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忙碌,天色已經全黑,林純想着這麼晚了,想必太后娘娘和天銘冉應該是不會來看望自己了。
燕虹端着藥碗上來,見林純還在喝粥,尋思着藥還有些燙口,便在一邊用勺子攪拌着。
看着那一碗黑乎乎的藥,林純瞬間沒了食慾,看着自己面前托盤裡精緻的小菜,勉強喝了粥,吃了幾口。
“小姐,不燙了,快喝吧,香草說今晚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能大好了,回頭等你痊癒了,我在給你做好吃的!”燕虹哄着林純,見自家小姐苦着臉,滿是不樂意,心裡覺得很好笑。
林純認命的端起藥碗,捏着鼻子一飲而盡,燕虹遞上蜜餞,連忙抓了幾顆塞到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燕虹姐姐,辛苦你了,這幾日你都沒有好好休息,孩子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我沒事兒,早上香草還給我把了脈,說孩子很健康呢!”說道孩子,燕虹臉上滿滿的都是初爲人母的光輝,很是耀眼,手掌也自然而然的撫摸着自己的小腹,渾身散發着母性的光芒。
林純伸了伸舌頭,總感覺嘴巴里的苦味消散不去,這幾日不管吃什麼都不香,總感覺口腔中縈繞着一股經久不散的藥味,實在難受。
“小姐再吃幾顆蜜餞吧!”
“不吃了,蜜餞很甜,但也壓不下苦味,嘴巴里一點味道也感覺不到,就剩下苦氣了······”
“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怕喝藥?!”
太后在門外還未進來,就聽到林純和燕虹的說話,故開口說了問了一句,林純想都沒想就道:“不是怕喝,是實在太苦了,香草肯定是估計欺負我,在藥里加多了黃連了······”
“奴婢燕虹參加太后娘娘,參加長公主!”
林純剛意識到聲音的陌生,就見一個滿頭木槿青絲摻雜華髮盡數用點翠刻絲金累絲扁方綰起,幾槐花銀釵點綴,身着暗紅色五福繡花的琵琶盤扣襦裙,上面隱約用金絲銀線勾勒出道道花紋,裙襬掩蓋了腳面,一雙飽含滄桑和慈愛的鳳眸不斷流轉,此刻也正在打量着自己,面容百里透着紅暈,威嚴盡顯。
旁邊一個一頭烏黑的髮絲翩垂芊細腰間,頭綰飛雲髻,項上掛着圈玲瓏剔透瓔珞串,身着淡紫色對襟連衣裙,繡着連珠團花錦紋,內罩玉色煙蘿銀絲輕紗衫,襯着月白微粉色睡蓮短腰襦,腰間用一條集萃山淡藍軟紗輕輕挽住,年齡約莫十六七的少女,正睜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林純一個機靈,立刻起身下牀,跪倒在地:“民女參見太后娘娘,願太后娘娘長樂無極;見過長公主,願公主平安喜樂!”
太后看到跪倒地上的林純,下身只穿了一條雪白的裡褲,上身潔白的裡衣外披着一件嫩黃?色繡着百花的對肩小褂,簡樸素麗。
“快快到榻上躺下,月汐,快扶純丫頭起身!”太后喚着身後的月汐,語氣裡帶着關心和呵護。
“謝太后娘娘!”林純自己快速的站起來,剛纔跪的猛了,膝蓋好疼啊!
“平安公主,奴婢服侍你躺下。”月汐上前一步,林純有些不好意思,能隨太后一起出宮的,必是太后生病長年服侍的女官,自己可不敢勞煩人家。
“謝謝月汐姑姑,我自己來就好。”
林純嗖的鑽進被子裡,把自己包裹好,手上在被窩裡不斷地揉着自己受傷的膝蓋,面上卻帶着恭敬。
燕虹搬了兩把椅子,放到牀邊,誰知太后直接坐到牀頭,拉着林純擺放在外面的手,“好孩子,辛苦你了,今日哀家能得以一見,才明白羽小子爲何對你如此上心,果然是個可人兒。”
太后幽深的目光看向林純的眼底深處,清澈見底,沒有一些陰霾,果然不錯,大師說的人兒看着就讓人舒服,蒼白的臉頰上雖沒有什麼血色,單精神還算不錯,髮絲烏黑髮亮,光澤順滑。
尤其是這丫頭竟然在自己的打量下毫不畏懼,面不改色,鎮定自若,真是不凡,難怪能想出那麼精美絕美的鳳冠設計。
當年無雙丫頭畫工了得,如今她的女兒卻青出於藍,不錯,不錯!
“民女當不得太后娘娘如此誇獎,只是有些小聰明罷了,能入羽世子的眼,是民女的福氣。”
不管太后是真心來看望自己,還是有意試探,林純都冷靜理智以待。
果然,太后聽了林純的話,點了點頭,“日後就跟羽小子一樣,喚哀家一聲皇祖母吧!”
“你千里迢迢帶着神醫前來給王爺治傷解毒,孝心可嘉,哀家很喜歡,待這次事情過後,哀家親自讓禮部帶人與王爺和王妃以及羽小子到你家下聘,如今你是皇上親封的公主,不久又是羽小子的媳婦,莫在自稱民女!”
太后握着林純的手,還伸出手幫林純將鬢角的頭髮攏到耳後,可見對林純的寵愛和歡喜。
“是!”
“皇祖母,平安公主妹妹真好看,好妹妹,我看你臉上一顆小點點也沒有,能不能告訴我是擦了什麼香膏呀?!”天銘冉從一進門就盯着林純的臉看,越看心裡越癢癢。
林純目光轉向天銘冉,很奇怪天銘冉竟然會問這個問題,只是在看到天銘冉臉上脂粉下掩藏的幾顆小痘痘時,心下了然。
“額······長公主,我並沒有擦香膏,對皮膚保養這些,我並不是很懂,不如你去問問香草,她是大夫,應該能告訴你一些。”
要是在現代,自己還能介紹一些祛痘的面膜什麼的,可是在古代,這些東西自己一竅不通,成分什麼的壓根一點都不懂,平日裡也就是洗個臉而已,至於皮膚好,完全是飲食得當,還有一大部分原因是裴無雙的基因好啊!
“哦,那好吧······”天銘冉似乎有些失望,香草算了算時辰,剛好來給林純把脈,看到一大屋子的人,有點驚訝。
“香草,快進來參見太后娘娘和長公主!”林純見香草站在門外,躊躇不進,喊了一聲。
天銘冉聽到香草的名字,眼睛蹭得發亮,轉頭看向門口。
一番行禮後,香草先是給林純把了把脈,安然無事,心裡大安。
“這位姑娘莫不就是治好王爺的神醫?”太后有點不敢相信,見香草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面目嬌俏帶着幾絲英氣,身上的衣着很是樸素,不卑不亢,身上帶着淡淡的藥香。
“回太后娘娘的話,神醫不敢當,只是民女跟着師傅從小學醫,小有天賦而已。”香草的話不算謙虛,也不浮誇。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我天陽國人才輩出,哀家心裡高興!剛纔你給出丫頭把脈,結果如何?!”
“回太后娘娘的話,小姐身子已經大好,只是此次舟車勞頓,大病初癒後,身子會虛弱一些,好好休養三五天就能完好如初!”
太后點點頭,“那不知王爺何時才能痊癒?!”
“回太后娘娘的話,王爺這次受傷,傷了根本,最少要調理一個月的時間,至於王爺體內多年久積下來的內傷,必須等血靈芝成熟後,方能配藥治癒!”
天銘冉見太后不再問話,連忙起身,拉着香草下了樓,準備問問關於美容養顏的法子。
“這丫頭,都要嫁人的人了,性子還是如此······”
“公主天真率直,很是可愛,怪不得早上小星星過來看我,就一個勁的說要帶我到宮裡找公主玩!”
“哦,小星星果真如此說?!”太后對天銘冉和施雨的婚事一直很着急,幾個成年的孫子都成家生子了,明天純丫頭一及笄,羽小子也能成婚,唯獨這個長孫女,讓人憂心。
林純自是明白太后話中有話,笑着道:“可不是,以前小星星在林家,可是天天跟在我後面玩耍,如今有了公主,我這個姑姑也不要了!”
“呵呵呵······”太后被林純一番帶着小女兒家醋酸味的話語逗得笑出聲來,月汐和燕虹在一邊都彎着嘴角,也跟着欣喜。
樓下,天銘冉剛問完自己臉上痘痘的問題,香草還未來的及回答,一陣女子的哭泣聲從門外傳來。
兩人對視一眼,擡腳走了出去。
王府的人除了喬伯和千雅雪身邊的玉芯和玉蕊,再就是流璋,流風和沈瑩,其他就再沒有人見過林純,以及雖林純來京的衆人。
下午太后和天銘冉來的時候,也只是門口的侍衛見了太后和長公主一面,再說今日太后和長公主皆穿的便服,沒有穿宮裝。
門外,小丫鬟將衣袖捲起,露出被繩子綁的發紅的手腕,一道道痕跡,看的讓人驚心,可見綁她的人下的重手。
小丫鬟一路從柴房偷跑過來,趁着天黑,躲過王府的巡邏侍衛,跌跌撞撞的來到後院竹林閣樓外。
“平安公主,求求你救救奴婢,奴婢沒有犯錯,可是卻被秋婆子捂着嘴關進了柴房,平安公主,求求你,發發善心,世子爺前些日子還抱過奴婢······”
天銘冉驚呆了,看着眼前這個揪着自己裙襬,跪趴在地上哭訴的小丫鬟,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神經有些轉不過彎。
香草起初沒在意,不過聽到最後一句話,眼中射出一道精光,小丫鬟感受到自己背上的如芒眼神,身子抖動的更加厲害了,哭聲也越來越大。
王府很多的丫鬟婆子都紛紛走了過來,隱在暗處,看着熱鬧。
“你···你···你···你是誰啊?別抱着本公主!”天銘冉很不高興,在宮裡,犯了錯的宮女就算求情,也是砰砰的磕頭,哪有揪着自己裙子的。
天銘冉漲紅了臉,面上羞紅,腳下一個有力,將小丫鬟踹開,小丫鬟不知是故意,還是天銘冉用力較大,直接被踹的翻了個身子,趴在地上。
圍在周圍看熱鬧的人都嚇住了。
“嘶,平安公主真是腳下不留情!”
“何止,你們看她,架勢還擺的挺大,不就一個農家女而已,還真當自己是正兒八經的公主了!”
“就是,也不知道咱們的世子爺看中了她哪一點,連個小丫鬟都下此重腳,真是鄉下出來的,沒教養!”
“無父無母長大的野村姑,能有什麼好性子······”
天銘冉和香草聽到周圍議論紛紛的聲音,當下明白過來!
“大膽,本公主乃是天陽長公主殿下,你們這些婆子奴婢,個個眼睛都給瞎了不成,竟敢侮辱本公主?!”天銘冉一句怒吼,渾身的公主威儀瞬間散發出來,震懾的一衆碎嘴婆子婢女不敢說話。
“噗!還天陽國的長公主殿下,咱們的長公主殿下此刻正在花廳用膳,明明就是一個山溝溝裡來的野村姑,還妄稱長公主,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閃了舌頭有什麼大不了的,敢自稱長公主,可是殺頭的大罪,勸姑娘一句,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免得招來殺身之禍!”
“哦?!哀家倒不知什麼時候冉丫頭自稱長公主,還要被殺頭了?!”太后一出現,林公公立刻吩咐人將燈籠點亮,漆黑的竹林漸漸明亮起來。
“皇祖母······”天銘冉跑到太后跟前,眼看着就要哭了。
太后嘆了一口氣,果然是被夢玲丫頭保護的太好,好在施雨那小子家世簡單,施夫人也是個溫和的婆婆,不然以冉丫頭這個性子,嫁到大家貴族,後宅的陰私還不得把她吃的連渣都不剩。
千雅雪聽到消息帶着玉芯和玉蕊匆匆趕來,“母后,冉兒,這是怎麼了?!”
天銘冉撲到千雅雪的懷裡,再也忍不住,眼淚吧嗒吧嗒的就往下落。
太后和千雅雪一聽,自然明白這些婆子奴婢是把冉兒當成純丫頭了,當下大怒。
“豈有此理,王府養着你們,供你吃穿用度,就是讓你們在背後欺壓議論主子的嗎?!”
千雅雪怒氣直衝心頭,這幾天烈和純丫頭同時病着,今天太后又來府上,一時間忘記了敲打府上的婆子丫鬟,沒想到出了如此大錯。
“母后,是兒媳治家不嚴,才導致長公主受傷,是兒媳的錯!懇請母后責罰!”
“你起來!哀家眼睛看的清楚,心裡也明白!”看着跪在地上樹是個丫鬟婆子,還有那個趴在一邊,瘦弱的渾身發抖的小丫鬟,眸中閃着幽光。
千雅雪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太后看了一眼身後的月汐,月汐上前,扶着千雅雪起來,“王妃娘娘,你是因爲忙碌,太后心裡明白,王府最近事多,難免有些人不安分!”
“小林子,給哀家搬個椅子來,今晚哀家都要好好看看,是這些大膽的丫鬟婆子有教養,懂得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還是長公主明白這些個道理!”太后一番話,讓跪在地上的婆子奴婢嚇得花容失色。
林公公快速的回了一趟閣樓,在一樓的廳室裡搬來一把紫檀木藤花雕刻靠椅,“太后娘娘請坐!”
“剛纔喊着救命的小丫鬟到哀家跟前來!”
小丫鬟抖着身子不敢說話,太后給林公公打了個手勢,林公公之前大步走到小丫鬟身邊,把人給拎到太后面前。
“剛纔就是你在喊救命?!不知道你有何冤屈,仔仔細細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哀家給你做主!”
燕虹從屋裡出來,給太后端了一杯茶,“太后娘娘,我家小姐親手曬制的花茶,香草說喝了可以安定情緒,舒緩心情。”
“嗯,純丫頭有心了!”太后自然明白林純的意思,一想到純丫頭剛到京城,外面怎麼說倒是其次,這王府日後是純丫頭的家,如今純丫頭剛進王府,這些婆子奴婢就敢明目張膽的欺負,日後保不準這些心思不敬的奴婢婆子就能做出奴大欺主的事情來!
若是日後生了歹心,害了純丫頭,羽小子豈不悲痛欲絕,這福緣一斷,羽小子日後不順,王府不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