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哭能笑真性情,李二陛下是個好男兒!
只見李二陛下擦乾了眼淚兒,哽咽着衝望北閣外吼了一嗓子,道:“擺駕,朕要親往杜府,見杜卿最後一面!”
聲音落罷,便自顧走下龍椅位置,朝着望北閣外急急奔去。
望北閣的兩扇大門左右搖曳,嘎吱作響,而人卻奔遠早無影蹤。
同時,將郭業與馬元舉二人生生晾了下來。
“唉……”
沒了皇帝在這裡,馬元舉不似剛纔那般拘謹,輕嘆一聲站起身來,看着郭業道:“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萊國公臨了臨了,還替你小子解了一難。杜大人真是好人吶!”
“唔?”
郭業心中同樣痛惜杜如晦這位貞觀名臣的離世,但卻沒聽懂馬元舉這番話的用意,不由問道:“老馬,我跟萊國公杜大人並無交集,何來他替我解了一難之說啊?”
馬元舉搖頭嘆道:“我問你,我剛纔衝你眨巴眼睛使眼色,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郭業心裡也正奇怪剛纔馬元舉的舉動,疑惑說道:“你這麼一說我還奇怪呢,你剛纔爲何衝我眨巴眼睛來着?”
馬元舉指着郭業數落道:“看來你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你沒聽出陛下羅列封賞讓你二選其一的真正用意嗎?”
郭業搖搖頭,不解道:“陛下不是說得很清楚嗎?隴西縣男或西川大都護,讓我二選其一,哪裡還有什麼用意?無非是告訴我,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罷了
!”
“大意,你真是大意了!”
馬元舉頗有些痛心疾首地問道:“那我問你,如若沒有萊國公病逝的噩耗傳來,陛下讓你表態二選其一,你會選擇哪一個?”
郭業略微怔了一下,見着四下無人,輕輕說道:“你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是西川大都護唄,隴西縣男雖說是封爵了,但卻手中無兵無實權,充其量也就是一個五等小貴族罷了。如若我遠赴西川,掌管西川大都護府,除了執掌一地封疆大吏之外,還能坐擁幾萬虎賁,與吐蕃人對峙。屆時有了天大的戰功,隴西縣男算啥?馬上封侯亦是未知之數喲!”
看着郭業說得如此輕巧,馬元舉冷笑一聲,悄聲說道:“如若你真選西川大都護一職,嘿嘿,臭小子,我就實話跟你說,你離打入冷宮永不敘用不遠矣!”
嘶……
郭業聽着馬元舉這般說,心裡不由打了個突突,張口結舌地詫異道:“老馬,你這會不會有些想當然,危言聳聽了?”
“我危言聳聽?”
馬元舉冷笑道:“先不說你六品監察御史陡然竄到從四品的西川大都護,就說西川大都護府之地,經過陛下的擴建與一番打造之後,如今可算是我西南防衛吐蕃的一道屏障,不可謂至關重要。咱們就說如今大唐在各地的大都護府,哪個地方不是由皇室宗親遙領大都護一職的?就算副都護一職,哪個不是戰功卓著,資歷深厚的天策府嫡系舊臣來出任?綜上所述,我且問你,陛下怎麼可能會讓你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去負責西川一地的軍政大權?你真以爲現在的西川還是當初西川小都護府那般局面?”
郭業聽得臉色急劇變化,馬元舉繼續說道:“你是覺得自己在軍中資歷夠了?還是說陛下初次與你見面,就已經對你信任有加了?郭業,醒醒吧,別做夢了,帝王心術你懂嗎?”
“靠
!老馬,你是說,”郭業詫異地抿了抿嘴脣,試問道,“你是說,西川大都護這個職位,是陛下子虛烏有杜撰出來的?爲的就是試探我是否有野心或者有別的心思?”
“不不不,”馬元舉搖頭連說三個不字,輕聲道,“西川大都護府絕對會設置,西川大都護一職也需要有人遙領,西川副都護一直也需要有人赴任,但絕非是你郭業,懂了嗎?”
“懂,懂了!”
郭業真誠地點點頭,嘆道:“原來陛下真是爲了試探我啊?我只是一個小角色,他這是何必呢?”
馬元舉見着郭業神情沮喪,寬慰道:“帝王心術誰能猜透?哪個皇帝又喜歡野心勃勃的臣子?況且你還如此年輕,又如此出類拔萃?不過,事情要分兩面來看待,陛下試探你也未嘗不是一件壞事。”
郭業聽着馬元舉的風涼話,埋怨了一句道:“你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哈?敢情兒陛下不是試探你,是不?難不成還得感激涕零,謝主隆恩,感謝陛下的試探與不信任?”
馬元舉哼道:“別急嘛,聽我說完。我問你,陛下試探你是爲了什麼?無非就是覺得你是個人才,想着栽培你,但又不知道你心性到底如何,這才用上二選一的主意,試探你一番嗎?小子,別人想得到陛下的試探還得不到呢,你就知足吧!”
郭業聞言,咧嘴頓時一樂,心中暗道,這李二陛下也忒兒邪乎了,媽的,老子若剛纔心情一激動選了西川大都護一職,那不是差點鑄成大錯了?
馬元舉真的沒說錯啊,若非萊國公噩耗傳來將李二陛下打了岔兒,自己真會一錯到底,最後絕逼要被歸攏到永不敘用坐冷板凳的那撮人裡頭。
郭業神情黯淡地默默點了下頭,說道:“看來,隴西縣男這個爵位,我是沒得選了
!”
咚!
馬元舉輕輕敲打了下郭業的後腦勺,義憤填膺中帶着一分嫉妒之色地數落道:“你小子還不知足?二十出頭便已是堂堂的大唐男爵,你還想怎樣?你讓我等蹉跎幾十年光陰的人情何以堪?你小子就知足惜福吧,還有,你也真是個大福緣之人。如果,如果萊國公病逝的噩耗再晚傳來一步,哼哼,別說隴西縣男的爵位,最後你連屁都撈不到。”
馬元舉話糙理不糙,郭業都聽進了耳中。
一念之此,郭業呢喃自語道:“這麼說起來,郭某還真得感謝萊國公杜老大人這番恩情了。若非老大人冥冥之中的庇佑,我險些行差踏錯,後悔藥都沒地兒買啊!”
“可不,”馬元舉嘆道,“可惜啊,老大人還是走了,正如陛下所言,房謀杜斷,他痛失一臂。大唐的江山社稷也失去了一位良臣輔弼,可惜,可嘆吶!”
馬元舉嘆惜一番後,見着郭業徑直大步大步朝着望北閣外走去,不由奇道:“喂,你幹啥玩意去?此乃皇宮禁苑,你小子可別亂跑瞎溜達!”
郭業停住腳步扭頭說道:“你當我傻啊?我若亂跑,宮裡那些千牛衛還能輕饒了我?陛下不是已經走了嗎?我呆在這兒也無所事事。不如我現在就去杜府!”
馬元舉狐疑道:“去杜府?”
郭業重重點了一下頭,嗯道:“沒錯,就是去杜府!咱做人要講點良心,杜大人雖病逝卻在緊急關頭間接地幫了一把,我必須親往杜府弔唁一番。”
說到這兒,稍稍停頓了一下,拍了下胸脯滿滿義氣地講道:“就撇開剛纔這事兒,杜荷是我在書學班的兄弟,如今他父親病逝,我這個做兄弟的能袖手旁觀嗎?杜荷這小子是家中獨子,這些日子我肯定要在杜府替杜荷打點張羅着,好兄弟,講義氣,對不?”
說罷,不再搭理馬元舉,直接將他晾在望北閣中,對着不遠處的一個太監唸叨了一聲帶我出宮,便快步離去。
馬元舉站在望北閣的門口,瞅着郭業這小子漸行漸遠,不由輕聲嘆道:“這小子也真是傻人有傻福!好兄弟講義氣?倒是跟他平日做人一般無二,也許,這纔是他頻頻化險爲夷的關鍵緣由吧?”