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笑了一下,道:“小莊子你這話就有失偏頗了。咱們大唐的科舉考試中,進士科最貴是不假,但進士科可不單單要考詩詞歌賦。進士科主要考經學和時務策,詩賦不過是加試罷了。”
小莊子不服氣地說道:“這我當然知道,但是能不能中進士,最後還是要看詩賦寫得好不好,這您總得承認吧?”
郭業道:“那是因爲考經學和時務策大家難分高下,所以,最後才用詩賦做加試。說白了,詩賦做得好,說明此人聰穎過人。但是要說詩賦本身有多重要,那可未必。”
“強詞奪理!”小莊子道:“千載以後,誰還記得那些帝王將相?誰還在乎當年百姓過得如何?唯有詩詞歌賦才能千古流傳!這纔是朝廷進士科加試詩賦的本意。”
郭業搖了搖頭,道:“能流傳千古的可不僅僅是詩詞歌賦。比如說燧人氏鑽木取火,比如說有巢氏構木爲巢,比如說神農嘗百草,這些不是已經流傳千古了?”
“那些人都是上古聖王,怎麼能一樣?”
“好了,不說他們,說說離着咱們比較近的,蔡倫造紙,劉安發明豆腐……”
小莊子這下可逮着理了,道:“笑死了,劉安發明豆腐都被你拿出來講。你找人問問,有幾個知道豆腐是劉安發明的,恐怕很多舉子的不知道吧。這也叫流傳千古?”
“那是現在像你一樣愚昧的人太多。”郭業道:“我敢保證,千載之後,那些發明出新東西的人才會被人們深深記住。至於詩詞歌賦……”
說到這裡,他微微搖頭,道:“跟各行各業一樣,除了幾個頂尖的人物,就沒多少人知道了
。”
小莊子白眼一翻,道:“呦,說不過我,就扯什麼千年以後的事情?莫非您不光武藝超羣,還能掐會算?”
“呃……就算不扯千年以後,單說現在。”
郭業道:“詩詞歌賦就算能流傳千古,那又如何?除了讓朝廷臉面上有些光彩以外,沒什麼意義。咱們去鄉間找老農問一問,去東市找商人夥計問一問。他們關心的是詩詞歌賦的好壞嗎?”
“那些人粗鄙……”
“粗鄙?哼哼,沒有農人種糧食,你吃什麼?沒有人採桑養蠶,你穿什麼?沒有商人辛苦販賣,你坐在家裡,這些東西就自己長腿跑到你家裡來了?”
“我……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小莊子也覺得自己剛纔那番話有些過分,期期艾艾地說道:“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陛下都說過,民如水,君如舟。水可載舟,亦可覆周。陛下都不敢小瞧民衆,你就比陛下還聰明?”
“那當然不是了。”
郭業得理不饒人,繼續道:“告訴你,只有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的學問,纔是真學問。詩詞歌賦,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只能算是小道,登不上什麼大雅之堂。”
“你……你……”小莊子被他一陣搶白,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李治趕緊打圓場道:“小莊子年幼無知,您別和她一般見識。”
小莊子怒道:“你也幫着他說話?雖然我說不過他,但是也知道,詩詞歌賦絕對不像他說的那麼沒用。”
郭業道:“不是沒用,我不是說了嗎?那就象人的眉毛,雖然重要,但是比他重要的事情太多啦。”
小莊子一撅嘴,道:“哼,我明白了。你自己憑藉戰功身登高位,又靠着發明玻璃和香皂等物富甲天下,而偏偏又對詩詞歌賦一竅不通,所以,就故意用貶低詩賦來掩蓋自己的無能!”
“你這傢伙還誅心了!”郭業道:“好了,我不和你爭,你不是覺得詩詞歌賦重要嗎?人家徐惠就擅長這個。你去娶她就行了?我絕對不和您爭!”
“哼哼,口不應心。”小莊子忽然間好像想明白了什麼似的,再也不復之間的狼狽模樣,道:“你明明是想娶徐惠想得要死,卻裝成不屑一顧的樣子。騙誰呢?有種,一直到最後,你都不招惹人家。”
郭業一攬武媚娘,道:“有媚娘在身邊,徐惠算什麼?你太高估徐惠的魅力了。嘿嘿,我還真就對那徐惠看不上眼!”
小莊子冷笑道:“希望見了徐惠的真容,您還真能那麼說。秦王千歲,我提醒您一句,現在收回那句話,還來得及。”
“笑話,我爲什麼要收回?”
“你會後悔的。咱們走着瞧!”話不投機半句多,小莊子站起身來,也不顧忌李治,轉身就走!
郭業搖了搖頭,道:“也不知是哪家的王孫公子,這孩子也太沒禮貌了!”
李治急得一跺腳,道:“老師,您還不快去追?現在道歉還來得急
!”
“道歉?我又沒做錯什麼,爲什麼要跟她道歉?”
李治嘆了口氣,道:“老師,您可知道她是誰?”
“是誰?”
武媚娘輕笑一聲,道:“此人就是徐惠吧。”
李治點了點頭,道:“正是。徐惠的父親想當初曾在王府之內任職,我和她小時候就認識,算是年少之時的一個好朋友。所以她在我面前,也一直沒大沒小的。”
郭業先是一愣,隨即就是恍然大悟,他是先入爲主,先想到李治好男風,李治否認之後,他就直接想到這是一個年輕公子了。
仔細想來,從容貌、舉止、言談上看,這分明是一個雌兒呀!
他撓了撓腦袋,道:“我在徐惠面前,說了貶低她的話,的確不妥。但是,這也是她隱瞞身份在先。雙方都有錯,憑什麼我要先道歉?”
李治道:“嗨!老師您真糊塗,這種事情,能抱得美人歸,就是對的。把佳人氣走了,就是錯的。”
郭業微微一愣,道:“你說啥?我?抱得美歸?”
“到了這時候,您就別裝啦!”李治道:“人家徐惠都跟我說了,您仰慕她已久,非要把她娶回家不可呢!”
“謠言,純屬謠言!”
“怎麼能是謠言呢?人家有證據。前幾天,您是不是派秦英給她家送了一封信?“
“對呀。可我寫信的目的,是要幾封請帖。”
“得了吧!您明着是要請帖,暗地裡卻是求親,這種伎倆能瞞得過誰?今天徐惠之所以扮作小太監,就是想和您見見面,看看您的爲人怎麼樣,值不值得託付終身!”
武媚娘促狹地一笑,道:“這麼說來,今天不成了夫君和那徐惠相親了?”
“誰說不是呢?我本來想老師出馬,肯定是手到擒來,徹底擄獲佳人的芳心。沒想到,他竟然把人家給氣跑了!”
武媚娘道:“哎呦呦,說起來今天這事我也有責任。妾身真是死罪。竟然誤了夫君的好事!媚娘知錯了,夫君,您能不能饒了我這一遭?”
她雖然說的可憐,但是眼中的戲謔之意一覽無遺!
郭業怒道:“什麼亂七八遭的?太子殿下不知其中的內情,你還不知道嗎?寫那封信,都是柴令文和樑叔宇的主意,我可是被迫的。”
然後,他又把事情的經過,簡要的對李治說了一遍。
沒想到,李治聽完了,卻是絲毫不信,道:“得了吧,人家徐惠認定了這事,可不光光有這封信,還有你的侍衛秦英的證言。他親口告訴徐老爺子,你有意迎娶徐惠!”
武媚娘聽了,不由得鳳眼一挑,道:“夫君,果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