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更,到!】
程二牛滿臉污穢,渾身邋遢活脫從哪個臭水溝裡鑽出來一般,帶着股股的汗臭味跑到郭業跟前抱拳叫道:“小哥,都探仔細了,落日山的匪首孟老貴就縮在後方營帳之中。從北門出城有條小道可以包抄到他的老窩。”
郭業聽着程二牛一字不落的回覆,拍了一下大腿喊道:“齊活兒,二牛,幹得漂亮。”
而後緊了緊手中的虎頭湛金槍對着馬元舉說道:“馬功曹,兄弟我要去抄了孟老貴這龜兒子的老窩,這邊必須由老哥來主持大局了。”
抄匪首孟老貴的老窩?
馬元舉初聽之下便已明瞭,郭業這是要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啊!
這倒不失爲一條大膽而又一勞永逸的辦法。
只要孟老貴一死,羣龍無首定會如無頭蒼蠅般亂撞,最後化作散沙一盤。屆時賊寇大軍必然會自行潰退。
要知道這些山賊隊伍講得就是一個朝令夕改,憑的就是一杆誰當家誰作主的大旗,沒什麼章程可言。
說得通俗一點,孟老貴就是這支賊寇大軍的靈魂人物,只要靈魂破滅,還不是活死人一具?
不過馬元舉也是自個兒清楚自家事兒,他一個文弱書生,雖有幾分江湖兒女的劍膽琴心,但是讓他指揮數百人在城頭防守作戰,這場面自己恐怕有些鎮不住。
郭業見着他面帶猶豫,清楚了幾許,隨即說道:“放心吧,我讓朱胖子和龐飛虎兩人從旁協助你,你只管在這兒坐鎮即可。”
馬元舉想想也是,整個東門城頭,乃至如今的隴西縣城,除了郭業,便是自己能在衙門裡說得上話,必須有人在第一線扛好大旗,將守城弟兄們的心給凝聚成堆。不然,連當官的都不敢露面,誰還在這兒傻呵呵瓜兮兮的賣命啊?
當即硬着頭皮將這個“大盤子”接了下來,說道:“兄弟放心,馬某就紮在這兒城頭不走,誓與東門共存亡。不過——”
馬元舉指了指各處油鍋上都快見底兒的菜油,說道:“就怕這油不夠了,撐不了多久啊。”
一提及這個,郭業也愣住了,是啊,這倒是個棘手的問題。
一旁的吳秀秀突然靈光乍現,嬌聲喊道:“沒有菜油,可以用沸水啊,煮沸的熱水潑下去,雖不及熱油來得兇狠,但究其效果也能拖延一時呢。”
話音落罷,衆人紛紛醒悟啊,這菜油一時短缺不好找,但是這井水還不好找嗎?
瞬間,衆人的思緒皆豁朗。
馬元舉更是哈哈大笑,自嘲道:“還是秀秀姑娘睿智,你看看咱們這些大老爺們,真是騎驢找驢,蠢笨如頭大笨驢。”
郭業也是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可不就是嗎?越到關鍵時??鍵時候,越不冷靜,連智商都無下限了。
既然這邊有了應對這策,那他也不做耽擱,提起虎頭湛金槍對着朱胖子和龐飛虎二人遙遙一點,與二人無聲告別。
別說龐飛虎,就連朱胖子在此時都沒來勸阻郭業,因爲郭小哥這步棋是目前必走的一步棋,否則拖下去的話,大家夥兒都玩完。
郭業轉身剛要離去,突然感覺身後有人在拉扯自己白袍鎧甲外頭的披風,回頭一看,正是吳秀秀。
吳秀秀欲言又止,最後費勁全身的力氣,壯着膽子對郭業輕聲勸道:“能不能不去呢?匪首大營豈是你們幾人所能撼動呢?那兒必是防守森嚴,如果……”
“秀秀,”
郭業第一次沒有秉着佔便宜的念頭叫着吳秀秀的閨名,柔聲說道:“我郭業什麼德性你還不知道啊?能不去,我還會去嗎?我也知道此行兇險,但是,如果真能取了孟老貴的首級,呵呵,萬事皆休矣!”
吳秀秀被郭業的回答頓時啞了火,她焉能不懂郭業所說的話,但是正所謂富貴險中求,這個險又有幾人能全身退回?這個富貴又有幾人能博得回來?
可眼瞅着郭業隻身帶着十幾騎去赴險,她心中委實不落忍,莫名其妙地有些割捨不下來,也許這就是她平日看得才子佳人畫本里所說的情愫吧?
是不是情愫她現在無暇考究,但是心中泛起的酸楚卻是真真兒的。
憨直的程二牛見着小哥一直在磨嘰,輕聲催促道:“小哥,不能再耽擱了,俺那十幾騎斥候探馬都在北門候着呢。萬一晚了,這東門……”
“別說了!”
郭業果決地將吳秀秀手中捏緊的那一小撮白芒披風抽了回來,對着程二牛喊道:“二牛,走着,跟小哥玩命殺賊去!”
程二牛嗯了一聲,撿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根縣衙公堂專用的殺威棒握於手中,喊道:“俺二牛就跟着小哥走,走着。”
兩人並肩而行,大步如流星般朝着城樓樓梯口的轉角走去。
吳秀秀猛然悲從心中來,嗆然長虹這郭業的背影喊道:“郭業,你要活着回來!你別忘了,你是有家的人!”
家?
聞罷,郭業的腳步雖未停止,背影卻沒來由的一個顫抖,而後臉上會心一笑,口中喃喃道:“家?也許這個時候,咱郭業才真有了自己的家。秀秀,等着我回來!”
漸行漸遠,人已消失在城樓轉角處。
馬元舉看着白袍鎧甲白披風的郭業果斷決絕,儼然一個英武若斯的軍中小將;而身旁的程二牛則是鐵膽忠心不離不棄,慷慨赴險。
頓時,他的心中熱血沸騰,澎湃激昂,嘖嘖,這纔是真正的好男兒不惜死,大好頭顱報家國啊。
心念至此,不由脫口吟道:“風蕭兮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呃……”
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念得有些不應景兒,再次戛然而止。
旁邊耳尖兒的朱胖子聽到了馬元舉又發騷發浪的詩興大發,還念得如此晦氣,不由心下不滿,本想破口大罵兩句來着。
但是一想到對方乃是九品功曹,絕對不是自己可以吐槽褻瀆的對象。
當即將到了嗓子眼兒的髒話又止住了,輕聲嘟囔兩句:“你他孃的才一去不復返呢。”
龐飛虎拍了拍朱胖子的肩膀,撫慰道:“別鬧心了,小哥吉人自有天相。”
這話說得挺大聲,不僅是安慰朱胖子,安慰馬元舉,安慰滿臉悲慼的吳秀秀,更像是在安慰着自己和滿城頭的弟兄。
“駕~~~”
“兄弟們,都跟上咱們小哥,誰也不落後了。”
“喏!殺賊,殺賊!”
郭業一騎當先率着程二牛還有其他十幾騎斥候探馬,出了北城,繞着山林小道兜了一個大圈,馬蹄疾弛地朝着匪首孟老貴的大營奔襲而去。
一路之上,馬蹄所踐踏之處,無不揚起漫天的塵煙,無不驚起竄竄林中鳥兒,引來陣陣倉惶的鳥鳴。
約莫走了十幾好裡的山路,終於奔離了小道,出了山林,來到了一片廣闊無垠的空曠平原。
“聿……”
郭業勒緊繮繩,揚起左手中長槍擡手示意後頭衆人都紛紛停步。
而後望着遠方,凝目眺望辨認了一番,右手前邊是隴西城東門,左手前邊是鬼馬坡,那麼——
正前方不足二里之地,應該便是匪首孟老貴的大營。
因爲視線不夠的緣故,程二牛直接起身站到馬背之上,仗着高大的身子眺望着看,過了一小會兒之後這廝就蹦下了馬背,高喊道:“他孃的,總算瞅見了,小哥,前面依稀可見來回走動的人羣,估計就是匪首孟老貴那夥狗日的扎堆兒的大營。”
聞罷,郭業深呼一口氣,將左手邊的虎頭湛金槍換到右手,而後展臂舉起對準前方,轉頭對着衆人沉聲喊道:“兄弟們,是生是死看這一遭,今天小哥的性命與你們同在。準備!”
喀嚓,喀嚓,叮叮噹噹~~
又是一陣抽刀拔劍,挽弓扣弦的聲音乍然響起,約莫十幾聲響。
此時沒有人說話,衆人將所有的目光都齊唰唰地轉移到郭業的後背,意思很清楚,唯郭小哥之命誓死效叢。
這是一種信任,戰場上以命換命的信任。
頓時,郭業也好似感到了後背的灼熱,當即破膽震天一聲吼:
“兄弟們,隨郭某人殺賊,殺賊,殺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