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可!”郭業趕緊把李二陛下攔住了,道:“深夜擂鼓,恐怕會弄得人心惶惶,還是派人悄悄把諸將招來爲好。”
“準,董順,速速派人去傳旨。”
“是!”
不大功夫,除了勳國公張亮、冉仁德、劉英行以外,諸將就均已到齊了。
現在的唐軍共分爲兩處,六萬陸軍駐守於此,另外四萬水軍已經上船,正在與高句麗的水軍對峙。張亮等人現如今全部坐鎮水軍,卻是無法及時通知。
現在這個時間聚將,大家都知道是出大事了,都面色嚴肅、神態恭謹地靜待李二陛下發話。
李二陛下往四下裡掃視了一圈,指了指鄭元,道:“此人乃是麗競門派往薛延陀的細作,由他把情況跟大家說說吧。”
……
聽鄭元把話說完,諸將皆是沉默不語。不是他們不想說,而是這件事太大了,不得不慎重。
薛延陀反叛,長安城內做主之人,卻是還未成年的李治,實在讓人無法放心。
萬一薛延陀運氣好,真的攻破了長安城,那大夥的家眷可怎麼辦?大唐天子的聲威可怎麼辦?長安城的百萬黎庶又怎麼辦?
但是,大家真的放心不下老家,就此退兵呢?那後果也是非常嚴重的。
現在,高句麗似乎是指日可下,就這麼退兵的話,無異於爲山九仞功虧一簣。誰能甘心?
再說了,不談這次東征大家出了多少力,花了多少錢糧。單單說再來一次會得到什麼結果,想想都會讓人感到頭疼。
明面上看,這次出征高句麗一切順利。但是大夥都是知兵之人。都知道此戰能打成這樣,到底是多麼僥倖!
要不是有了契丹和奚族的聯軍,恐怕現在唐軍已經全軍覆滅了!要不是郭業發明了火藥,要不是霹靂彈,要不是有了李道宗的八輪樓車,現如今的唐軍恐怕已經頓兵于堅城之下。
那麼,再來一次會如何呢?
事到如今,大家對火藥、霹靂彈以及八輪樓車已經有了比較完善的認識。
不錯,這些東西的確是攻城利器。但是,也談不上只要一出手,任何城池都不在話下。
這次能建立奇功,主要是因爲這些攻城利器是第一次出現在高句麗人的面前,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次大軍撤退之後,已經佔領的那些城池肯定要被高句麗人重新奪回來。
以後再要攻打,高句麗人有了防備,可就沒有這次這麼便宜的事了。
所以說,此時就沒有什麼萬全之策。放棄繼續進攻,就意味着錯失良機。放棄回援,就意味着要冒着長安城被攻破的風險。
良久,李績才輕咳一聲,道:“陛下,不是老臣多疑。只是此事事關重大,鄭元的話,到底可信嗎?”
郭業道:“鄭元曾是大隋的右衛將軍,後來被高句麗俘虜,在遼東城做了二十多年奴隸。幾年前,被郭某人解救,加入了麗競門。從他的經歷上來看,絕無可能是高句麗人的探子。更重要的是……”
“怎樣?”
“他唯一的女兒,是郭某人的小妾。”
“如此說來,鄭元對咱們大唐的忠心無可質疑了?”
“郭某人可以用性命擔保。”
“這樣的話……”李績想了一下,道:“陛下,微臣以爲,此時不宜回軍。”
“此言怎講?”
“陛下此次出征,抽調的將士兵不多,各處關隘的守軍大體完整,微臣不認爲薛延陀有能力打到長安。再說了,就算真的不幸,薛延陀兵臨城下……”
說到這裡,他輕笑一聲,道:“長安城內武有衛國公李靖,文有尚書僕射房玄齡。要錢有錢,要兵有兵,要糧有糧。恐怕陛下需要擔心的,不是長安城破,而是能否全殲薛延陀的騎兵。”
李二陛下眉頭微皺,道:“勳國公你這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長安城內如果萬衆一心,當然不懼小小的薛延陀。但是……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
在場的都是粗人,不大知道李二陛下拽的一句話文什麼意思。但李績卻是聽明白了,他的臉色微微一變,道:“陛下可有證據?”
“確切的證據是沒有,但是從種種蛛絲馬跡來看,雖不中亦不遠矣。”
李績想了一下,正色道:“微臣還是堅持原來的意見。即便那位真有那個心思。難道英國公和鄂國公就是吃素的?”
李二陛下遲疑道:“他們的能力當然不錯,但是面對那個人,恐怕會束手束腳……。”
“就算這二位不行,那還有太子呢。”
“太子?他……行嗎?”
“陛下也太小瞧太子了,不說別人,單說他那個長史馬周,就有宰相之才。有他一人在,那人就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依英國公的意思,咱們沒有必要回軍?”
“正是如此。”
李二陛下又問道:“其他愛卿的意見呢?”
有了人挑頭,其他人就沒那麼多顧忌了。有的人建議馬上撤兵,有的人建議一鼓作氣把高句麗打下來再說。
雙方的理由也都非常充分。
的確,薛延陀攻破長安城的可能性是小,而大軍攻破高句麗用不了多長時間。
貌似英國公所言非常有道理。
但問題是,這二者的效果可大不一樣。滅掉高句麗,對大唐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即便此次出征武無功而返,頂天了說,也不過是李二陛下聲望受損。
一戰打到鴨綠江,攻破國內城。吹牛一點,就能說是大獲全勝。謙虛一點,說成無功而返也成。怎麼也談不上大敗虧輸。
但是,相反地,長安城那邊失敗了。不談聲望和錢財的損失,李二陛下的後宮可咋辦?
難道讓一代明君戴上無數頂綠帽子?
退一萬步說,就算李二陛下不介意綠雲壓頂,那城裡還有各位親王呢?這幫人都被薛延陀一勺燴了,李二陛下可就算是絕了後了。
他這個年紀,能否再生出兒子來,那可真不好說。偏偏玄武門之變後,建成元吉的後代都被殺得差不多了。那以後大唐的江山社稷由何人繼承?
稍一不慎,那可就真的要改朝換代了。
衆人議論紛紛,莫衷一是。唯有郭頭緊鎖,不發一言。
李二陛下道:“秦國公,你的意思呢?”
“啓稟陛下,微臣以爲,還是現在回軍的好。”
“哦?爲什麼?”
“這個……具體的原因,微臣也說不上來。不過,我總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恐怕薛延陀之反,背後還有高句麗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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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麗人?他們都要亡國了,就算與薛延陀勾結,又有何用?”
“有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高句麗還沒亡國呢。怕只怕……”
他的話還沒說完呢,忽然中軍帳外一陣吵吵嚷嚷,道:“快帶我去見陛下,快帶我去見陛下……”
李二陛下臉色一沉,道:“何人在外喧譁?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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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不大,一個渾身血跡,蓬頭垢面之人,就被帶了上來。此人一入得帳來,就嚎啕大哭,道:“陛下,完了!全完了呀!”
“什麼亂七八糟的,朕還沒死呢!”李二陛下揉了揉眼睛,道:“你究竟是誰?”
那人把額前的頭髮撥開,道:“陛下,是我,是我呀!您連我都不認識了?”
“你?勳國公張亮!你怎麼來了?”李二陛下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道:“你怎麼被搞成了這個樣子?朕的四萬大軍怎麼樣了?”
“您的四萬大軍已經完了!”
“啊?”
“四萬水軍全軍覆滅,冉仁德、劉英行二位將軍戰死,只有微臣帶着幾十名親衛跑了出來。陛下快走!咱們這次東征完全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