處清涼了許多,不由得對這個機靈古怪的小丫頭讚歎不已。心情愉悅之下,石穿自然便精神舒暢睡眠無憂了。
八點多,石穿已用完早飯,正在院子裡面練劍。
他的劍已然被高升等人沒收了去,但他卻是堅信那兩柄劍和那支連弩遲早還會回到他的手裡。因此,他用不知從哪兒找來的粗大鐵管代替長劍,一樣在院中舞得呼呼做響。
忽然有敲門聲響起,石穿丟掉鐵管,高喊了一句“請進”。門口處,高升拎着一個大袋子推門而入。
“石穿大哥,換上它吧,今天我帶你去見老闆。”高升將手中的西裝袋子遞了過去,如是說道。
石穿蹙了一雙劍眉,心底有些不耐。可想了想,最後還是點頭將西裝取走,獨自回屋換了上身。
三十分鐘後,終於折騰完領帶的事情,兩人才一前一後離開了衚衕。
衚衕口,奧迪車的駕駛室裡朗飛鴻正有些百無聊賴的等待着,他不知道局長想要來這裡做些什麼,可他也不敢去問。在衚衕口一會兒聽聽歌,一會兒玩玩手機易信無聊的消磨着時間。可等局長從衚衕裡出來,尤其是當他看清了局長身前那個人的長相後,朗飛鴻差點掉了下巴。
那不是石穿還是何人?
兩人曾在烏魯木齊有過一次交手,自那之後朗飛鴻對於石穿可謂一直念念不忘。卻不想,時隔幾個月他竟然又見到了這個一招就打倒了自己的傢伙,而且看起來局長對他不止十分關心甚至還十分的尊敬!
上車之後,石穿放在手邊一個袋子,他似乎並沒有認出朗飛鴻來,這讓朗飛鴻多少鬆了一點心。一路上只顧着悶頭開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這個傢伙在局長面前突然來一句“你不就是當初要抓我那個人麼?”
朗飛鴻不出聲,石穿和高升也不是那種喜歡聊天打屁的人種,因此一路上兩人俱都在閉目養神,一個個老神在在彷如入定。直到車子行駛到一個小時後,高升才忽然睜開眼,有些奇怪的對石穿問道:“石穿大哥,我覺得有些奇怪。”
石穿沒有睜眼,淡淡的問道:“有什麼奇怪?”
高升隨手點燃一顆香菸,一邊開着車窗一邊道:“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心裡現在一定會像被貓抓猴撓一樣,巴不得一路問下去先問清老闆的事。可你怎麼如此鎮定?”
石穿此時睜了眼,可身體動作卻仍舊沒變,連頭也沒轉的笑道:“因爲我不是你……而且,我大概已經猜出你所謂的‘老闆’到底是誰了。呵……那個傢伙。”
高升深深吸了口煙,笑着把菸圈吐了出去,道:“不愧是石穿大哥啊……也本該如此。”
作爲司機的朗飛鴻頭頂滴落兩滴冷汗,依舊在悶頭不響的開着車。他是高升少有的心腹干將,可連他都只是對傳說中的老闆略有耳聞而已,石穿卻說得如此寫意,他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車子一路馳騁,近兩個小時後方纔在京郊一棟獨門雙層別墅前停穩,高升和石穿先後下了車。
“怎麼,他現在已經腐化到這種地步了?”石穿看着眼前富麗堂皇的歐式別墅,眉頭略蹙的問道。
高升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笑了笑道:“老闆平日裡都在廣東,今天是爲你才專程跑到北京來的。這棟房子是別人讓給老闆暫時居住的地方,他平日裡可是樸素的很,石穿大哥不要多想啊。我們走吧。”
石穿聞言點了點頭,忽然從車裡又提出了一個袋子,這纔跟着高升向屋內走去。
別墅雖然只有兩層,可佔地面積卻着實不小,高升領着石穿一路走過廳堂走廊,拐了兩個彎方纔在一間屋子前站定。
高升想要敲門,可石穿卻是懶得理會,直接便推門而入,把高升嚇得心臟險些驟停。
“徽墨?”石穿在空中嗅了嗅,出聲問道。
“你的鼻子還是這麼靈,你這個人還是這麼不客氣啊”屋子裡,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悠悠說道。
石穿聞聲笑了笑,隨意的走了過去。
眼前是一扇極爲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景色很美。遠山含黛、小河流水,幾隻鳥兒立於李樹枝頭,幾分秋風吹動牂牂衰草。若非那濃重化不開的霧霾,這景色當得心曠神怡四個字。
窗前站着一個略有些佝僂的背影,那背影滿頭白髮,右手懶懶的垂在了身側,左手卻是用力握緊一支狼毫,正在桌面一張鋪開的生宣上揮毫潑墨。
石穿忽然嘆了口氣,沒有來由,不可抑制。
那聲音忽然道:“我記得你曾說過:別嘆氣,否則會老的。”
石穿道:“我說過,我也確實應該老了。”
“可你畢竟沒有老,真是讓人羨慕啊。”桌案前的身影停了筆,緩緩轉過身來,顯出了一張古稀年歲的蒼老面孔。老人對石穿笑了笑,笑容中滿是感慨的味道。高升看着屋內的情形,默默退開關上了房門。
石穿自行尋了一張沙發坐下,隨手將袋子放在茶几上,道:“沒什麼可羨慕的。我錯過了多少歲月年華這份苦又有誰知道?在如今這個時代裡我就像是個三兩歲的孩子……不說這個了,只是我當時就知道你比我大了許多,卻沒有想到竟然比我大了這麼多。”
老人也在石穿的身旁坐下,左手捶了捶有些發酸的脖頸,說:“我當時就想過你命會很大,卻也沒想到會這麼大。”
石穿聳了聳肩,道:“那我現在應該怎麼叫你?老闆?還是……”
“嶽楓”
“好的,嶽楓”石穿笑了,笑的很開心,隨手打開了他一路上帶來的那個袋子。
嶽楓,眼前這個年逾古稀的老人正是當日與石穿一見如故的老朋友,一起坐在吊腳樓頂感嘆時局、生死的嶽楓。其實,從見到高升的時候起石穿就隱約猜測出他口中的老闆就是嶽楓。可直到此時親眼所見,他才真的予以確認。雖然他變了太多,可他確實是嶽楓,而且還是自己的那個朋友——嶽楓。
在這一點上,他沒有變。
嶽楓的左手摸了摸額頭,爲難的道:“我的醫生和女兒都警告過我,叫我決不能再喝酒了。”
石穿將一瓶標記着“紅星”的酒瓶取出直接拍開,毫不客氣的遞到了嶽楓身前“可現在這裡沒有你的醫生,也沒有你的女兒,只有你的朋友。你又怎麼能逃得過這頓酒?”
嶽楓沒有廢話,直接用左手接了過來,咕咚咚的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這一次,他臉未紅,氣未喘。
石穿笑着接過酒瓶,像以前一樣他一口氣咕咚咚的給自己灌下十多秒鐘方纔罷休。兩個時隔多年未見的老友相視而笑,莫逆於心。
“你的右手……”
“後來斷的,雖然接上了可也已經沒用了。”
“高升那小子說,你現在能幫我安排一切。”
“所以那小子還只是個小子。這世上不存在能安排一切的人,那種人已然成神。”
“我不喜歡這樣繞來繞去的說話方式,嶽楓,我需要幫助。”石穿忽然把語氣變得嚴肅,掀開自己腹部的衣服,指着那裡還纏着的紗布道:“前天晚上我差點被人在家裡殺死,事情恐怕有些急,我需要一個安全的環境,和一個足夠穩定的後方支持。我需要的東西……很多。”
嶽楓沒有接這句話,他自己灌了一口酒,臉上露出舒適的神色道:“石穿,還記得當年麼?”
石穿沒有生氣,他知道他這個朋友決不會說廢話,因此他直接躺在了沙發上回憶道:“永生難忘。”
嶽楓說:“記得有一段詞說的很到位:地走人面獸,風吹鬼面花。在那個可以爲所欲爲的荒唐年代裡,或許真的存在你所說的可以安排一切的人。但是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同了。”
石穿笑了笑,雖然他知道嶽楓想要表達出什麼,可他還是忍不住發自內心的笑了笑。
“是啊,我也是剛剛纔聽說。我們也有了法律,也有了真正的現代化。記得四九年開始到我們那時候,中國還只有一部《憲法》治國,一部《婚姻法》治家,除此之外一無所有。這個時代,真的已經不同啦……”
嶽楓也躺倒在沙發上,蒼老的眼神中流露出回憶和安詳的神色,最後纔對石穿說:“石穿,你應該懂我。我既沒有萬貫家財可以送給你作爲你堅定的後方,也沒有辦法以權謀私幫你提供你所要的支持……”
“可是,你還能夠幫我”石穿笑着打斷道。
“沒錯,我當然可以”嶽楓也笑了笑道。可是,他忽然面色變得有些嚴肅,道:“可是石穿,作爲朋友,我必須知道一點你要做的事情,至少我要知道一些具體的內幕。因爲我即將給你的幫助會很特別,我不能夠冒險,哪怕一丁點也不能冒。即使……你是我的朋友。”
石穿頓了頓,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嶽楓給自己灌了口酒,停頓了許久,最後才終於問道:“你從那個石門後面……拿到了什麼東西?”
石穿聞言,雙眼的瞳孔驟然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