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亮,和唐九談到凌晨三點方纔回家睡下的李路,也起了牀,騎了二八槓就尋樑紅兵而去。
大年初一,到處都是喜慶的味道,家家戶戶鞭炮響個不停,小孩子穿了嶄新的衣裳滿大街的瘋跑,不時的點兩個炮仗,小賣部小商店聚集了難得閒下來的市民,打牌的打牌侃大山的侃大山。
物資匱乏的時代,年味兒卻濃重得很,過年的氣氛遠不是未來能夠比擬的。
西城分局裡,樑紅兵肩膀搭着白毛巾,從洗漱池那邊回到房間,去了外套穿上去了食堂,打了一碗稀飯舀了點鹹菜抓了倆饅頭,就回到值班室這裡,往正對着窗戶的桌子前面一坐,就用起了早飯。
隔壁是中心小學,運動員進行曲鏘鏘有力的曲調之中,小學生們陸陸續續地一邊整理着紅領巾一邊在老師的指揮下集合整隊往操場那邊帶。大年初一,全國慣例,中小學升國旗奏國歌,蘊意新的一年祖國越來越強盛。這一點又是和另一個時空有所不同。
很快,那邊就傳來了國歌的伴奏,還有國歌的稚聲大合唱。
國歌響起的那一刻,樑紅兵就放下了筷子站起來表情肅穆,嘴巴輕輕動着,跟着節奏輕聲哼唱着國歌。
大年初一到初三都是他值班,其實工作日的每一天早晨,隔壁的孩子們一塊升國旗唱國歌成了保留節目。一直看到不遠處的旗杆頂端飄揚了紅旗,歌聲畢,樑紅兵才坐下來,繼續吃他的早飯。
擡眼就看見一個人騎着車就進了院門,樑紅兵一笑,大聲招呼着,“小李!”
李路熟練的右腿向後一擡,呈黃狗撒尿之勢下了車,跟着慣性跑了幾步穩住身形,“樑大哥,過年好。”
“過年好,吃了沒?”樑紅兵迎出來。
李路直接把自行車靠在值班室外牆上,抹了一把汗水,“不急着吃,有要事找你。”
從百興村到西城分局,騎車也是要十來分鐘的。這大冷天的,瞧見李路額頭都泛出了汗水,樑紅兵便問,“什麼事情這麼急,大過年的。”
李路在光明廠做的事情,樑紅兵可是沒少聽裴磊說過,又幫市府解決了那麼大的難題,在他樑紅兵眼裡,李路可是沉穩如山的年輕人。
“人命關天的大事。”
李路說着,徑直進了值班室。
樑紅兵一聽這話,趕緊的跟着進來,給李路倒了一杯開心,“坐下來慢慢說。”
喘了口氣,李路沉聲說道,“我們村的武傑你認識嗎?”
“武傑?那二流子,我能不認識嗎?光從我手裡走,他就進去了兩次。怎麼,他又惹事了?”樑紅兵眼前馬上浮現出一個相貌堂堂卻整天干些偷雞摸狗投機倒把之事的鄉痞。
“他死了。”
“嗯,死了?”樑紅兵瞪大眼睛。
李路直截了當道,“昨晚十點多,被人殺死的,在張家村碼頭,屍體沉到了海里去。”
樑紅兵沒有反應過來,拉着李路坐下,問,“什麼意思?你說清楚點。”
兇殺案,可是樑紅兵腦子裡那根弦這大清早的根本沒回過味來。
“昨晚我路過張家村碼頭,無意中看到碼頭上有人起了爭執。當時沒多想,就躲起來看了熱鬧。沒成想,有人開槍了,打死的那個人我看着面熟,非常像武傑。當時我不敢聲張,趕緊的回來,先是打聽了武傑的去向,結果他就是昨天夜裡出門的,今天早上也沒回來。本來我應該昨晚就過來報案的,但分局門關着,我又不知道你家住哪裡……”
“這不,一大早起來,確認了武傑沒有回來,我才趕緊的跑過來報案。”
一口氣說完,李路端起開水,小心喝了一口,身上的寒意總算是去了一些。即便是貼着熱帶的邊沿,但這清晨的霧霜頗重,卻是溼入骨髓的寒冷。
樑紅兵瞪大了眼睛,“你說的,可是真的?”
“樑大哥,人命關天的事情我能胡說嗎,你現在帶人過去,還沒到退潮的時候,一定能把屍體撈起來,我親眼看到他們開槍打死了武傑,屍體綁上石頭沉到了海里。”李路着急道。
這般神情七分真三分假,至少他沒有提到張彪一夥人走私汽車的事情,畢竟,他最終的目的是吞了這門生意。
“我馬上向局長報告,帶隊出發!”
樑紅兵一拍桌子,站起來就要走,被李路拽住。
李路道,“樑大哥,你等等。你可知道張家村是什麼地方?”
經李路這麼一提醒,樑紅兵頓時就愣住了,氣泄了一些,皺起眉頭來,重新坐了下來,道,“是啊,那可是張家村啊。”
張家村,張家鎮最大的村莊,不是鎮機關駐地,卻是周邊百里都有名的大村莊。
確切地說那不是一條村莊,而是由好幾條村莊組成的同宗族人聚居的地方。上萬的張姓族人,其中又以張家村爲重,因爲其他幾條同樣是張姓族人聚居的村莊,全都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遷出去自成一村的。統稱張家村。
張家這一宗的老祖宗祖墳就在張家村。
光是人口多還不是讓人頭疼的,張家村人非常的排外,宗族觀念非常的強。不管對錯,只要村裡的人吃了虧,那就一定是要報復回來的。前些年還和另一條比較大的村因爲田地的事情爆發了村戰,市局出了幾百人才把衝突給壓下來。
樑紅兵太知道情況的複雜了。
別說去抓人,他帶着人只要進了村,馬上就會被圍起來寸步難行,想要抓人走,除非出動公安部隊。
李路道,“我敢保證我所提供的信息絕對真實,我親眼所見。樑大哥,這個案子不復雜,撈起屍體,抓到人。但只有一次機會,趁着張家村人沒反應過來,並且要做好充分的準備,隨時彈壓大部分沒有法律意識的村民。他們可不管殺人不殺人,要把人帶走,他們是絕對是會拼死攔着的。”
樑紅兵沉思起來,半晌,他問道,“你認得兇手嗎?”
李路皺眉努力回憶,他當然知道是誰,但是他不得不做出這樣一幅樣子,緩緩說道,“只要看到他,我就能認出來。其實我認識他,但時隔多年,我怕認錯。”
“誰?”樑紅兵根本不管認錯不認錯,只要有目標就好辦。
李路吐出兩個字,“張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