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一時不忍,輕輕安慰道:“咳咳……皇后,噩夢終究是噩夢,豈能當真?你的氣疾之症不是已經被神醫孫思邈延緩控制住了嗎?皇后娘娘慈悲心腸,佛祖自會庇佑,多福多壽。至於,魏王和太子殿下,您更無需太過擔心了。他們生於天家,一生富貴又有何難?子不語怪力亂神,皇后切莫相信這些子虛烏有的荒誕怪夢。”
“唉……”
長孫皇后又是哀哀一嘆,搖頭道:“郭卿說的輕巧,如今長孫氏式微,本宮又不能永葆青春紅顏永駐,陛下的寵幸總有退減的那一天。如今這兩個孩子都不爭氣,不僅將滿朝文武得罪乾淨,連他們父皇那兒都失去了寵愛。沒了所有的倚仗,將來他們兄弟二人又何以能夠富貴一生呢?生於帝王家,旁人看着羨慕,箇中殘酷又有誰知?”
懂了!
長孫皇后這是因爲哥哥長孫無忌的倒臺,加上李二陛下最近收羅了一大批美豔動人的東瀛女子和高麗女子,而感到危機感了。
再加上太子李承乾徹底失去了角逐皇位的資格,還有自己對魏王李泰的厭惡和討厭,這就更讓長孫皇后感到擔心和恐懼了。
說穿了,長孫皇后是在害怕他們兄弟二人在沒有了靠山和倚仗之後,會落得任人欺凌,甚至悲慘至極的下場。
原來如此!
看來,這就是真正的癥結所在。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上善若水能克萬物,尤其是長孫皇后這種女人,更是非一般的女人可比。
連李二陛下這種殺伐果斷的奇男子大男人都曾屢屢敗在了她的溫柔攻勢下,頓時百鍊鋼化作繞指柔,更別說郭業這種大男人中的小男人了。
顯然,長孫皇后的彷徨無助看在了郭業眼中,看着一代賢后這副弱不禁風我見猶憐的模樣,郭業的心腸霎時間軟如麪糊一般,再也硬不起來了。
這天機,不露也得露了!
繼而,郭業輕輕提醒道:“皇后,承乾殿下和魏王殿下將來不能繼承陛下的衣鉢和大統,不代表您另外一個兒子也不行啊。”
“另外一個兒子?”
長孫皇后先是一愣,過後立馬反應過來,訝異道:“你是說雉奴?”
雉奴,便是長孫皇后和李二陛下所生的第三個兒子,也就是郭業所知道的大唐帝國第三代真命天子——李治。
郭業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誰知長孫皇后連連點頭,苦笑道:“郭卿真是愛說笑,雉奴如今剛牙牙學語,連走路都是三步一晃便到的娃娃,他怎麼能……”
“皇后,你是着相了!”
郭業笑道:“雉奴殿下是年幼,這沒錯。可當今皇上也正值壯年啊,數十年後,誰能保證雉奴殿下不能成爲一個合格的大唐儲君?再說了,教育就要從娃娃抓起嘛!”
“咦?”
長孫皇后輕呼一聲,好像剛纔所身陷的雲遮霧繞立時統統被郭業所驅除,整個人明悟過來一般,怔怔唸叨:“教育要從娃娃抓起?郭卿這話倒是新鮮,不過本宮能聽明白,你是讓本宮從現在開始就要好生培養雉奴,不要讓他走了他兩位哥哥的老路,無論是從脾性上還是從治國能力上,都努力培養他,讓他成爲大唐未來的儲君?”
“皇后您聖明!”
見着長孫皇后將自己沒有說出來的話倒豆子般統統說出口,郭業小小拍了一下馬屁,笑道:“微臣正是這個意思。您想想看,如今皇上春秋鼎盛,而雉奴殿下又是年紀尚幼。一切都沒有皇后您想象中的那麼糟糕。而且雉奴殿下乃是您與當今聖上的兒子,自古立儲從來都是立嫡不立庶。如果雉奴殿下能夠成才,您覺得將來還有誰能取他而代之呢?至於承乾殿下和魏王殿下,那就更好辦了。”
說到這兒,郭業聳聳肩,笑道:“只要他們懂得謹守本分,兄友弟恭,將來雉奴殿下還能讓自己兩位親哥哥吃苦遭罪嗎?所以,微臣說兩位殿下將來一生富貴無虞。”
長孫皇后聽着連連點頭,貌似被郭業給勸服了,神情也沒剛纔那般憂心忡忡了。
突然,長孫皇后眨巴着亮晶晶的雙眼,看着郭業問道:“郭卿,你怎麼就能敢肯定雉奴將來定能保他兩位哥哥一生富貴無虞?”
“呃……”
這個還真不好回答。
郭業有些犯難了,暗暗嘀咕道,難道我跟你說,你這位小兒子將來可牛逼了,不僅是大唐第三代接班人,還辦了很多牛逼事?難道我跟你說,你這個小兒子把他老爹李二陛下睡過的才人武媚娘都撬走了?
顯然不能說!
而且說了也沒人信,保不齊長孫皇后會拿他當瘋子,或是直接用他剛纔說過的那句“子不語怪力亂神”來反駁於他。
不過好在他腦子機靈,一個主意的來回便想出了應對的措辭,笑着迴應道:“皇后,先不說雉奴殿下從你十月懷胎到他出生可是經歷過種種磨難,甚至險些被皇上給命人打掉以保全皇后您的性命。這叫什麼?這叫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這個說法你贊成嗎?”
“這個……算是吧!”
長孫皇后勉強地點了點頭,這個說法算是說得過去。
她又繼續怔怔地望着郭業,等着他接下來的說詞。
可是郭業實在是編不出來了,只得又是聳聳肩,樂道:“皇后,除了雉奴殿下之外,您還有得選嗎?”
“本宮還有得選嗎?”
長孫皇后捫心自問了一句,對啊,除了努力將雉奴培養成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之外,本宮還有得選嗎?眼下這種情況,他們兄弟二人將來也只有倚仗雉奴了。
於是,長孫皇后突然一臉鄭重地說道:“郭卿,本宮有個不情之請!”
“皇后,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郭業儼然已經猜到長孫皇后想說什麼了,臉上頗爲隱晦地笑了笑,反問了一句:“您知道爲何當初太上皇拉攏我與他密謀造反,而臣果斷拒絕嗎?”
長孫皇后飛快答道:“那是因爲郭卿忠心陛下。”
“沒錯!”
郭業擡手反手遙指了一番距甘露殿很遠的勤政殿方向,笑道:“確切地說,郭業只效忠大唐皇帝,郭業只對大唐帝國的未來負責。皇后,你懂我的意思嗎?”
長孫皇后是個聰明人,聽明白了郭業所說因果的關係。同時也明白,自己的雉奴要想得到郭業的支持,就必須坐到那代表着九五之尊,代表作大唐至高無上的權力的龍椅之上。
而如今的雉奴才這麼點大,皇位不皇位還是未知之數。她如今需要的是,雉奴將來邁向皇位的路上,郭業能幫襯扶持一把,引爲助力。
一時間,她的臉上呈現落寞和失望之色。
郭業見狀緩緩起身離開蒲團,拱手道:“皇后,早朝快散了,若是讓陛下退朝後見到微臣私底下會晤您,免不得給您惹來麻煩和猜疑。所以,微臣應該儘早離去,微臣告退!”
說罷,不顧長孫皇后的欲言又止想要挽留,郭業走到了佛堂的門口。
“唉……”
又是一聲透着無奈和無助的嘆息從長孫皇后的口中傳出。
“皇后!”
郭業突然站住了腳,扭頭笑道:“臣剛纔也說了,雉奴殿下如今年紀尚幼,一切都可堪造就。臣相信,他將來會強過他兩位兄長。而且臣剛纔也說過,自古立儲只有立嫡不立庶。所以,微臣不支持他,還能支持誰?”
聲音落罷,郭業腳步生風一般,匆匆離去。
待得長孫皇后驚喜的反應過來之時,佛堂門口已經沒了郭業的身影。只有那門檻兒處,留着那串自己剛纔怒摔郭業的佛珠。
上等檀香所制的佛串,靜靜地躺在那窄窄的門檻兒上。
長孫皇后看見佛串便想起了之前自己那不合身份的舉動,這哪裡還是堂堂的皇后身份所應該做的舉動?
再回味着郭業留下的最後一通話,長孫皇后頓時由悲轉喜,撲哧一聲,莞爾一笑。
展顏一笑之下,百媚衆生皆失了顏色,清冷寧靜的佛堂中,乍然生出一室春來。
她優雅地從蒲團上起身,走至門檻兒俯身撿起那串佛珠,持在手中默默捻了起來,暗暗尋思道:“郭卿啊郭卿,看來你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剛來長安,難以立足的毛頭小子了。爲了承乾和泰兒的將來做打算,本宮是該想想辦法如何將你和雉奴捆.綁在一起,才能讓你爲我的小雉奴好好使上幾分力纔是。”
“來人呀!”
想罷,長孫皇后突然衝着佛堂外早已候着的宮女吩咐道:“去將長樂公主請來本宮這佛堂中來,我這個當母后的天天爲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子操心,可是好久沒跟這伶俐的丫頭說會兒體己話了。”
“喏!”
宮女遙遙應答,轉身即走,匆匆前去召喚長樂公主——李麗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